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無辭
另一方面。
林又南死後, 林家在本市的勢力, 早已煙消雲散了。
但靠近護城湖畔,還是有一棟姓林的別墅。這是林又南和他老婆結婚的地方。當初,蘇博青遵照了林又南的遺囑,将房子歸于林小茹的名下。
天不亮的時候,林穎萍帶着林小茹住了進去。
林小茹剛剛踏進屋子的時候, 差點被黴味嗆了。擡眼, 看着這個本來屬于爸爸的房子。真的是好大好大——簡直比蘇家還大。
雖然林穎萍已經請了人來打掃,可,到處都是一種灰蒙蒙的色調。
石英擺鐘早就停止了走動, 白色的牆壁上,如今泛出了年邁的裂痕。連挂在牆上的地圖,都泛黃成了普洱一樣的色澤。
她到處看了看, 不太确定,這是否就是自己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林穎萍牽着堂妹的手,坐在了沙發上。林小茹經過了蘇博青那一頓打, 現在,到哪裏都怯生生的。堂姐遞給她一杯熱咖啡,林小茹幾乎落下淚來。
“把眼淚擦幹淨!”林穎萍嚴肅地呵斥了堂妹:“又沒有人欺負你, 你哭做什麽?!”
林小茹就不敢哭了。雖然只相處了幾天,但她看的出來, 堂姐是個很強勢的人。不希望任何人違背自己的意思。
“你看看你,怎麽搞成了這樣?”林穎萍嘆了一口氣:“蘇博青是什麽人?一個投機取巧的商人而已。他霸占了你父親的股權幾十年,你怎麽一點提防的心都沒有?!還有, 周源是什麽人?一個詐騙犯的女兒,你怎麽能被詐騙犯的女兒打敗了?!”
林小茹低下了頭。過去的一年裏,她的确是太驕傲了。還以為,蘇家也好,周源也好,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如今看上去,其實她才是最笨的那個人。
她沒資格跟兩家鬥,就怯生生地說,堂姐,你幫幫我好不好?
“你放心,爸這次讓我回中國,就是要給你撐腰的。”林穎萍環顧了下四周:“且不說那個蘇博青,要對付周源的話,可以從她家的詐騙案入手。”頓了頓,林穎萍湊近了點:“小茹,你還記得,當初是誰把你拐賣了嗎?”
林小茹搖了搖頭:“我不太記得了,只聽蘇伯伯說是一個姓王的保姆賣了我。但是那個保姆幾年前去世了。”
“那,周源的家人知不知道是王保姆拐賣了你?”
“這個……我不清楚。”
“王保姆現在還有家人在世嗎?”
林小茹想了想: “應該有的,蘇伯伯說過,王保姆在醫院的時候,有個兒子一直陪着她。”
“那好。”
林穎萍慈愛地看着堂妹,說,小茹,你一定要記住了:當初拐賣你的,不只是王保姆一個人,還有周源的家人。是王保姆和周源的媽媽,周源的爸爸一起商量好了,把你拐賣去了孤兒院的。證人,就是王保姆的兒子,你知道了嗎?
林小茹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她興奮地點了點頭。
林穎萍的計劃很簡單。
十幾年前,周源的家人是否參與拐賣案,已經不得而知了。而唯一的證人,王保姆,已經癌症去世了。那麽,收買下王保姆的兒子,告訴王的兒子,你幫我們指控周源的家人,說周源的家人參與了拐賣林小茹,就可以得到一大筆錢。
到時候,拐賣兒童的罪名就夠周家喝一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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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
窗外,世爵轎車停了下來。
周源看到了,随着引擎聲停止,那雙閃燈也随之熄滅。
窗內,樓下,剛剛下班回來的霍伯母還在跟霍伯伯唠叨,他們的臉上帶着平常的笑容。
她閉上眼睛,又睜開了眼睛。忽然覺得,此刻的安寧是那麽的美麗。
因為這個家,這裏的人們,是她眷戀的所在。
但是,偏偏有人放着安生的日子不過。從美國跑到中國,摻和了這麽一手。讓她整垮林小茹的計劃,輸在了最後的環節。
晚上。霍昀洗完了澡,她就帶着作業本去了一樓。
霍慶楠正在看足球比賽,即使中國隊要進球了,霍慶楠也多看了她一眼:“囡囡,洗好澡了?”
“嗯,伯父,我去找霍昀問幾個問題。”
霍伯母點了點頭:“小昀在房間裏,你去吧。”
“嗯。”
她離開了客廳,卻發覺伯父伯母似乎有心事。
想來,霍家的人向來消息靈通。只怕,他們已經得到消息了吧?
進了霍昀的房間,她就把作業本扔在了一邊,半個“霍”字還沒喊出來,霍昀就把她按在了牆上。一個侵略性的吻,落在唇上。
她一邊接吻,一邊嘗試着掙脫他的懷抱。
但不得不說,這個難度太大了。手邊是他的身體,肌肉結實有力,唇邊,是他堅硬的牙齒,嘴裏,是他柔軟而靈活的舌頭……
還有腰部往下的部分,全部落入了他的手掌當中。
她在猜想,外面的伯父伯母,如果看到這一幕會是個什麽反應。
好不容易,霍昀放開了自己。現在,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親熱,誰也不會再見外了。
周源貼着他的臉蛋, 輕聲地和他說話,同時雙臂緊緊摟住了霍昀的肩膀:“霍昀,我想告訴你一件事,關于甘肅周家的。”
“什麽事?”
霍昀意猶未盡,在她的嘴唇上輕輕啄了那麽一下。
“我接到了林小茹堂姐的電話,她說,要追究我父母詐騙蘇家的事情。”
放了學,她正要上車,就接到了這個電話。
對面是個冷漠的女聲,僅僅是通知她:林家會就林小茹的掉包案,正式起訴周家。
她也是花費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美國的林家人。
那一戶人家,她上輩子沒有接觸過。僅僅是從蘇伯伯的口中得知,林家還有在美國的親戚。沒想到,眼看林小茹就要倒黴了,居然聯系了自家人。這樣一來,林小茹非但沒有滾蛋,反而得到了親戚的大力支持,反過頭來要告蘇周兩家。
對面,霍昀漂亮的眉毛蹙起,然後轉身打了幾個電話。末了以後,就站在桌邊沉默不語。
周源有些害怕,就拉了拉他的袖子:“霍昀,怎麽了?”
“……那個叫林穎萍的女人,向甘肅武威當地的法院,遞交了訴狀。他們起訴你的父母,當年參與了拐賣林小茹一案。”頓了頓,霍昀還是在她目光下說了下去:“威武地方法院已經接受了這起案子,開始對周家展開調查。”
沉默了一會兒,周源扶着他的手臂坐了下來。
這一招好歹毒啊,王保姆已經死了,沒人可以證明自己的父母,沒有參與拐賣林小茹。
她的腦子裏快速想着:拐賣兒童坐牢多少年?好像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那麽,周家付出得了這麽大的代價嗎?
付不了的,就算可以坐牢抵罪,林小茹也不會放過她的。
想了一會兒,周源張了張口,只吐出兩個字:“霍昀……”
霍昀蹲了下來,視線和她齊平:“……你放心,我絕不會對這件事坐視不管的。”
說完,霍昀就站了起來,走了出去,留下她一個人望着整個房間。
——其實真正出事了,才發覺,可以依賴的東西,實在是太少太少了。霍昀才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她怎麽能讓霍昀承擔這麽大的壓力呢?還有霍家,霍伯父霍伯母會不會拼着得罪林家的危險……而保護自己和周家呢?
她不知道,卻知道,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
不一會兒,霍昀過來叫她了,說,已經跟父母說明了情況,父母要她過去詳細談一談。
到了客廳裏,何梅香就給她倒了一杯茶:“小周,林家告你父母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之前因為擔心你,所以沒找個機會跟你好好聊聊。”
霍慶楠也是感慨:“蘇博青他做的好事,收養的這個丫頭,到底有沒有良心?給養母的水裏放堕胎藥,現在誣陷了小周的家人拐賣林小茹。”卻是看了一眼她:“囡囡你放心,伯伯去打個招呼,賠錢點把你家人保下來,沒事的。”
周源情不自禁落下淚來,幾乎是哽咽道:“謝謝伯母,謝謝伯父。”
回到了霍昀的房間,霍昀就幫她把眼淚擦幹了:“源源,你別擔心了。你的家人會沒事的。”又輕輕告訴她:“我們先跟林穎萍打官司。萬一官司打不贏,就賠償點錢。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的父母去坐牢的。”
“嗯,謝謝你。”
周源這才不哭了,她凝視着面前的少年,心底卻覺得:他雖然年紀小,卻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可以為自己遮風避雨了。
所以說,她如果沒有招惹林小茹的話,現在和霍昀開開心心地生活,這才是最好的歸宿吧。
是啊,還不如當林小茹死了,就任憑林小茹過好日子又何妨?!
她過她的好日子,善待伯父伯母,善待霍昀。等彼此長大了,這日子就可以過得更好了。
她學個律師,學個醫生什麽的,将來出人頭地了,就配得上霍昀了。到時候,再取得霍家的同意,就可以光明正大和霍昀在一起了。
那樣的話,林小茹是死是活,和她有什麽關系?!
“霍昀。”周源卻是凝視着他,很認真道:“我犯了一個大錯。”
“嗯,什麽錯?”
“我把時間,精力,還有感情,投資在了一個很讨厭的人身上。其實,只要我離林小茹遠一點,當她死了,就不會招來這個麻煩的。”頓了頓,她的眼淚又出來了:“你說得對,我已經複仇複得走火入魔了,到頭來都是自找的麻煩。”
“周源,這不是你的錯。”
霍昀擡手,替她擦去了眼淚:“我知道,這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被林小茹傷害得太深了,所以才沒辦法饒恕她。”
周源笑着笑着就哭了:“霍昀,你說,我到頭來做了這麽多,我到底得到了什麽呢?”
“你怎麽沒得到?!你想想,這次事件的起因是什麽?是林小茹要在蘇伯母的水中下藥。現在,你揭發了她,起碼還保住了另一條命。”
周源點了點頭:“蘇伯母的孩子還好好的。”
她不想哭了,自己并沒有白忙活,最起碼讓蘇伯母的二胎保住了。
想來,蘇家對自己有八年的養育之恩。
但這一次,她救了伯母的孩子,以後,就再也對蘇家問心無愧了。
然而:“霍昀,如果我不是周家的女兒,是不是,就不會給你惹來這麽多的麻煩?”
霍昀捋起她肩頭的碎發:“這件事你沒得選。如果要我選的話,我還寧願我叫蘇楷。這樣,和你一起長大的人就是我了。”
周源終于破涕而笑了。
是啊,誰也無法選擇出生,卻可以選擇和誰走下去。
再看看面前的霍昀,覺得,他才是值得自己花費時間,花費感情的那個人。
也是感慨道:“你說我多麽傻,我怎麽之前不對你好一點?”
霍昀刮了她一個鼻子:“現在後悔了?”
“嗯。”
“那你現在既然反悔了,可以不可以對我好一點?”
“可以。”
說完,周源主動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然後打開了牙關,彼此的舌頭糾纏在一起……
這個冬天,實在太過寒冷。
好像只有身邊之人的體溫,才可以溫暖周圍的一切。
隔日,學校開始進入考試周了。周源就把老家的案子,抛在腦後,将半年來的刻苦,全部化為了筆下的一個個符號。
就這樣,她的成績終于回到了上游去,全班第2名,全校也排在了第11名。
放假了,周源買了幾個毛線球,娜娜問她幹什麽,周源就望着天:“織圍巾。”
其實,她根本不會織圍巾,連毛線怎麽打結都不知道。
但她想用這種方式,感謝霍伯母,霍伯伯,霍昀三個人這一年來的陪伴。
回到了家,她就開始學習織圍巾。一開始,織得一團亂糟糟的,不是忘了打結打到哪一步了,就是把線頭弄亂了。
與其說是織圍巾,還不如說是織毛線疙瘩。
……混亂成一團以後,她就把毛線團丢在了一旁,差點放棄了。
該死的,這怎麽比雙曲線函數題還難?!
但僅僅失落了那麽一小會兒,她就把毛線拿了過來,從頭開始織圍巾。
臨近新年的時候,外面開始下起紛紛揚揚的大雪。
就在毛巾快要完工的時候,甘肅傳來了消息。
在霍家的支持下,周家也請了律師打官司,要和林家對峙公堂。
望着漫天的大雪,周源哈了一口氣,時間過得真快,她即将要迎來十七歲了。
成年之前最後的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周的家裏人是很坑。=L=
其實嘛~~~別人給你的挫折,往往就是促成銳變的動力。
還有,小周将來會是白富美,身家背景不得了的。別問我咋做到滴。。。(づ ̄ 3 ̄)づ
作者君玩的就是心跳啊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