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之後三天項淩成了林教授的小尾巴，走哪兒跟哪兒。

一趟下來再次刷新項淩對教授的崇拜，簡直恨不得立馬就成為林教授的學生。

等項淩回校後，完全化身林教授瘋狂粉頭，對着江原海和季秋林一直嘚啵嘚啵誇個不停。

聽到最後季秋林都要瘋了，直接拍給項淩一疊資料，讓他滾邊翻譯去。

項淩興沖沖地拿着資料坐回位置上，一邊翻譯一邊嘎嘎亂笑。

三人：……

壞掉了，項淩壞掉了。

時間緩慢流走，眨眼只剩二十多天就要跨進新的一年。

一切事情都越來越好，就在項淩以為最後這二十多天，會平安的度過時，有人竟然匿名把季秋林跨性別一事發到了校內BBS上。

通篇貶義，言詞難聽到了極致，瞬間把季秋林推到了風口浪尖。

蘇律陽是最先發現的人，他知道後立馬拜托院裏學長把帖子删除，但是還是有很多人看見。

之後流言四起，壓都壓不住。

季秋林走在路上，周圍全是指指點點，惡心者有之，僞善者有之，支持者有之，仇視者有之……竟有種在短短幾天內，體驗遍人性美醜之感。

605寝室氣氛低迷，但季秋林狀态看起來還不錯，周圍人對她的非議好像真的如她所說那般無所謂，她還是和以前那樣，該上課上課，該打工打工。

倒是江原海和項淩他們心情很差。

這件事爆出來後，季秋林做的第一件事，是向蘇律陽坦白。她其實很早就想說了，但國慶之後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時間，漸漸就把這事抛在腦後，沒想到最後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口。

蘇律陽聽完季秋林的話後，表情都沒變一下，說出了和項淩當時差不多的話。

他望着季秋林說：“原來我們秋林是妹妹，以後看來要買雙份的裙子了。”

項淩聞言羞恥爆錘蘇律陽。

後來事情越來越大，季秋林被校領導抓去問話。

項淩在後面憂心忡忡，想半天，跑去找了林教授。

林教授只給了項淩兩個字——從容*。

項淩一下就冷靜了，他想了好久，問道：“學校不會開除秋林吧？”

秋林這次去領導那裏，是決定實話實說的。

林教授答曰：“誰敢開除我的學生？”

認真來說，整個外文學院的學生都是林教授的學生。

項淩樂了，旁敲側擊道：“我不太樂意自己的朋友接受她本不必受到苦難，很想做點什麽。”

林教授聽懂了項淩的話中有話，老神在在道：“如果你已經想好了，那就去做，你還年輕，有資格犯錯。”

項淩問：“會被開除嗎？”

林教授氣得差點一腳給項淩飛過來：“你這孩子怎麽腦子裏全是開除，學校什麽時候那麽壞了。這裏是A大，能不能以母校為榮？”

項淩心想誰叫你們有前科，但還是為林教授這番話而開心，深深鞠躬道：“謝謝老師。”

有了林教授做後盾，項淩頓時有底氣多了。

他當然不會公然做違反校紀校規的事，他是很能打，但他不可能打倒所有嘴巴臭的人。可讓他什麽都不做是不可能的，作為一個腦子裏裝了點墨水的年輕人，項淩自有自己的辦法。

他既然能在大一大二讓季秋林有一個好的環境，那現在也有自信能改變一部分人對未知的偏見。

是的，未知。

許多人僅僅只是因為不了解，所以才會做出一些無意識，或有意識的傷害人的反應。

如季秋林的父母，項淩很早就說過，他們的恐懼都來自無知，如果他們願意去了解到底什麽是跨性別，項淩相信為人父母只要是愛自己的子女，就一定不會不接受如此可愛的秋林。

就算一時之間無法理解，但總會逐漸松動，從而體諒包容。

而且在和林教授聊過之後，項淩才發現自己之前是狹隘了。

現在都9102年了，哪兒還會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為這些事情開除人，當年那個學長被開除，也是七八年前的事。

那個學長和項淩是同鄉，以前給項淩做過家教，成績特別好，項淩小時候很崇拜他。學長被開除的時候，項淩還在讀初中，當時項淩正好在刺探自己的性取向，結果就聽到這樣一個慘絕人寰的消息，把項淩吓到高二才正視了自己的性向。

這事算項淩的一個小陰影，沒想到害得他思想被局限，對學校的處理方式極端不信任。

之前還為這事兒和蘇律陽吵了一架，好蠢。

項淩在回寝室後，心裏就有了一通計劃，等季秋林和江原海回來，打算先聽聽季秋林和校領導聊得怎麽樣，再拉着他們就這項計劃細細讨論。

季秋林這段時間，其實并沒有她表面上顯露出來那般無所謂。

之前說不會在意那些聲音，但實際上真的聽到後，她免不了又回憶起初高中時遇到的一切。

她之所以表現的很淡定，只是不想江原海和項淩他們擔心罷了。

她今天去見校領導的時候，也忐忑得不行，A大是她努力了一整個高中得來的出路。對于季秋林來說，A大等同于她新生的方向，她不敢想自己如果被學校勸退，會發生什麽。

她會沒有家可以回，會因為沒有文憑找不到好工作，甚至連和江原海站在一起，都不可能如現在這般坦然。

她當年拼盡全力考入A大，就是想證明她不管性別如何，都能做一個優秀的人。就算家裏沒有給一分學費，她也堅持勤工儉學，申請助學金熬下來了。

她想靠自己的努力為自己搏出一個未來。

所以在踏進校領導的辦公室前，季秋林是真的有些害怕的。

結果讓她沒想到的是，校領導很溫柔，甚至當時辦公室裏還有他們校心理咨詢師的兩位老師。

他們很關心的了解了季秋林的身體與心理情況，甚至非常體貼地問季秋林是否需要自己單獨住一個寝室。

從來沒有長輩在知道她的情況後，還會這樣關心她，季秋林當時完完全全地傻了。

季秋林在辦公室裏待了一個小時，中間半個多小時都在哭。

出來的時候眼睛腫得不成樣子，把在外面等她的江原海吓懵了。

項淩和蘇律陽都在寝室等她，見她紅這一雙眼也是吓得不行，生怕真出什麽大事，結果季秋林拉着他們細細聊了這一個小時，領導和老師對她說的話。

聽完之後，四人心裏莫名都暖暖的，又感動又驕傲。

在這之前，他們只覺得自己的學校很優秀，經此一事才發現，自己的學校遠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優秀與包容。

項淩更是在此時覺得自己之前想的那些計劃，簡直在學校面前，幼稚到沒邊了……

“聊到後面林教授也來了。”季秋林對項淩說，“他說會做一次關于性別的專題講座，就在下次大課上，還說大課上他的學生也會就此主題做一個全英presentation。”

項淩：“……？？”

項淩：“下次大課？他的學生？我去他下次大課上做presentation的是我啊！”

季秋林一臉心疼：“加油，辛苦了。”

項淩瘋了：“他沒告訴我呀，還有三天就到下次大課了，我哪兒來得及準備啊我的媽呀，他要求的時長可有三十分鐘呢！”

季秋林拍拍項淩的肩膀：“他是沒告訴你，但他讓我轉告你說，打算做錯事是要付出相應代價的，既然知道是錯的，那不如用更合理的方式來解決，還能練練英語。”

項淩：“……”

項淩倒進蘇律陽懷中，生無可戀道：“姜還是老的辣。”

這下項淩還想個屁的計劃，惆悵了兩分鐘後，就拉開電腦椅，開始趕制PPT。

蘇律陽有點心疼，過來問有沒有能幫忙的。

項淩點頭，讓蘇律陽幫忙找資料，另一邊季秋林和江原海也不可能見死不救，也跟着一起立主旨，定方向，找資料。

做到一半的時候，項淩突然道：“再做一份中文版的吧。”

三人愣住。

項淩說：“由我們社團牽頭，做一次科普活動，在學校弄一個科普欄，我們寫的這些東西真的很不錯，我覺得可以美工組做出海報和傳單，印下來發出去。”

項淩他們沒有局限在跨性別上，林教授給的課題是性別，他們能做的內容太多了，最後他們決定的主方向是多性別體系與性別認同，和性別刻板印象。

項淩又說了些他的想法，最後蘇律陽道：“這件事可以和我們社團合作，拍攝男性穿女裝，女性穿男裝的照片等等，用圖像與文字結合的形式打破固有印象。”

項淩笑了，送給蘇律陽一個愛的飛吻。

蘇律陽接住飛吻，笑着問：“你要拍嗎，我可以給你拍。”

季秋林舉手：“我想拍！”

江原海居然也說：“我也可以拍。”

項淩忽然感嘆：“這個畫面就像在拍青春偶像劇一樣。”

季秋林翻了個白眼：“嘔！”

項淩認真說：“感覺好玄幻啊，我真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季秋林也安靜下來：“對啊，我也是。”

但生活總是這樣令人出乎預料的。

他們有了計劃，還需要找許多人合作實施，但目前最主要的還是三天後的大課演示，605寝室難得齊心協力去完成一件事，都感到莫名團結。

這三天，校內發了關于林教授大課講座的通知，邀請全校師生聽課。

不過全校自然不可能是全校，也沒教室坐得下，學校通知放出來，只證明了一件事，瘋狂搶座位的日子又來了。

項淩在大課前一天把自己的PPT發給了林教授看，教授簡單指點修改後，通過了。

只不過在項淩離開辦公室之前，林教授說了句：“你的內容做得很好，但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是什麽呢？”項淩問。

林教授搖頭：“說不清，這只是一種感覺，不過現在這個版本也不錯。”

項淩一路深思回寝室，又在寝室對着自己的演示稿看了半天，沒頭緒。

第二天項淩五點過起床，繼續坐在電腦前看演示稿。

直到還有半小時上大課的時候，他突然動了，開始在上面删改內容。

季秋林他們本想叫項淩一起出發去教室占座，這次蘇律陽也要和他們一起聽講座，結果項淩突然改內容，打亂了計劃。

項淩讓他們先走不然會沒座位，他因為要做presentation，總會有位置，不用等。

季秋林他們商量後決定先走。

項淩專心致志地坐在位置上改內容，內心越來越清明，也知道了林教授說的意思。

他忍不住在心裏腹诽，林教授肯定一早就看出來自己這兒有問題，還不說，壞死了。

在離大課還有五分鐘的時候，項淩做好所有內容，換了件衣服，帶上U盤往教室走去。

林教授的大課開在主教學樓3樓階梯教室，可以坐兩百多人。但這次來的人多，大部分都是學院內教授的迷弟妹妹，坐不下就擠在後面，密密麻麻地站着也要聽。

到點，林教授走進教室，季秋林跑到林教授身邊，給項淩打掩護，林教授點頭走上講臺，開始做開場白。

開場白結束，按順序該是項淩上臺做presentation，但是項淩還沒到。林教授正考慮是自己先說，還是稍等時，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出現在教室門口。

林教授估計是項淩來了，側頭往門外看去。

果然，一個高壯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但是林教授卻愣住了。

不僅僅是林教授愣住了，整個階梯教室裏所有人都愣住了。

項淩自信地走進教室，身上正穿着一條粉紅色的裙子。

（請看作話）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項淩不是故意遲到，是我要他遲到的，就是為了裝逼，怎樣？[叼煙狂拽]

[遁走.jpg]

以免有人問，先解釋一下。項淩這裏穿裙子出來，不代表他告訴了別人他是異裝癖，項淩曾經的心結是異裝癖，這個結被蘇律陽解開了，所以才敢穿出來

另外，項淩走在路上的時候确實有點想那什麽，但是忍住了。他特意穿了一條比較保險的安全底褲，加上裙子是類似蓬蓬裙，但是沒有那麽蓬的類型，可以保證就算那什麽，別人也看不出來。

以上內容沒有寫在文裏。

關于他怎麽忍住的——“專注就是力量”

從容*：出自《沈從文與我》，要從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