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早飯之後，他們就一起坐地鐵去了省圖書館，這次來的有些晚，他們到的時候圖書館已經開門了。好在位置還剩的有，兩個人各自拿了書，肩并肩坐在一起。

項淩看書一直以來都很投入，按理說身邊坐着自己喜歡的人，總會或多或少分下心，但是項淩卻完全不會，一點概念都沒有，全神貫注的就看着自己那兩行字。

倒是蘇律陽時不時會把視線從書本上提出來，挪到項淩身上去。

項淩看書的時候喜歡時不時點點頭，偏生他頭發長，還自然卷，紮一個小揪揪挂在腦袋後面，總會随着他的動作一蕩一蕩，怪可愛的。

蘇律陽本來不想打擾項淩看書，但是到後面實在有些手癢，伸出手去抓住了項淩的小揪揪。

項淩動作一下就停了，扭過頭來看蘇律陽，視線略茫然，像是一個剛睡着的人被叫醒，但蘇律陽知道，項淩是沉浸在自己思維中太着迷了，一點都神都分不出。

“怎麽了？”在圖書館不能大聲喧嘩，項淩便湊到蘇律陽耳邊，用很小的聲音問。

蘇律陽被他說話時帶出的熱氣給噴到耳朵，癢癢麻麻的，莫名很喜歡這種感覺，他也學着項淩的動作，對着項淩說：“我腳麻。”

項淩：“……”

“腳麻？”項淩傻了，低頭看了眼蘇律陽的大長腿，愣是搞不明白對方坐的好好的，也沒跷二郎腿，這麽就會腿麻了。

“特別麻，都不能動了。”蘇律陽這句話語氣顫顫的，跟小奶貓撒嬌一樣，項淩聽得耳朵一下就紅了。

沒辦法，項淩只好問：“那怎麽辦？”

蘇律陽說：“你能幫我揉揉嗎？”

“在圖書館揉腳？”項淩摸不準蘇律陽是真的腳麻，還是逗他玩。

“幫我揉揉呗，我彎不了腰，真的超難受。”蘇律陽說着還輕輕嘶起氣來。

項淩心裏覺得好笑，又看了眼蘇律陽的腿。

項淩一直以來都是605寝室最高的一個人，直到蘇律陽來了以後，才變成第二高，蘇律陽身材比例很好，一雙大長腿真真映照了那句“脖子以下都是腿”，項淩當初第一次見到蘇律陽時，除了看他的臉外，就去注意這雙腿了。

他想了想，也沒推辭，真把手放到了蘇律陽腿上。

剛放上去，蘇律陽就又嘶了一口氣。

項淩笑了。

他就知道蘇律陽是裝的。

“你真的腳麻？”項淩問。

蘇律陽滿臉認真地點頭。

項淩勾起一邊嘴角，小聲說：“那我摸你大腿，你瞎叫什麽呢？”

蘇律陽臉色都沒變一下，無比正常道：“大家都說十指連心，我這是長腿連腳，全身上下哪兒哪兒都和我的腳同甘共苦。所以……你摸嗎？”

蘇律陽這話說得直白，項淩看着他舔了下唇，他從來沒在圖書館這種正經地方調過情，沒想到感覺還挺好。

蘇律陽應該也是喜歡自己的吧，項淩想，不然為什麽要搞這一出。

項淩看着蘇律陽，到底沒問出口，這話在這種地方不方便說，而且他自己也還沒想好，到底要怎麽處理和蘇律陽的關系。

繼續暧昧一會兒，挺不錯的。

“那我揉這兒，你的腳也會舒服嗎？”項淩換了只手放在項淩大腿上，另一只手則立在桌子上，撐住頭。

項淩就這樣斜斜地看着蘇律陽，眼神炙熱滾燙。

“你揉我哪兒，我都舒服。”

項淩：“……”

啧，真是個小妖精。

也不知道以後在床上，得多浪。

項淩心裏湧起一團火，心想要不然把這妖精收了得了，但視線一瞟，卻看到了蘇律陽身後那個穿着小紅裙的女孩子。

項淩一瞬間理智回了籠。

他收回手，拿起剛剛放在旁邊的筆，語氣恢複冷淡：“你自己揉吧，我要看書了。”

蘇律陽眨眨眼，沒搞懂為什麽剛剛氣氛那麽好，項淩态度卻說變就變。

蘇律陽剛要開口，項淩就将食指束在嘴前，并用筆指了指斜前方的牆。蘇律陽望過去，發現那上面貼了張紙條，寫着“圖書館內禁止喧嘩”。

得，蘇律陽也沒再繼續撩騷，垂下頭老老實實看書。

到中午，兩人結伴去隔壁商場裏吃焖鍋菜，氣氛說不上熱，反而有些許冷淡，甚至可以說是尴尬。

項淩從心底嘆了口氣，最後還是他先示好，夾了一塊雞中翅到蘇律陽碗裏，好聲好氣道：“律陽哥哥笑一個呗。”

蘇律陽看項淩一眼，沒說話。

其實這事真沒什麽，也就是之前兩人一直都互相配合搞暧昧，這次突然有人提前不樂意了。蘇律陽不可能真因為這麽一件小事兒和項淩生氣，犯不着，也沒理由。

假如說他們倆是情侶，那這樣的“生氣”還可以說是情趣。

可是他們倆不是，頂天了只能算是室友，那種有一點點暧昧氣息的室友。

于是蘇律陽回給了項淩一個标準男神笑，并贈言：“項淩弟弟也笑一個吧。”

項淩這才笑起來。

兩人沒就剛才的事情說什麽，安安靜靜吃完飯，一起開始在商城裏逛街，為季秋林選生日禮物。

“他喜歡什麽？”蘇律陽問。

項淩不知道要怎麽和蘇律陽說，想了半天，才道：“給她買頂帽子吧。”

“他喜歡帽子？”蘇律陽問。

項淩點了下頭，其實季秋林不是喜歡帽子，而是目前他只能想到帽子這個東西，在商場裏最容易買到男女共用款。

“你給她買一頂米妮的吧。”項淩說，“她喜歡米妮。”

“哦，我記得，他和阿海來學校第一天，就穿的米奇米妮的情侶裝。”蘇律陽說。

“對，樓下有一家專賣店，去看看。”項淩說。

因為項淩對蘇律陽說了買帽子，進店後，蘇律陽也就直奔配飾區，項淩在他走過去之前說：“我去看看衣服，我給她買一套衣服，你先自己選。”

于是兩個人一左一右分開，一個走向配飾區，一個去了服裝區。

項淩這樣是有目的的，他不打算給蘇律陽看見他買了什麽衣服，有的東西只要季秋林沒有說出口，那麽在項淩這裏就永遠都是一個秘密。

婉拒了服務員的靠近，項淩越走越深入，拐了個彎到達蘇律陽的視覺盲區，也同時走進了女裝區。

他是來選裙子的，他要送給季秋林的禮物，是一條季秋林看中已久，但是一直沒敢買的裙子。

蘇律陽進校第一天，項淩曾經和他說不能在寝室不穿衣服，也不能在寝室打飛機，不是因為什麽莫名其妙的理由，他們寝室也沒什麽特殊情況，就是每個人都有那麽一兩件不太容易對人說出口的秘密。

像他，他的難言之隐就是自己怪異的性丨癖。

他有異裝癖，在公衆場合或是私下，只要穿上女裝或是一兩件女性用品，就會使他感到強烈的沖動與快感。這個癖好不是說他只有穿上女裝時才能擁有性生活，但假如他能穿上女裝，那快感将是成倍的出現。

不是誰都能接受這些的。

特別是還撞上項淩的身材與長相。

項淩也并不是沒試圖和誰談戀愛，但是每當他擦邊打球地對對方提女裝時，得到的反饋要麽是變态，要麽就是惡心，總之沒一句好話。

項淩到後來也就漸漸不說了，更不再提談戀愛的事情。

其實在駱瑞雪向他告白，說出“寵愛”二字後，項淩就已經在大概猜測，或許駱瑞雪也是有特殊性丨癖的人群。

再之後的聊天中，他也确實了解到了駱瑞雪的愛好。

項淩或許不清楚，他的長相與氣質對于很多同駱瑞雪一樣的人來說，是多麽令人着迷。

項淩在和駱瑞雪聊天之前，因為某些原因了解過這個群體的，但完全沒有想要靠近的想法。或許駱瑞雪他們很喜歡，但他做不到對自己的伴侶，做那些在他看來過于暴力的事情，在他看來那不是愛，也太過殘忍。

至于季秋林，她的故事比項淩要麻煩許多。

季秋林是一個跨性別者，什麽是跨性別者，很多人都說，跨性別是上帝在創造他們的時候，為他們裝錯了身體。

再簡單來講，就是他們的心理性別在認同與表達上，與身體性別發生了錯位。

好比季秋林，他的身體雖為男性，可心理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女孩子。

當然也有一些人是生理性別為女性，而心理性別為男性，不過項淩還沒遇到過，或者是遇到了卻不知道。

很多人不了解跨性別者，而大多數人遇到後第一反應都是無法接受。

異樣的眼神，傷人的話語，對于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

對于季秋林來說，她只知道自己生來就是女孩子，卻無端端擁有了只屬于男人的器官，也失去了自己本該有的部位。

這是殘酷的，也是難以啓齒的。

季秋林從小因為女性化的性格與嬌小的身材，收到過許多辱罵，那時候的人不知道跨性別者是什麽，就罵她娘娘腔，罵她不是男人，長大之後罵她是同性戀，罵她活該天生被人操。

季秋林在大學之前一直都是懦弱的，她唯一的救贖只有江原海，也只有江原海會一次又一次的幫助她，救她陪伴她。

但是季秋林在面對江原海時，也一直不敢将自己的秘密說出口，她誰也沒敢告訴。

她不敢去學校的廁所，不敢住學校宿舍，不敢去游泳，不敢去一切可能暴露自己身體的地方，更不敢去所有可能會看到男性裸丨露身體的地方。

一直到高中，她才終于鼓起勇氣将這件事告訴了江原海，高考之後，他們倆确定了情侶關系。

江原海的接受對季秋林來說是一劑強心針，所以在高考後不久，她将這件事告訴了她的父母。

在那時候她本來還想說，她想要湊錢，等以後去S市做手術，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

可這一次得到的，卻不是理解，不是包容，而是歇斯底裏，瘋狂怒罵。

季秋林的學費是她自己打工賺來的，到現在她的學費生活費都是靠她自己一點點攢出來的。

她已經兩年沒能回家了，現在是第三年。

在大一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季秋林選擇相信項淩，把自己的故事告訴了他，這才有了今天項淩為她買裙子。

季秋林不敢買，她雖然逐年開朗，但內心深處仍然還是有巨大的傷疤，這兩年來每每看到喜歡的東西，都會忍不住心生向往，卻總是無法主動去得到。

季秋林一直都想要一條屬于自己的裙子，并想在某一天能夠大膽的穿出去，和江原海手拉着手，無視所有人，幸福快樂地走在大街上。

項淩其實也一樣，他雖說看似對什麽都無所謂，可實際上真要他為自己買上一條喜歡的裙子，他也沒辦法做到。

他到現在都還沒有一條屬于自己的裙子，一條屬于自己的粉紅色裙子。

今年是一個突破，在暑假時，季秋林和江原海就決定好了國慶會去新加坡玩，那是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季秋林身材嬌小，長相也本就雌雄莫辨，若是換上漂亮的裙子，再簡單梳妝一番，絕對沒人看得出來。

所以項淩才決定把這條裙子，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季秋林，希望他能完成自己的願望，無悔無畏的做自己。

（請看作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

雖然你們早都知道秋林是女孩子了，但是因為小說的某些特殊性，我到這一章才用“她”來代指秋林。

就這件事做個小解釋，其他沒啥。

“心理性別在認同與表達上，與身體性別發生了錯位。”——出自公丨衆丨號：跨性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