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烽火城西百尺樓（二）

校尉揮揮手，讓小兵送斥候去就醫，閉了一下眼睛，說：“看來這次周國是想要拔除我們京畿省邊線上各個關隘，所以不單單是我們這個西厚縣遇到重兵，其它幾個關隘都該有重兵前去，我們是等不到援軍了。”

趙啓生奇道：“怪了，怎麽他們這次前來，我們半點風聲都沒聽到？”

校尉卻拿眼睛瞧着趙啓生身後的方向，那裏該是參将的住房，只聽到一個傳令兵趕了過來，拿出一把锃亮的帶穗長刀說：“參将大人昨日感到身體不适，已經前往後方修養。着令熊校尉代替行參将之職，以這柄參将刀為憑證！”

趙啓生一聽這話，頓時怒目圓瞪，朝那傳令兵猛地一腳踢去，吼道：“好你個剮千刀的家夥！參将跑了，你怎麽現在才說！”

那傳令兵卻又趕緊爬到趙啓生和熊校尉旁邊，哭啼道：“孫大人，孫大人，是參将大人吩咐小的這麽做的。”

熊校尉卻一把接過長刀，揮揮手道：“這事也怪不得這小家夥，他不過是傳話的。”

趙啓生一把拉住熊校尉：“大哥，這刀你接不得啊！明明是那參将臨陣脫逃，你若是接了這刀，他可就真的變成是去養病了。”

熊校尉搖搖頭說：“你看看城外那上萬的敵人，我如果不接了這刀，到時候咱們一盤散沙，大家必死無疑，我若接了這刀，說不定還能有人有一線生機。我不是為了參将接刀，也不是為了我自己接刀，而是為了能有人活命而接刀啊。”

趙啓生知道勸說無用，嘆口氣道：“看來不是沒有風聲傳出，而是那參将知道了風聲之後就望風而逃了。娘的，這個狗屁參将，如果他昨日妥善安排，咱們還能全身而退，你看到了這個時候，我們還能幹什麽？難怪昨天還聽到參将說棉襖後天送來，原來只是為了安定人心哄我們開心的。”

熊忠明卻兩眼一瞪：“現在還說這些有什麽用！咱們這裏總要有人活着出去才行，參将臨陣脫逃，咱們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這畜生。我既然領了參将刀，那一定是跑不掉的，所以宰了那畜生可就只能靠你了，兄弟！”

趙啓生也很幹脆，聽到熊忠明如此說，也不多話，提起長刀，轉身便回到到他的防段。

熊忠明壓住眼眶中的淚水，站到城樓高處，揮出大刀，對身邊的五名傳令兵發號施令：“現在我熊忠明代行參将之職，快去傳另四名校尉火速趕來議事。”

此時此刻，越來越多的周兵從濃霧中沖過來，幾乎可以用肉眼看到他們身上那蠻橫的重盔甲。不多時，四名校尉已經迅速到齊，熊忠明也不廢話，亮出參将刀說：“參将大人不在，現在我代行參将一職，周兵已經過來了，據斥候偵查，人數估計有上萬人，兵種則有騎兵、長槍兵、長弓手和大刀兵，尤為可恨的是，還有一隊銅錘兵。各位，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城牆上總共只有五百多人，在人數上是絕對的劣勢，他們只要集中兵力攻破我某一段城牆，我們就必死無疑，而且由于他們有兩千騎兵，我們根本就無法逃脫，所以，我現在要求，大家能多殺一個是一個，最重要的是，要把這裏的情況及時通知給後防線。不知各位能否同我一起殺敵？”

聽到這個敵情通報，雖然四名校尉都是久經戰場的老兵，早已經對戰死沙場麻木了，但一想到要以區區五百來人對抗對方的上萬人，都覺得從心窩裏生出一股寒意。但越是這樣，內心裏竟然另外又升起一股豪邁來，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死有何懼，多殺幾個敵人就好。

熊忠明接着說：“下面我作出緊急部署。劉永江，你率領參将衛隊二十人，向後方兩百餘裏的府城分時段分散急速撤離，這樣，你們先退到城後方五裏處躲起來，然後每一刻鐘出發五人，一定要把這裏實時的情況送達後防線那裏，當然，如果提前看到這裏失守了，你們就全體撤退，并盡快通知後防線做好準備。”

熊忠明平時在一幫校尉之中是最英勇善戰的，也最講計謀，在這緊急時刻，沒人會抗命。劉永江毫不猶豫地領命，接着馬上部署人員和馬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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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忠明又說：“現在敵強我弱，我們不能死守城門，但也不能不守城門。剩下的人馬分作兩部分。我、劉成、季式召，我們各領一百二十名士兵，在防守住敵人三波沖擊之後就迅速離城，記住，一定要防守住三波沖擊，如果連三波沖擊都防不住的話就根本沒有離城的時間，我們離城後立刻往東南方向十裏距離的那片小樹林奔去，何生，你帶領剩下的一百多人，專門負責城牆上的二十門抛石機，你們的任務就是，前兩撥敵人來攻城，就把城內的石塊全都抛出去，到第三波沖擊的時候就把城內的雷石全部抛出去，後面第四波沖擊時就把驚魂石全都抛出去，這時候我們應該已經繞到敵人後方實施騷擾了，如果敵人已經爬上了城牆，事不可為，你們看準機會也放棄城門，尋找機會向我們靠攏。後面的事情，等我們剩下的活着的人碰了面再說吧。都聽明白了沒有？”三名校尉轟然應聲。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城牆上一陣震顫，一枚巨石從天而落，随之而來的是一枚又一枚的巨石，每一枚巨石看樣子都有一百斤重，呼嘯着帶着周國士兵的嚣張從巨大的抛石機上奔向城牆，砸在城牆上的巨石用自己的碎裂将城牆砸出一個個的凹坑，而砸在牆內的巨石則無目标地把運氣不好的楚國守兵直接砸得骨肉不剩，有的楚兵沒站到好地方，被巨石濺射出的碎石塊打傷，一時間哀嚎聲此起彼伏。就在此時，猛聽到老幺的聲音：“鴨雞，鴨雞！”順着老幺的眼光看去，鴨雞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經聳上了一塊巨石。

就在這時候，從天而降的不止是巨石，還有周軍在地面上仰射而來的長弓箭，每一支長弓箭帶着一團火油布跌落在城牆內便成為一個着火點，天上密密麻麻飛下來的火箭不多時便把城牆上變成了四處火星點點的模樣。不多時城牆上的守軍損傷不少，更多的守軍趕緊躲進城牆上的掩體內以避過巨石和火箭，這樣城牆上守衛的兵員嚴重不足的缺陷立刻暴露出來。經此遠程打擊之時，地面上的周軍趁此機會向城牆方向又推進數十丈距離，不過恰好在楚軍抛石機的打擊範圍之外，此時從周軍裏面迅速奔出約莫兩千名大刀兵和弓箭手，另有八十來名身着超級厚重铠甲手執兩柄巨大銅錘的士兵緊跟在後，一個個借此機會快速奔往城牆下。

熊忠明暗道不好，猛喝道：“放箭！”城牆上的士兵立刻抓住機會往城下盲射，雖然周兵個個都配備有盾牌，可也有些運氣不好的被斜射來的箭枝射中了腦袋的，還有些跑得慢的被從天而降的巨石砸得不見骨肉，那些速度快而沖到城下的周兵立刻架起雲梯就要往上爬，有的爬得快的到了雲梯中間時冷不防被城牆上扔下的石塊給砸下雲梯，然而沒等城牆上那砸石塊的楚兵高興，就立即被城下的弓箭手射中腦袋栽落下城牆。就在雙方陷入苦戰之時，後面趕來的銅錘兵已經到達城下，左手朝天舉起盾牌，右手揮舞起巨大的銅錘對着城牆就開始砸，砸得青石四濺。

熊忠明大聲下令：“趕緊将備好的燒火料往城下燒火！”

接到熊忠明命令的士兵們趕緊從城牆上扔下一連串的點燃了的東西，這些東西要麽是浸了火油的棉被，要麽直接就是從城牆上淋下一桶桶的火油和硫磺，然後扔下一根根火把。盾牌可以抵擋弓箭和石塊，卻沒法防火，對周兵來說，這火油很是讓人傷腦筋，只要火油惹到身上，不到火油燒完就不停歇，所以沒過多久，城下的大刀兵和弓箭手就死傷四百多人，八十名銅錘兵也燒死了十多人，卻沒幾個能攻上城牆。看到情勢不對，城下兩位周軍将領呼喝幾聲，剩下的周兵立刻收隊回撤。

熊忠明暗松了一口氣，一邊派員把城牆上傷亡的士兵處理一下，一邊吩咐趕緊将剩餘的石塊全部搬到抛石機和城牆邊上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