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 坦白

出了機場, 霍家的司機就到了。

此時, 外面下起了蒙蒙細雨，空氣中帶着夏日的微熏。

就在雨中，霍昀接過了她的行李箱，放在了後車廂裏。

車子駛過了城區景觀道，揚起的沙塵被大雨沖刷幹淨了。周源卻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這一次, 她先斬後奏進入了林家, 卻沒有和霍家伯父伯母商量，不知道伯父伯母作何反應？！

向來，她在霍家立足的根本, 只是伯父伯母的寵愛而已。現在，她故意接近林家，反而抛棄了霍慶楠這個養父人選。如果伯父伯母生氣了, 那又該怎麽辦呢……

越想越是不安，不由得拉了拉霍昀的袖子：

“喂，霍昀, 你爸你媽……生不生我的氣呀？”

原本他們說好了，她在甘肅搞定周家，霍昀給她打掩護的。

霍昀就支了一只眼睛看她——小姑娘嘟着櫻紅色的唇, 眼睛裏浸透了惶惑的不安。皮膚本來就很白，現在靠得他這麽近, 更是泛着水潤潤的光澤。

怎麽說？每一次分開以後，他就發現女朋友越來越漂亮了。

她這般嬌嫩的姿态，具有別樣的誘惑力, 作為一個很有定力的男人，他都已經口幹舌燥了，恨不得咬上一口她水蜜桃似的唇。

但是作為她的男朋友，還是先提前說明比較好——

“周源，要說生氣的話，爸和媽現在該是生我的氣。”

“為什麽呀？”周源不明白了。

“一周前，我跟爸媽坦白了我們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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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坦白關系？！

周源的腦子開始淩亂了。

身邊的霍昀解釋道：一周前父親得到了消息，林榮蓮即将收養她了。且不說中間的過程，外人是怎樣看待的。但周源的這個做法，确實讓父親很不滿意：明明收養她，照顧她的是自家人，怎麽到頭來，周源卻選擇了林家？！

那會兒，霍慶楠甚至在懷疑：我是不是養了一頭白眼狼？看着碗裏的吃着鍋裏的？！

不是的。

霍昀明白，周源選擇林榮蓮的原因，純粹是因為……他們不想以兄妹的稱謂相愛。

為了讓父親原諒周源，也為了，讓周源回來以後好過，他幹脆就把真正的原因說了——

那一天，父親和母親都商量好了，要打電話給周源，要好好問問這個養女：你安得什麽心？！為什麽不聲不響成了林榮蓮的養女？！你把我們霍家當做什麽了？！你晉升之路上的跳跳板嗎？！

就在父親拿起話筒的時候，他走下了樓梯：“爸……這個電話你先別打。”

霍慶楠看到是兒子，也沒生氣，反而溫柔地囑咐道：“小昀，你上樓去好好看書，明天要高考了，別摻和這件事。”

但他怎麽能離開呢？早在周源臨走之前，他就跟女朋友承諾過了：家裏一切有我，你安心去甘肅，做你認為值得去做的事情。

“爸，周源她選擇林榮蓮當監護人，不是因為她想攀附林家……而是因為我讓她這麽做的。”

“我說了，這件事你別……什麽？！”霍慶楠吃了一驚，簡直不可思議道：“因為你？！是你讓小周她投靠了林榮蓮？！”

霍昀點了點頭，他說，我喜歡周源，将來我們肯定是要在一起的，所以，她不可以是我的妹妹。

打從我認識她開始，我就開始喜歡她了，算一算，大概差不多九年的時間了。而現在，我希望我們的感情，可以朝着更深的層次發展。

關乎這件事，周源沒有和你們商量，這也不怪她，從一開始，都是我主動喜歡她的，也是我聲張讓她進入霍家，但并不成為你們的養女兒的。

因為我認為，養兄妹的關系不利于相處。

她是我的女朋友，又不是我的妹妹。

所以說，她不能将監護權交給你們。

“……”

安靜，安靜是今晚的霍家客廳。

何梅香無言以對，霍慶楠目瞪口呆。

這一通給周源的電話，終究是沒打出去，因為原因明擺了——周源不是不想成為霍家的養女，而是，她可能即将成為……霍家的兒媳婦。

對吧……

那會兒，他正在高考，爹媽就是天大的火氣也不敢發的。所以聽到這個消息，爹雖然臉都憋紅了，最後還是“慈祥”地說道：哦，我們知道了。沒關系，你好好考試，考完了以後再談你們倆的事。

所以，高考結束以後，父親和母親才跟他算賬。

一開始，爹媽的反應的确大了一點，這是難免的。他不想等周源回來，和自己一起承受父母的別扭，畢竟，他不想讓周源受到任何傷害。幹脆，就單方面坦白，單方面和父母談判，單方面……将這件事定下來，免得周源難做人。

而聽完了以後，周源已經呈現癡呆狀。

車子穿梭于茫茫大雨，她的心裏轟隆隆的雷聲大作。

難怪，難怪這兩周沒接到霍家的電話！原來是霍昀“坦白”了！

霍伯父霍伯母這會兒……該在生氣吧？！他們這不是暗度陳倉啊，而是生米煮成熟飯，讓家長都下不來臺啊！

她幾乎要哭了：“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不跟我商量一下……”

霍昀淡淡一笑：“你在甘肅夠忙的了，這種小事情，我來解決就好了。”

好吧好吧，她不跟他争論大小了，只不過:“那現在問題解決了嗎？”

“還沒有。”霍昀倒是坦白：“媽已經接受了這件事，爸覺得，我們還太小了。”

就在雨水的環繞中，霍家到了。

那棟歐式風格的別墅還沒睡着，一盞，兩盞……是客廳裏的燈光開着，在等待着家人的歸來。

下了車，周源深吸一口氣。踩着腳下的雨水，心卻虛張了起來：

“霍昀，我有些怕進去了。”

現在，她不僅要解釋為何抛棄周家，還要解釋，自己和霍昀什麽時候好上的。

但霍昀牽起了她的手：“媽今天燒了你最愛吃的魚頭，走，別讓他們等太久了。”

“好。”

周源走進了霍家，用一種大無畏的犧牲精神。

但是伯父伯母的反應很平靜。“哎呦，小周回來啦。”“哎，就等你們兩個開飯了。”然後一家四口人一起吃吃飯，噓寒問暖，期間伯母不斷地給她夾菜。

“來，多吃一點。”何梅香無比親熱地看着她：“小周，你去了一趟甘肅，沒吃什麽好吃的吧？明天，媽給你做幾道淮揚菜，補補身子。”

周源道：“謝謝……媽。”

以前她叫伯母來着，今天卻順着話叫了媽。

何梅香笑得簡直合不攏嘴了：“小周啊，別談什麽謝不謝的，都是一家人了。”

是啊，她都叫媽了怎麽不是一家人了……

這時候，霍昀插.了一句：“爸，媽，你們怎麽說？”

但霍慶楠瞪了一眼兒子：“什麽怎麽說？！人家小周這麽小，你就想和她訂婚了？！你知道訂婚意味着什麽嗎？！”

啥？！周源再次懵逼：剛才霍昀可沒談什麽訂婚的事情啊！再眼瞅瞅身邊的霍昀，男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反而很平靜地面對着父母。

何梅香這會兒也道：“是啊，結婚不是過家家。你要對人家女孩的終身負責的。小昀，不是媽媽說你，你還小，就算喜歡小周，也別太早做決定。小周，你說是不是？”

周源愣了愣，只能順着話：“是啊，伯母。”

她還沒搞懂，這一家人到底在說啥？！怎麽坦白關系變成了反對訂婚？！

究竟是誰TM的提到了訂婚啊？！

但始作俑者，某霍卻是很從容自在道：“爸，媽，你們也知道，源源她明年要出國了，我今年暑假就要去上大學了。我們能在一起的日子，本來就不多了。不早點定下來這樁事，我實在不放心。”頓了頓，他說了句，算我求你們。

霍慶楠和何梅香一起愣住了。

周源正在扒飯裝傻充愣，聞聽此言，也放下了筷子。

霍昀沉了眸色，也帶了認真：“爸，媽，從小到大，我沒求過你們任何事。我想，我這輩子能求你們的，也只有這件事了。”

她和我之間，不只是單純的青梅竹馬的關系。

在我還不懂事的年紀裏，那個小姑娘就讓我受益匪淺了。

我從沒佩服過任何人，除了她的優秀之外。我想我再也遇不到像她這般合乎心意的人了。

我承認，我現在還小，給不了源源什麽美滿的生活。但是我希望你們可以支持我們在一起，對源源來說，這才是最寶貴的信任。

……

一片安靜。

飯菜已經涼了，但是沒有人動一筷子。

何梅香不敢相信，一向驕傲霸氣無法無天連他老子老爺子都不放在眼裏的……兒子，此時此刻低聲下氣求父母同意初戀這樁事。

霍慶楠也不敢相信，一向給他争氣給他大大地争面子給他大大地掙錢給他……好吧，連他這個老江湖都佩服幾分，從來不敢怠慢的天才兒子，此時居然低聲下氣求了他！

兒子求他們？！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什麽時候霍家實際上的“家主”，偉大高明的霍昀同志，也會求人了？！

與此同時，周源已經開始眼淚拌飯了。

她的心情很複雜，一開始是尴尬，後來是震驚，然後是迷惑不解，現在……只剩下感動了。

霍昀居然為了她，求父母答應這樁戀愛！

她也認識他九年了，卻是從來沒見過霍昀求過任何人！

從七歲開始，霍昀就是她的生活中處于食物鏈頂端的那個人——家世一流，相貌俊雅，人氣超高，睿智早熟……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他低頭。

那個驕傲的少年，是她少女時期最大的敵人——什麽都好，什麽缺點都沒有，哪哪都優秀，也是她唯一戰勝不了的一座大山……

其實年紀越大了，她越知道霍昀的心中有怎麽樣的驕傲。

他可以一言不發愛上一個人，卻不會為了愛一個人而毫無原則。

而現在，他的原則都被狗吃了。

不，都被她給吃了……

良久，客廳裏沉默了良久……

霍慶楠緩了一口老氣，他早就知道，兒子和養女之間可能有啥啥關系了。還是小學六年級的那個班主任英明啊：小昀他媽，你兒子和五年級的一個小女孩搞暧昧。他動不動跑到人家班上，欺負人家的哥哥，你回頭要好好管管你兒子……

這些日子裏，有周源在的場合，兒子的眼神就沒從她身上飄下來過。這麽明顯的在意，當他們兩個父母是吃幹飯的嗎？！

本來點破，也就是一層紙的關系。可是，他就是不想讓兒子太早決定下來，因為兒子過于優秀，以後的人生站得越高眼界也就越高。

他生怕兒子上了大學以後，遇到更漂亮溫柔的姑娘了……以後辜負了小周怎麽辦？！而且小周是要出國留學的，這一走就是四年，又該怎麽維持的下去？！

沒想到，兒子的态度如此認真，直接說明，我們是奔着訂婚去的，還逼着他們兩個長輩表态了！

這娃他這個做老子的已經管不了了！

誰愛管誰去管吧！

霍慶楠只好咳嗽了一聲：“這個……小昀，我們沒意見，你得問囡囡同不同意。”

何梅香也囧然無比，卻也不好再說什麽了：“這種事得雙方都同意才行的。囡囡啊，你怎麽說？”

好了麽，這一家人踢皮球踢到了她的身上來。

盯着三雙汪汪的眼睛，周源用了大無畏的勇氣道：

“我……聽霍昀的。”

說完了，她才覺得這話和賣了自己無異。可霍昀如此先斬後奏……和強娶自己有什麽區別……

不，沒區別。

反正他就是要定自己了。

現在，她總算知道，為何霍昀在機場信誓旦旦道：反正你過個幾年就是我的女人了。

因為，他已經跟父母說了：我想和周源訂婚。

這個霸道的……男人。

***

其實，她并不在意什麽訂婚：

從法律的角度來說，訂婚只是一種約定而已，具有約束人生的作用。而中國的法律不支持對人身的約束。所以， 訂婚只是沒有法律拘束力的約定，只具有社會約束力，和所謂的道德約束力而已。

換句話說，訂婚只是宣布我們可能會結婚。不是法律層面上，必須履行結婚的義務。

所以，訂婚……大概只是圖個心安而已吧？

只不過，她還是不明白：“霍昀，你為什麽這麽着急呢？”

這一次，她大大方方站在了他的房間裏，卻是猶豫着，才問了這個問題。

霍昀脫下了外套，一身幹淨清爽的小白襯衫，優雅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怎麽，不喜歡和我訂婚？”

“不是的，只是感覺你不是這種人，連商量都不商量就單方向宣布了。”

他們能夠相處得很好的原因之一，就是在于，達成了一種共同承擔一切的默契。

但這一次，是霍昀單方面宣布訂婚的——其實，他自己也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只是見到林正哲的時候，下意識的，就有要保護女朋友的欲望。也可以理解為……男人的第六感作祟，覺得女朋友正處在某個情敵的關照之下。

尤其是這一次，林正哲居然陪着周源去了甘肅。林家傳來的消息，也是林正哲說服了林榮蓮收養了周源的。

這一切，都讓他不安了起來，為了消除這種不安，他就順口跟父母說了：我想在源源出國留學之前，就和她定下婚約。

所以：“我害怕有人搶走你，所以先下手為強。”

周源笑了：“霍昀，你大可以放心，我欠你的恩這麽多，我會用一輩子對你好來償還的。”

霍昀揉了揉她的臉蛋，然後，嘴唇碰到了她嫣紅的唇，他的吻從這裏開始，深入試探，不停地索取，直到她的呼吸漸漸粗重了……

他又親吻在了她的耳垂上：“僅僅是欠我的恩？嗯？”

他更希望彼此是兩情相悅，而不是單方面的，他一次又一次地索取她的溫暖，而周源出于報恩的目的，向來都是不會抗拒的。

于是——

“我喜歡……肯定是喜歡你的……但是……”周源終于找回了意識，卻是臉紅道：“但是關乎終身大事的決定，你一定要和我商量，好不好？”

“好。”

他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或者說，只要訂了婚，将來也沒有什麽隔閡了。

“還有一件事。”周源整理了下淩亂的鬓發，也壓抑下了激情的心潮：“那個……霍昀，你知道是誰收買了陳家兒子的，對不對？”

這件事她早就想問了，但霍昀不說，她也不好意思開口。

“是。”霍昀倒是很坦白道：“但是我不想告訴你是誰做的。”

“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讓你太為難。”

畢竟，周源對蘇家又愛又恨，他不想讓周源加深這種恨。

而且——

蘇博青不是主謀，蘇伯母馮麗嬌才是報複周家的那個人。

卻是弄巧成拙，反而成全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