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怦然心動

女人哭哭啼啼的聲音猶在耳邊, 傅韶的身體幾乎僵直着不能動彈,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個女人在抓他胳膊時的觸感。

“生不如死”四個字,不斷在腦海裏回響、閃現。

病床上的嬌嬌,眼睛死死閉着,臉色是那麽的蒼白, 仿佛随時都可能遠離人世。

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好像是抓住正哭着的女人的肩膀, 寬慰道:“姑媽,你放心吧,嬌嬌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肯定能把嬌嬌治好, 你放心把她交給我, 現在她能依靠的親人不多了, 除了你之外, 剩下的就是我。”

韓雪珍紅着一雙眼, 說:“這孩子就是命苦,從小母親沒了, 他的父親為了償還債務,房子都給賣了。酒駕這種事, 本身就不值得原諒, 但他是我哥, 我唯一的親哥, 我們父母走了以後,我就和他兩個人相依為命,是我哥他将我大學的學費給湊足了, 才能讓我順利畢業。”

“還有我被我前夫欺負的時候,也是他替我去找對方算賬,現在這孩子,她父親又去坐牢了,她又出了車禍,這件事我都不敢和她父親講。如果不是有你幫忙,這段日子我都不知道能怎麽度過。”

是啊,因為他的幫忙,所有嬌嬌身邊的人都非常信任他,認為他對嬌嬌愛到難以釋懷的地步。

他也是這麽認為的,認為他對嬌嬌的愛,無人可敵。

所以他可以為了她,做任何事情,不惜一切代價。

回憶到這裏似乎就已經結束,往常支零破碎的畫面終于能夠湊出一個完整的鏡頭。

傅韶難以置信地看着嬌嬌,他好像想起了什麽,又好像遺忘了太多東西。

腦袋裏有什麽要破殼而出一般,疼痛一陣陣的占據他的身體。

傅韶抱着自己的頭,眼底都是血絲,他目呲欲裂地看着嬌嬌,忽然就想明白,為什麽嬌嬌對他的感情這麽冷淡。

她從以前開始,就不喜歡他的一些手段。

他想把她留在身邊,哪怕是強迫地留下來,越是如此,她越是抗拒,越是想要掙脫。

雖然曾經出車禍的是過去的嬌嬌,但既然接受了這具身體,就等于接受了曾經的嬌嬌所有的過去。

韓嬌嬌不是那麽大方的人,如果傅韶敢這樣欺負她,她肯定得想辦法以牙還牙回去。

慢慢撫摸着他的臉,她笑得很是惬意,臉容也刻意模仿着平時他對她時的那個樣子,那種仿佛要将全世界的溫柔,全部贈與你一個人的樣子。

韓嬌嬌笑說:“小韶,你傷口需要處理,我來幫忙吧。”

這般溫柔,仿佛之前說的那些揭穿真相的話,根本不是出自她口。

可傅韶記住了。記住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神态,每一個隐藏在溫情背後不屑的神情。

與其說是恨,不如說是她根本不想把他放在眼裏,同他想要的一樣,和木偶似的在假笑着。

氣氛瞬間陷入安靜,就好像一切都像最平靜,最恬淡的日常生活一樣,但到底,很多方面都不一樣。

以往,傅韶覺得只要能得到她的人,随着時間的推移,慢慢就可以得到她的心。

他有這個信心,可以獲得她的喜歡,因為在某個幻象裏,她好像為他生下了三個孩子。

如果不是愛,她怎麽可能願意生下他的孩子?

眼底是嬌嬌面無表情的模樣,她一點一點掀起他的衣服。

傷口惡化的情況比他們兩個人想象的都要嚴重,染紅的衣服已經不能再穿。

傅韶喘着粗氣,今天的嬌嬌給他深深地上了一課,那就是——

無論他怎麽做怎麽做,過去的事已經發生,沒法改變。

不管她是害怕也好,恐懼也罷,她對他的感情,絕對不會轉變成愛。

從她的眼睛裏,他明确的、深刻地感受到這一點。

嬌嬌為他上藥的時候,他都是忍着,有一種皮肉撕裂般的痛苦,但沒有什麽遠比得知那個情況後,令他更感到疼痛的事情存在。

他為她建造伊甸園。

為她崩壞曾經的世界。

颠覆她對一切的認知。

限制她的自由,将她禁锢在懷裏。

她可以平靜地接受,可以虛情假意地對他進行關懷,可以如他所願的做一個木偶。

一個不會哭,只會笑,對着他沒有任何喜怒哀樂,任憑擺布的木偶。

可他現在已經變了,人本來就是會變的,他想得到她的心,不光是她這個人,而是一整顆心。

活着的一顆心。

砰砰跳動的心。

能夠為他怦然心動的心。

無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還是百年,他想要去守候,想要去等,想要待在她的身旁,用他餘下的時光去贖罪。

為了讓她改觀,他她卻不會再給他一次機會。

不知道為什麽,傅韶心裏很能感受到她的這個想法,腹部的疼痛令他幾乎喪失神智,險些栽倒進她的懷裏。

後來,他強撐着意志,在她的攙扶下,回到房間裏睡下。

嬌嬌想走,她情願一個人待在客廳的沙發裏,他怕她跑,伸手一下鉗住她的手腕。

嬌嬌被他一下拉至懷裏,黑夜之中,他滾燙的胸口幾乎能灼燒她的後背。

雙手穿過她的腰身,緊緊箍住她,讓她完全沒有一刻能夠行動的能力。

韓嬌嬌早就知道這樣的夜裏,他不可能真的放任她在客廳裏面逗留。

甚至,傅韶都不敢睡着,他怕自己一旦睡着,嬌嬌說不定就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走。

眼睛睜得很大,傅韶看着黑夜中她的背影,非常嬌弱瘦小的存在。從後面,這麽輕輕松松就能将她抱在懷裏。

他的身體與她的越貼越緊。好像很怕這也是一場幻象,怕她随時随地幻化成風,從自己的懷裏如流沙般溜走。

第一次,傅韶明白了一件事,原來愛一個人,可以如此的卑微,因為想要求得她同樣的愛。

哪有不計回報的存在?

為你做了一切之後,自然希望能夠引起你的注意。

希望你也能報以同樣的心情,會對我好,會珍惜着我的存在,會愛我如我愛你一樣,情投意合、百年交好。

他沒那麽偉大,他一直以來都很自私。

自私地尋找着她的身影。

甚至是讓她的影子,只能藏在自己的影子底下。

莫名就紅了眼眶。

有一股濕熱的感覺從眼角滑過。

夜太黑。

黑到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面目。

善惡美醜,在這一刻都變得不再重要。

傅韶慢慢地捏緊拳頭,聞着她身上的味道,有一種能夠安眠的香味。

清新撲鼻,讓人忍不住就想要多聞幾口。

他是真的栽了,他也不知道這種感情為什麽會這麽執着。

在她的身上,總是想要得到同等的愛。

沒法得到,就會令他渾身如被火灼般煎熬。

也許這就是不甘。

可不管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影響出來的愛,那都是愛。

愛這件事本來就很奇怪,它包含着沖動、包含着期望。誰能說得清楚其中的原理?

如果能說出來,也許這個愛,就變得太過現實了些。

在一個女人的身上,他竟然哭過好幾回。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正常情況,他不會輕彈。

傅韶拼命地忍耐着,想讓時光倒流,想讓眼淚也倒流回去。

呼吸漸漸的開始發沉。

嬌嬌回不了頭,沒法看清楚傅韶目前究竟什麽神态。

只是她的後背貼着他的胸膛,能聽到他心髒跳動的聲音異常的突出。

在這靜谧的夜裏,仿佛和她緊張的、焦慮的心跳聲一起,在做雙重演奏。

韓嬌嬌屏住呼吸,她不知道之前那個懷孕的謊話還能瞞他多久,但她能感受到,傅韶早就在第一時間得知她在說謊的真相。

她怕傅韶忽然狠起來,将她的身體扳正,繼續做之前沒能做完的那種事情。

可直到後半夜以後,他也沒有這麽做。

她有一點累,這兩天全靠精神意志力在撐着,時刻提心吊膽着,害怕傅韶會突然做出一些讓她沒法接受的行為來。

但是聽着他均勻淺薄的呼吸聲,就像是聽着催眠曲一樣,她實在是撐不動了,雙眼慢慢閉起來。

第二天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間傾斜進來的時候,韓嬌嬌一下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手腳在不知不覺間又被傅韶捆住。

她無語地看着天花吊頂,老舊的牆面,在角落的一處居然有一個蜘蛛正在結網。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但在這個沒法接觸外界的房屋裏,差不多已經過了兩三天的時間。

兩三天留給警方的時間,不多不少,但應該很快就能夠找到她的存在?

“小韶,你把我松開,快松開我!”

“小韶……”

不管從哪個方向,也沒傳來傅韶的聲音。

屋內靜到可怕。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也許傅韶并不在屋裏?

韓嬌嬌又試着掙脫傅韶留下的束縛。

這一次他好像因為要外出,竟是比上一次捆得還要緊。

韓嬌嬌咬着牙,疼到眼睛裏都起了水霧,兩只手還有兩只腳,試着努力掙脫半天都紋絲不動。

她幹脆暫時放棄這個行為,改為大喊大叫,企圖利用這一點,引起隔壁鄰居的注意。

然而隔壁好像也沒有住人,或是一大早就已經出門,并沒有聽到隔壁傳來任何聲音。

老式居民樓都有一個特點,房屋的結構可能不是那麽高,隔音效果也不是太好。

她大喊大叫了半天,樓上卻是注意到了樓下這瘋了般的動靜。

作者有話要說:  嗯,虐過蘇枕,虐過賀臨江,必然是要再虐一發傅韶的,一個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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