第35章 觸及真心
寧澤言過來的時候穿了件常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廣毛領的羽絨服。蘇恬自認識寧澤言以來只見過他穿一次常服,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妥帖的正裝不離身。
有些訝異寧澤言這種人竟然會穿羽絨服?他們不是冬天再冷風衣和大衣都能抗住的嗎?
“把你驚訝的神情收斂一下,我又不是藝人,當然想穿什麽都可以,而且今晚會下雪。”
北方的冬天室外刺骨寒,要不是因為有暖氣冬天實在漫長又難捱,但寧澤言車來車走,永遠在溫室,有什麽必要穿這麽厚實又不便的衣服呢。
“寧總今天開的什麽車?”蘇恬最先關注的還是這一點。
“今天去爬山了。”
“寧總我問你開什麽車來的?”
“山上上的積雪還沒化。”
“寧總,你到底開什麽車來的?”
“沒開車,席穗送我過來的。”
牛圖不對馬嘴的聊了一陣,蘇恬終于放下心來。
可以适時地和寧澤言開個玩笑:“寧總也真是厲害,這大過年的也不放席秘書去過年。”
“你大概是不清楚席穗拿着多少錢的薪水。”寧澤言平淡地吐出一個數字,蘇恬果然再閉口不談寧澤言壓迫席穗這事兒。
作為秘書這麽高的薪酬,哪怕24小時連軸轉也不算太過了。
因着一件衣服,寧澤言就好像更多些煙火氣。
蘇恬站在玄關順手結果寧澤言脫下的外套,給他挂在一邊,就又聽到寧澤言說:“你不覺得我們現在這個狀況很像男朋友第一次登門……”
“寧總,我這邊建議您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呢。”蘇恬一句堵住寧澤言的戲言,但是細細一想,好像還真的是。
寧澤言以前上門也從來沒說帶點什麽東西過來,而這次雖然沒有大包小包地那麽誇張,但是手上卻沒有空着,黑色的紙袋裏展露出幾個精致的禮盒的側角。
蘇恬還沒來得及細看,原本在廚房幫忙的許安南聽到門口的動靜連忙迎出來。
“這位就是寧總吧?我是甜甜的舅舅。甜甜,沒想到你們老板這麽年輕啊。”
許安南通電話的時候能聽出來寧澤言年齡不大,但他聲音低沉,許安南就完全想不到寧澤言竟然這麽年輕,再加上他今天穿的比較休閑的衣服,看起來就和蘇恬相差無幾。
帶着圍裙手持鍋鏟的劉瑜才從廚房探出個頭來,朗聲和寧澤言打招呼:“天啦,寧總這麽年輕叻,快坐,菜馬上就好啦。”
說完就又立馬收回腦袋專注她鐵鍋裏的半徑幾厘米的圓。
“來來,先坐,甜甜快給寧總倒茶啊。”
蘇恬無奈讪笑:“家裏沒有茶。”
“哎,甜甜你看看你,家裏也不常備點兒茶,這來客人啦可怎麽招待叻?”
蘇恬心中腹诽:家裏也沒招待過客人,她和陸瑛也都不愛喝茶啊。
“那我去沖杯蜂蜜柚子茶吧給寧總吧。”蘇恬刻意咬重“寧總”的發音。
寧澤言:“沒事沒事,喝不喝茶沒關系,本來就是我今天來叨擾您了。您不介意我上門蹭年夜飯已經是我的榮幸了。我和甜甜很熟的,雖然我是她上屬,但是我們很親的,我記得家裏是有蜂蜜柚子茶的吧?”
此話一出,猶如千斤頂把一塊擋路巨石從許安南的心裏挪開,再看向寧澤言和蘇恬的時候眼睛裏蒙上了一層疑惑。
“甜甜從小就喜歡喝柚子茶,這麽多年都沒變。對了,我剛燒了壺水,我去廚房給你們泡。甜甜,柚子茶是放在了廚房。”
“嗯嗯,是的。”
他不敢确定,忙找了個借口讓蘇恬和寧澤言在客廳裏,自己則進廚房去找劉瑜說起悄悄話。
蘇恬也沒跟着,讓寧澤言一個人呆着不是待客之道,自己要是單獨去廚房不知道寧澤言又會和舅舅講些什麽奇怪的話。
【廚房內】
劉瑜見許安南闖了進來瞪了一眼,佯裝怒意:“你怎麽跑進來啦,這裏用不上你,快出去陪着甜甜還有她老板,看起來好年輕叻,長得也俊叻。”
許安南扯着劉瑜說道:“是吧,你看着也覺得奇怪吧,我看他們倆個關系好像……不然怎麽都知道家裏還有蜂蜜柚子茶的?而且一般也不會給老板存別的昵稱的吧?”
劉瑜也一同震驚:“甜甜談戀愛了不好意思和我們說?”
“我看也不太像,感覺兩個人是有好感,但是還沒有确定下來。”
“等會兒吃飯的時候試探看看,這人看起來也不像是結婚的樣子。也不知道人家知不知道咱們家的情況,要是對方父母不喜歡甜甜怎麽辦,看不起甜甜,覺得她從小就沒了爸媽怎麽辦?”女人的擴散思維總是格外厲害,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都恨不得想到子女教育的事情了。
許安南理性思維還在,及時勸阻劉瑜繼續發散:“先別想這麽多,萬一我倆誤會了呢?還是等會兒再看。哎哎哎,你的雞翅快糊了,翻面叻!”
【客廳裏】
蘇恬生悶氣。
寧澤言先開口:“生氣?”
“寧澤言我們沒有那麽熟的啊,你最近的種種舉措已經影響到我的生活了。”
“抱過了,親過了,還要怎麽熟呢?”寧澤言笑着補充:“我要是不頻繁一些,你總是會忘記我在追求你這件事。”
蘇恬看來,寧澤言就是一個披着正經皮的混蛋,突然闖入自己的生活把自己的寧靜攪亂,再無所謂地抽身,不着痕跡。
想到這蘇恬就更加氣惱:“寧澤言,你了解我嗎?你愛我嗎?你會和我結婚嗎?我這個人真的很容易認真,我去愛別人的時候真的都是用盡全力愛的,寧澤言我們從根本上的性質就不合适。”
寧澤言的呼吸聲在重低音的聲線裏延長。
“我不相信這種斷言,蘇恬你試都沒試怎麽知道我們不合适?”
“因為你不是真心。”
“這又回到我們最初的一個問題,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真心。”
“因為……”蘇恬卡住。
“因為我有錢,長得帥,有能力。”
蘇恬被哽住了,從未見過寧澤言厚顏無恥的人。
“你從一開始就劃了一個泾渭分明的線,如果你以一個男人的視線來看我你就會覺得——”
蘇恬想好如果寧澤言說“很好。”或者“作為男朋友很不錯”這種言論她能吐出很多反駁的話。
可寧澤言說:“你就會覺得我真的,長得帥,而且有錢。”
“什麽善良忠厚,溫柔體貼都是可以裝出來的,但是有錢和外貌是裝不出來的。”
蘇恬腦內滾過一排黑人問號。
“然後我們再說說剛剛的問題。”
“我了解你嗎?——我了解并且還會更了解。”
“我愛你嗎?——不知道你認定的愛是什麽,就我而言至少對你在喜歡以上。”
“我會和你結婚嗎?——如果你想的話随時。”
寧澤言表情真摯,蘇恬和他四目相對,視線交彙,她出現在他的眼睛裏,一時晃神,就有一瞬間似乎真的可以觸及到真心
……
本就是頓豐盛的年夜飯,因着寧澤言的到來就顯得更豐盛了,劉瑜還在一直謙虛地說沒什麽菜。
“我也不會做北方的菜,都是我們南方的口味,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慣。不過還好,還有餃子。”
許安南沒克制住笑出聲來:“甜甜你看看你舅媽,最後還是煮了你冰箱裏的速凍餃子哈哈哈哈。”
蘇恬打着圓場:“不怪舅媽,不怪舅媽,是我忘記買擀面杖了,我記得家裏有來着。”
許安南和蘇恬交換了個眼神,把“有擀面杖也不行”的話給咽下去了,把關注點放在了寧澤言身上啦。
“甜甜一直和我們說她在做傳媒方面的工作,不知道甜甜在公司表現得還好不好,有沒有給寧總您添麻煩。”
“叔叔阿姨叫我寧澤言就好,甜甜她真的很好,工作也很努力,也很可愛,各方面都很好。”
劉瑜聽了這話給許安南使了個眼色,開始叫蘇恬的小名,而且這句“各方面都很好。”裏面代表的含義不輕啊。
許安南輕輕點頭,表示接收到信號,一邊慈愛地像個長輩似的給寧澤言倒酒一邊說道:“今天過年也就沒有什麽上下級的說法,也讓我們甜甜喘口氣,我就叫聲小寧,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會。”寧澤言似乎比蘇恬更懂得怎樣讨長輩歡心,見着氣氛好又給許安南夫婦送上了禮物,送許安南的是一支獨立品牌的鋼筆,送劉瑜的是一條絲巾,兩樣不會太過貴重讓人有負擔,可是卻又都精致非常。
沒幾個回合推杯換盞許安南就覺得寧澤言這人不錯,有貴氣但不傲氣,知禮且懂進退,而且模樣又長得好,是個年輕才俊。
“小寧你們公司是哪家公司呢?甜甜也一直沒和我們說。”
劉瑜随聲附和:“對啊對啊,每次問甜甜她都支支吾吾的。我和他舅舅還以為她是不是簽了什麽保密協議呢。”
“舅舅,我們寧總來吃飯,咱們好好吃個年夜飯,就先別查戶口了吧。”蘇恬見情況不對,想要阻止許安南的探究心理。雖然她知道許安南是為她好,可是她也不想自己和寧澤言之間的關系在沒整理清楚之前變得更複雜。
寧澤言不在意地笑了笑,又敬了許安南一杯,慢慢放下杯子,拇指指腹摩挲杯口:“我叫寧澤言,29歲,單身。雖然我自己這麽說不太好,但是我其實還是銀宸世紀的執行總裁,更多詳細的資料都可以在網上找到,比這更重要的是——”
蘇恬餘光掃視到寧澤言的表情,猜到他大概會讓舅舅舅媽聽到什麽震驚的話,放在腿上的左手倏地放下靠近寧澤言的大腿使力的擰了一下,右手拿穩筷子繼續夾菜。
寧澤言面色如常,似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任由蘇恬的“暴行”,右手卻一把握住了蘇恬的手。
她指尖微涼,指骨似乎一掐就會斷。
“我在追求甜甜。”
“呀!寧澤言!”
許安南夫婦見蘇恬脫口而出的“寧澤言”,更是坐實了他們的猜測,只當蘇恬是害羞被他們倆看穿。
但他們倆并沒有因此而高興,反而都是神色沉重,眉間不展,銀宸世紀他們有所耳聞,那是個上市的大娛樂公司,原本只當寧澤言是有個小的個人公司,誰知道竟然是上市公司?
寧澤言作為上市公司的執行總裁家世和能力一定都不是他們可以企及的程度,這樣的人對于蘇恬來說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小寧,我就仗着長輩的身份也這麽叫你啦,你喜歡我們甜甜哪裏呢?雖然我這個做舅媽的肯定是覺得我們甜甜各方面都很好,但其實真論起來她也沒有肯定不是你見過的最好看的吧?”劉瑜比許安南要更直接。
“雖然不是,但她可愛又有韌性。”
“寧澤言!”他握住她的手更緊了,手背上的血管顏色愈發鮮明。
“那你也知道我們家的家庭情況的吧?甜甜很小的時候沒了父母,後來來到我們家。她一直以來都懂事的讓人心疼。可是你不要覺得因為這她會有什麽不足,她哪裏都好,幾乎沒有缺點。”
許安低聲呵斥妻子:“大過年的你說這些幹什麽?”
“怎麽了,我說清楚了才好叻。不然到時候別人不是真心,又惹得我們甜甜傷心叻。我們甜甜不僅有韌性,漂亮,可愛又聰明,還很有商業頭腦,樣樣都好叻,誰配我們甜甜都可惜的程度。”
“我知道,所以也正在努力。”
寧澤言握住蘇恬的手稍稍松了一些,他的大腿估計早已青紫,拇指後端斑駁的是蘇甜的指甲印。
“如果甜甜願意的話我也想把甜甜介紹給我的家人,我們家的構成很簡單,只有我爸爸,完全也不會出現什麽她不被喜歡的情況,不會有別的任何外在因素幹擾。如果我們不能在一起只有可能是內因。”寧澤言很聰明,知道許安南夫婦擔心的點,一下子點出并掌握了上峰。
蘇甜想要抽回手卻被寧澤言再次捉回攤開她的掌心,在她的手掌上一筆一筆寫着什麽。
“我今天去山上祭拜了我的母親,和她提到了蘇恬,我和我母親說——”
寧澤言目光偏向蘇恬。
“這個世上可能沒有那麽好,但她真的很好。”
寧澤言在蘇恬手上寫完字後緩慢抽離,又用手把她的手掌蜷在自己的手心。
蘇恬的手掌餘有他指尖溫度的痕跡,他在她的手上一筆一劃細致又認真地寫就的是四個字。
“一”
“顆”
“真”
“心”
他所擁有的東西很多,但最值錢的,還是這顆真心,穩穩當當地放在她的手心裏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