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上學
隔日是周末,霍伯母帶她上街去購物。
走之前,伯母就說了,家裏從未養過女孩,什麽穿的,用的,都要新添。
當然,霍家的經濟條件優渥,給她挑選行頭的場所,一定都是貴族的女孩才用得起的牌子。
比方說,prada機器人粉紅小人錢包,五千塊錢只買一個小小的包。還有兩個gi的真皮雙肩包,售價都在三萬塊以上。至于衣服什麽的,香奈兒沒有她穿的大碼,霍伯母就帶她去了海瑟薇服裝定制店定做。
買完了東西以後,霍伯母還笑問道:“囡囡,以前你在蘇家,蘇博青給你用什麽牌子的衣服?”
霍家還真的是……處處想跟蘇家争強好勝。
周源就道:“蘇伯母以前帶我去過美國的奧特萊斯店……”
奧特萊斯,美國專門賣名牌末端貨的商場。一些牌子的包包的和衣服,奧特萊斯的貨要比專櫃的貨低了三分之二的售價。
所以在一些土豪大媽看來,奧特萊斯的大牌貨大多是“二手的。”
果不其然,霍伯母不屑道:“蘇博青夫婦兩個的品味也就這樣,給孩子都買便宜貨!” 又得意了一句:“小昀他的書包都是IV的。”
周源笑着附和。
過了幾天,何梅香許是太忙了,居然忘了去拿衣服這件事。一個電話打過來,她這才想起來,家裏的小女孩都穿了一周的男士襯衫了。
這不,她今天又要去參加兒子的家長會,實在沒空。就跟周源說了:銀.行卡你帶着。衣服都去試穿一下,好的話,就把衣服拿回來。
于是下午兩點左右,周源就來到了海瑟薇旗艦店。
然後,不小心出了點意外。
事情是這樣的:她在更衣間試穿。前幾件都很适合,唯獨一件夏裝的紗布裙子有點小了。也沒使出多大的力氣去套,裙子就“刺啦!”一聲迸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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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壞掉的裙子,售貨員小姐忽然變了臉色,大呼小叫,要讓她原價賠償這件裙子。
可周源挺懷疑的:“這是我訂的那條紫色連衣裙嗎?怎麽我一碰它就裂開了啊?”
售貨員小姐的臉色更不好了:“我們海瑟薇旗艦店都是選用最高檔的材料來制作服裝的。除非故意損壞,否則不可能裂掉的!”
“我不相信。”周源看了一眼四周:“你們店經理在哪?我要跟經理說話。”
“經理不在這裏!”
周源看了一下四周,也不怯場:“經理不在這裏?那好,我看店門外有服務電話。那我打個電話來問問經理什麽時候來。”
話音剛落,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怎麽了?!”
聲音郎朗,斯人清俊優雅。周圍的路人都紛紛側目而望。
頓時,那售貨員小姐就紅了臉:“經,經理,這,這小姐說她衣服有問題……”
周源擡頭看了一眼,哎呦喂,大帥哥啊,簡直比門口那懸挂的巨幅海報男模特還有型。
不過她的心情不好,語氣也不怎麽樣:“你是這兒的經理?這件破裙子就是你們店做的?”
大帥哥大概沒料到一個小姑娘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愣了下才微笑道:“是。”
“我伯母上周給我在你們家訂了四套衣服。唯獨這件裙子,一撕就壞,而且一點也不合身。這是怎麽回事?!”
帥哥就接過了裙子,翻看了下商标,就很淡定地問道:“小姑娘,你胸圍多少?”
周源:“……100cm。”
結果人帥哥還是很淡定,說:“這件衣服不是你的尺碼。”又翻了下臺賬,就搞清楚了:原來是售貨員把衣服給拿錯了。
不僅如此,這件衣服的布料明顯不合格。存在偷工減料的嫌疑。
且不說事後海瑟薇旗艦店怎麽處理的,她倒是因禍得福,所有定制服裝都打了個對折。
臨走前,她輕輕掃了一眼人帥哥衣服上的銘牌,看到了三個字:林正哲。
居然也是個姓林的。
回去以後,周源把這事兒如實說了。又把退掉的幾千塊錢交給了何梅香。何梅香收了錢,看養女更順眼了,晚上睡覺,還跟丈夫講了這件事。
“你看,小昀他有點零花就拼命花。周源這孩子多好,這幾千塊一文不少都還了回來。”
霍慶楠挪了一下枕頭:“現在知道生女兒好了吧?”
何梅香紅了臉:“當初是誰說的,兒子好,兒子可以傳宗接代……”
霍慶楠點了點頭:“是啊,以後嘛,就讓小昀他娶個媳婦,要像周源這樣乖巧的。可以侍奉公婆,也可以當小昀他的賢內助。”
“哎,可惜了這孩子,怎麽生在那種人家……”
何梅香十分惋惜。老頭子多半是打聽到了周源的身世,才過來看一看的。
畢竟,周源的父母人品有問題,女兒可不要肖像……
**
今天,霍家爺爺要來了。
周源掂量了下毛筆,她已經好久不練習簪花小楷。
但抄寫這一段《東陽馬生序》,還是酣暢淋漓,一氣呵成——
“當餘之從師也,負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皲裂而不知……”
明代有個大臣,他說,我學習的時候很苦。大雪漫天的日子裏,跋涉在荒郊野外求學。皮膚凍裂了,四肢凍僵了。我也不會在意的。
“……同舍生皆被绮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烨然若神人;餘則缊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豔意……”
他說,我的同學們全部穿戴華貴。金的,玉的,裝點的好像活神仙似的。
只有我,穿着破舊的衣裳,處在他們之間,心裏沒有一點羨慕的意思。
當初,蘇博青逼着她和蘇楷學習這一段古文,說:“你們看,古代人怎麽讀書的?這種對學習的熱愛,現在的年輕人是無法匹敵喽!”
她卻不明白了:學習幹嘛這麽苦?還得把自己搞得體無完膚?
現在卻是了悟了:體無完膚的不是學習,而是貧寒的生活導致的沉淪。
關乎這個道理,上輩子的周源,明白的太晚太晚了。
但是現在——
你還來得及挽回一切。
下午,霍慶楠的父親,霍家財團的董事長霍文憲老先生就到了。
百度上,關乎霍文憲的資料很多。比如,書法協會名譽會長,霍氏集團總裁。
傭人過來叫喚的時候,臉色有些緊張:“周小姐,夫人和老爺讓您好好打扮一下。樓下有重要的客人要來見您。”
“好的。”
她擡起毛筆,在手心點了一抹黑。
下了樓之後,大人們的目光,都集聚在自己身上。
霍文憲審視的目光,讓她并不舒服:“哦,你就是周源?”
“是,爺爺好。”
霍文憲推了下眼鏡:小姑娘有些胖,模樣清秀氣質單純。肯定和什麽“小妖女”沾不上邊的。
“你這孩子,手怎麽背着?”何梅香親切地過來拉她坐下。
但周源搖了搖頭:“阿姨,我手上髒了,我先去洗一洗吧!”
何梅香吃了一驚:“哎呀,你手上怎麽一團黑的?”
“我看到房間裏有毛筆和墨水,就随手寫了些東西。”
“寫了些東西?”霍文憲卻是喊住了她:“寫了什麽東西?”
“一幅字。”
霍文憲來了興趣:“哦,你會寫毛筆字?”
“嗯,我們小學的時候,老師教過的。後來上了初中就報了個書法的補習班。”
霍文憲不禁笑了:“那把字拿過來,給爺爺看看好不好?”
“爺爺,我很久沒練了,你輕點批評啊……”
周源就把書法取了過來,霍慶楠首先攤開一看,“嚯!”了一聲。
——字跡翩翩雅致,行文猶如流水,氣質平和質樸。是一手堪稱完美的簪花小楷!
周源還臉紅地指了指一個“雪”字:“這個雨字頭,我寫的不好。”
霍文憲也是咋舌,這一首字的筆鋒結構已經爐火純青,用筆也很老道。于是問道: “丫頭……你以前在蘇家怎麽練書法的?”
她當然不能說是借了鉛筆描的……于是道: “我不是在蘇家練的,我是在補習班裏面學的。書法老師說了,作字從大不得從小。所以,想要練習小楷,就得從大字開始學起……我學了兩年的隸書和行書,就開始臨摹趙松雪的汲黯傳了……”
“趙松雪?”霍慶楠問道:“這人是誰?怎麽沒聽說過?”
“慶楠,你少釣釣魚!多讀讀書!”霍老爺子卻是瞪了兒子一眼,沒好氣道:“連個娃娃都知道趙孟頫號松雪!”
“……”
詢問完畢,霍老爺子贊許地看了她一眼:“孺子可教。”
但是才藝好,書法好,态度好。卻不代表一個人的品行就過了關。
來之前他聽到了一些風聲。說,這個周源是窮山溝溝裏出來女孩。周家人騙了蘇博青,讓女兒在蘇家享福了八年,後來被趕了出來。
所以,他必須得搞個清楚。
于是:“周源,你過來。爺爺有話要問你。”
“爺爺您說吧。”
“你是怎麽看待蘇家人的?”
客廳裏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凝聚在她身上。
怎麽看待的呢?周源只想苦笑。
只怕不是霍爺爺想知道,整個霍家都想知道,她是否恨着蘇家。
然而現在,心中只有準備好的謊言:“蘇伯伯和蘇伯母以前對我很好。但我不是真的林小茹。他們接受了真的林小茹,就等于選擇放棄了我。我想啊,他們的做法,肯定有他們的理由。只是我還小,還不明白大人的道理。”
霍文憲卻是嘆了一口氣。
這樣複雜的問題,擺在大人的面前,大人都解決不了!何況是這麽一個小女孩?她說不知道。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問道:“你恨不恨蘇博青把你趕走?恨不恨林小茹?”
“蘇伯伯好歹是我的養父……我沒辦法去恨。至于林小茹……其實是我對不起林小茹。我真的很想對她道歉。”
周源已經語帶哽咽。
“哦,你覺得對不起林小茹?”
霍文憲卻是另眼相看了。周源不恨蘇博青,這沒什麽意外,畢竟是養父之恩。但周源不恨林小茹,還覺得對不起林小茹,這就比較難得了。
——這孩子有一顆通情達理的心,可以原諒命運開了一個殘忍的玩笑。
但是——
她會不會在說謊?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霍文憲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他不相信,一個才十五歲的小女孩,居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機。
所以,拉過了小女孩的手,語重心長道:“周源,爺爺知道,以前你受了很多的委屈。但是以後住在霍家,就沒人會欺負你了。”頓了頓,卻是慈祥地問道:“孩子,你還有什麽要求,就盡管跟爺爺提。爺爺一定會幫你的忙。”
周源眼眶一熱,就哭了出來——
“爺爺,伯父,伯母……我想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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