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時忽然一陣腳步聲響起，緊接着弗裏蒂的聲音由遠及近，“伊格？在這裏嗎，伊格！”

他在諾大的空間裏四處尋找，最終在一個反應器背後發現了伊格。他依舊低着頭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一座雕像。弗裏蒂急忙跑到他身邊，雙手扶起他仔細查看。

“你沒事吧？我接到威利的信息和傳送門地址......”

他話沒說完忽然停住。因為伊格的目光和平時判若兩人，仿佛一只受了傷極具攻擊性的野獸。他下意識地松開手，倒退兩步盯着他。

“伊格？”

伊格緩緩站起來，口吻平靜得聽不出感情，“進來時看到什麽人嗎？”

“沒、沒有。”弗裏蒂盯着他，小心問道，“你還好嗎？”

“把行星自治聯盟的信息傳回母艦，然後帶着蘭希和卡蒂斯（弗裏蒂和蘭希的孩子）去肖奈域，不要停留在這裏。”伊格的口吻是命令式。

“為什麽？發生什麽事了？”弗裏蒂瞪大眼睛看着他。

“不久之後，這裏會變成廢墟。”伊格扔下這句話，一個人離開了這個空間。

同一時間，克洛諾斯空間站

西斯躺在一個透明的治療儀裏，人工智能不斷從他身上獲取傳送通道的數據信息。管理中心裏，所有研究員都在緊張工作中。森也在光屏前集中精力，一行行數據和計算公式不斷出現在光屏上。萊茵雙手交叉不停擺弄手指，雖然臉上沒有表情，但看得出他也很緊張。當所有光屏上的計算公式成功運行完畢，所有紅色錯誤消失，一個超出這個宇宙認知的公式組出現在光屏上，同時被保存下來。

所有人停下手，看着森博士屏住呼吸。森的瞳孔在放大，目光從冷靜審視變成不敢相信，最後像個機器人一樣僵硬地轉身看着萊茵。他甚至都忘了下跪，冷靜的口吻裏帶着顫抖。那是用最後的理智支撐着不立刻瘋狂掉。

“陛下，時間軸誕生了。”

萊茵看着他，目光裏已經抑制不住野心的光亮，“現在能啓動嗎？能看到未來嗎？”

“随時可以，不管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陛下的一句命令，帝國的一切盡在眼中。”

萊茵的目光似乎縮回了一下，“帝國的一切？”

“時間軸是建立在三維空間基礎上的第四維度，所以三維定位是必不可缺的先決條件。當然，只要我們的情報人員獲取其他行星的坐标，轉換為符合運算公式的數據，那麽任何行星或者星系的時間軸都可以......”

“這麽說，波波勒星上那個開啓了時間傳送門的人，或許還沒看到帝國的時間軸？”萊茵看着森琢磨道。

森點點頭，“如果他還沒有獲得帝國的定位數據，就應該看不到。目前他看到的或許是整個波波勒星、或者整個獵戶座SA-13星系的時間軸。”

“那麽現在，如果在波波勒星上發動圍剿行動......”

森瞪大了眼睛，“陛下要對波波勒星開戰？”

就在這時，空間站的通訊人員快步走進，單膝跪在萊茵面前，“陛下，軍部發來緊急消息。藍色巨星號伊格艦長剛剛發來通訊，将對波波勒星洛合域實施武力，請求派遣援助。目前藍色巨星號已經離開埃爾德斯聯盟國進入傳送門，正向着波波勒星進發。”

萊茵向森挑了挑眉毛。

森這才明白萊茵上一句話的意思，“伊格還不知道我們打開了介入門，把西斯從傳送通道解救出來，還因此獲得了啓動時間軸的關鍵數據。所以......他以為西斯死了？”

“伊格不是擅自行動的人。但是他為了這個Omega，甚至曾經違抗我的命令。”萊茵朝治療儀裏的西斯撇撇嘴，還記着上一次在地心之門的事。

森看着萊茵，“陛下難道不打算告訴伊格，西斯還活着的事？”

“我的獅子不輕易發火。眼下被惹怒了，我幹嘛要攔着他狩獵？何況我也早有殺雞儆猴的打算，剛好可以用這顆行星，給那些反抗勢力一個警告。”

說到這兒萊茵的眉頭重新鎖起，因為他還有最後一件事不明白。

“但是，那個掌握了時間軸的人，他難道沒有在時間軸上看到波波勒星的未來？又或者，他已經為自己留了後手？”

波波勒星洛合域，洛合屋

光屏上一片黑色，時間仍停留在倒計時2分08秒。這是設置在囚困西斯的傳送通道裏、連接着時間傳送門的監控屏幕。就在通道崩塌倒計時2分08秒時，視頻圖像忽然消失了。首領立刻明白這意味着什麽。在他開起的、覆蓋整個獵戶座SA-13星系的時間軸之外，發生了域外事件。

域外事件，是指發生在時間軸覆蓋範圍之外、又對時間軸覆蓋範圍內産生影響的事件。一旦發生域外事件，時間軸覆蓋不到它，也無法預測它對域內的未來産生的改變。但一旦發生域外事件，之前預測的所有未來可能被完全颠覆。

首領默默關上了光屏。他雖然意外卻并不惶恐，因為早已留下了後手。他思考了片刻，打開控制系統，把囚牢的房間溫度降到最低。就算未來發生什麽變化，他精心設計的複仇計劃也必須執行到底。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把囚牢的視頻發給諾亞時，他的光屏上先收到了來自諾亞的信息，上面是他要的海斯帝國域內的定位數據。

首領臉上露出微笑，這條信息來的正是時候。諾亞·迪瑪希特，就是他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後手。他接收了信息，然後回給了諾亞一條信息。

“我們終于可以再相見。”

地下囚牢裏

像每天一樣，吉恩光着上身抱了墨三個小時，直到感到他的體溫有所回升，再把所有剩餘衣物裹在他身上保暖。然後他重新回到囚牢的鐵門前，繼續研究那把鎖。吉賽爾縮在角落裏看着他。連日裏食物供給貧少加上環境寒冷，讓他已經無力動彈只能勉強維持生命。

“吉恩，我們是不是快死了？”他看着吉恩，說話聲音都十分微弱。

“別說話浪費體力，只要活着就還有機會。”吉恩的目光始終放在鎖上。

吉賽爾勉強笑笑，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忽然一陣強烈的寒意襲來，讓他瞬間感到身上十分寒冷。他把自己緊緊縮在牆邊，連臉都恨不得鑽進牆角。吉恩的手也停住，感覺到了房間裏的溫度變化。他立刻站起身四下尋找，發現冷風同時從房間的四個通氣孔輸進來。溫度照這個形勢降下去，三個人都堅持不了多久，墨也會從假性冬眠變成真的再也醒不過來。

“混蛋，等不及了嗎……”

吉恩怒不可遏卻無法可施，情急之下拼命用身體撞擊着鐵門，妄圖把它撞開。吉賽爾絕望地閉上眼睛，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命運。

“吉恩，沒用的，看來他們下定決心要置我們于死地。我真後悔當初不該告訴首領穿越的事，讓他看到我身上的時間标記。”

吉恩屢次嘗試無果，狠狠踹了一腳鐵門。從吉賽爾口中他已得知首領開啓了時間軸，能夠看到波波勒星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如果是那樣，他們也就無從期待任何援救的出現。生命的時針開始一點點放慢步伐，吉恩也明白這一次恐怕真的無力回天。他回到墨的身旁，抱住他護在自己身下，替他擋住通風口吹進來的冷風。

“吉恩，你這樣堅持不了多久的。”吉賽爾絕望地看着穿着單薄的吉恩。這樣下去，他無疑會成為三個人裏最先凍死的那個。

“我死了，那個人也許還會放你們走。如果你和墨能活着出去，找到伊格把墨交給他，讓他替我照顧好。墨是肉食動物，要餓急了才吃青菜和主食。他怕冷也怕熱，冬夜裏需要暖燈來做熱源。他有點認生，耐心一點給他肉幹，他就會聽話。還有千萬別說我死了，龍人族有殉情的基因。告訴他我出遠門執行任務，那樣他就會乖一點等我回來……”

吉賽爾聽着這番遺言般的話，有眼淚溢出眼角也迅速結成冰霜。房間的溫度持續下降，吉恩說話時甚至可以看到吐出的白色氣息。他漸漸似乎已經感覺不到寒冷，只覺得無力疲憊，意識也開始遠離。他把臉貼近墨的頭發，聞着他身上的味道，起霜的睫毛最終合攏在了一起。

“墨，乖一點，要好好活下去。”

同一時間，波波勒星洛合域

整個域內回響起刺耳的警報音。太空衛星監測到領天裏多處傳送門開啓，一艘接着一艘沒有國家标志的、母艦級星盜船出現在領空裏。同時，洛合域的正上空，一艘熟悉的星盜船也突然現身。政府軍部副長官施洛安再熟悉不過，那是曾經介入內戰的藍色巨星號。此時，在藍色巨星號的指揮室裏，一個接着一個通訊傳入。

“藍色巨星號，這裏是超新星號。我方已到達指定地點，等待命令。”

“藍色巨星號，這裏是白矮星II號。聽說吉恩被綁架到這個星球了？！有人敢嚣張到我們頭上，幹他們！”

“藍色巨星號，這裏是中子星Beta號，我們有七個月沒作戰過了，夥計們都等不及了！”

“藍色巨星號，這裏是紅色巨星號，我是羅德尼。以皇帝陛下的命令，以吉恩艦長的名義，請求第一個出戰！”

伊格站在指揮室的全息屏幕前，看着地面目标洛合域。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人，永遠消失在了那裏。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內心只剩下渴血的猙獰。

“西斯，我找不回你，也找不回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