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8次貼近
馬冬豔一直在期待演講比賽的結果, 甚至在腦海裏替林朵腦補了諸多比賽失利的下場, 想到她整個人都愉悅起來。
她一下午都沒出宿舍, 就是想親眼看到林朵回來,第一時間目睹她眼睛哭腫的樣子。
她永遠忘不掉,那個用童話故事恐吓她的夜晚, 林朵冷漠高貴的模樣。
是,她不該偷用別人的東西, 可她不是知道錯了嗎?至于這樣斤斤計較?
她有什麽資格耀武揚威, 她在神氣什麽?
對于追随關靜怡那兩個女生的話, 她非常認同。
林朵就是喜歡裝,裝清純, 裝溫柔,其實她私底下,就是那麽一副冷血自私的樣子。
馬冬豔在宿舍等了許久,終于等到門有響動。
她迫不及待回過頭, 發現回來的只有唐因一人,表情不禁有些失望。
但是轉念一想,也許林朵是情緒失控,她沒忍住問了一句:“林朵呢, 沒回來嗎?”
唐因冷冷地望着她, 卯足了勁兒想要爆發似的,不知又想到什麽, 逐漸平靜了下來。
她轉過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一副不愛理馬冬豔的樣子:“朵朵心情不好,待會兒才會回來。”
有這句話在,唐因手裏紅豔豔的證書也被她選擇性忽略了——心情不好還能因為什麽,至于她手裏的東西,重要嗎?
她的興奮夾雜心虛,整個人控制不住發抖。
又等了好一會兒,林朵終于回來了。
進門時,她的嘴角都是揚着的,眼睛彎彎,月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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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冬豔的心裏登時一驚,難道事情有變?
她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故作鎮定地跟林朵打招呼:“你回來了?比賽順利嗎?”
林朵的手還在門把手上,聞言,她輕輕合上門,然後,給門加了一道鎖。
宿舍裏只有她們三個人。
林朵雙手背後,走到馬冬豔的身邊,淡淡陳述:“那麽,你是希望我順利,還是不順利呢?”
馬冬豔的嘴角很僵,灌了鉛一樣沉重,眼神左右閃躲,又拼命想讓自己看起來自然。
她道:“林朵,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當然希望你取得好成績了。”
林朵微微一笑:“那還多虧了你。”
轉身從自己桌上拿起證書,展開在馬冬豔面前晃了晃,上面演講比賽第一名林朵的名字,墨痕尚未完全幹透。
她說:“如果不是你把我的稿子交給關靜怡,我怎麽會得第一呢?我自己寫的稿子,才剛剛得了第二呢。”
馬冬豔這時才反應過來,林朵是什麽意思。
她看着面前的證書,白紙黑字寫得分明。
林朵怎麽會得第一?她不是沒有演講稿?怎麽會?
當務之急不是這個,她連忙站起來,澄清自己:“不是的,你誤會我了,我沒有……”
早就憋氣許久的唐因雙手環抱着,從陽臺走了過來,怒氣沖沖:“你還敢抵賴?昨天我忘了拿書,回來就看到你鬼鬼祟祟,還記得那天我臨走前說過什麽嗎?”
馬冬豔臉色一白。
“不,不是我,你們沒資格冤枉我,你們沒有證據!”她拼命否認,表情不可置信,“我只是來借修眉刀,我沒有偷稿子,我沒有!”
林朵漠然道:“你不承認沒關系,關靜怡已經把你供了出來。你以為你做得悄無聲息,根本追究不到你頭上,是不是?我告訴你……”
她一五一十,把關靜怡在禮堂如何洗白自己,甩鍋給馬冬豔的事情複述出來。
最後,她說:“你盡管不承認,我可以相信你,但是你看看別人信不信,把關靜怡奉為女神的人信不信,你大可去跟他們解釋。”
馬冬豔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不住搖頭,像是癡傻了一般,不斷喃喃:“我沒有……不是我……”
唐因道:“還不承認,是要我去調監控麽?把你昨天去而複返的監控發出去,你還說得清?”
林朵看她這副樣子,也未留情面,給她最後一記痛擊:“我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想看我淪為笑柄,對不對?很可惜,今後你走在學校,不管哪裏都會有人對你指指點點,‘看啊,那就是偷別人稿子的人’,你是小偷,永遠是小偷,錯而不改不以為恥的小偷,你永遠洗不去這個烙印。你只能用忍耐和沉默來贖去你的罪過,這是你應得的報應。”
林朵與關靜怡演講比賽風波,校內論壇讨論度不算低,大家紛紛猜測,到底她們誰真誰假。
不過具體如何也沒那麽重要,總之大家都記住了,在這件事中從中作梗的人,就是馬冬豔。
如林朵所說,她走到哪裏都有人指點,大家讨論的都是這個名字。
她如何欺騙關靜怡說是自己寫的稿子,害關靜怡無辜牽連的過程,被校內學生各種傳播,如同親眼所見。
馬冬豔本以為自己能夠不在意這些言語攻擊,那些人人相傳的事情,她知道不是真相。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語言攻擊就像從天而降的碎石頭,鋪天蓋地砸到你身上。
那些議論和眼神,讓她覺得自己是異類,覺得自己被人厭惡着,敏感的她根本無法承受。
傷人于無形,卻誅心。
馬冬豔終于崩潰了,她承受不了這樣的精神折磨,最後跟導員告了假,申請休學一年。
導員知道事情始末,勸馬冬豔忍一忍,她承受不了,只想快點逃離。
最終,這場風波,以她休學告終。
與此同時,在林朵的期待中,下周的市級演講賽也已緩慢到來。
她聽了江禮的話,沒有再穿他送的那條裙子,她在宿舍還問唐因:“這條裙子真的很老嗎?”
唐因被她問得直迷惑:“沒有啊,你穿着不是挺好嗎?”
林朵也莫名:“可是江——他說我穿着不适合。”
唐因立即不屑:“他們直男懂個屁呢?”
林朵想了想,覺得江禮的品味還不錯,沒有那麽糟糕,但是又拿不準主意,怕自己的看法太主觀,最後還是決定少穿為妙。
這件事引得唐因取笑:“人家随口一說,你就這麽上心?”
林朵覺得羞臊,紅着臉反駁:“哪有,我是在意自己的形象啦。”
嘴上這樣說,她自己也迷惑,為什麽要聽江禮的?林朵啊林朵,你就那麽在意他的看法?
比賽地點設定在南源城的另一所名牌大學,A大。
A大校區在鬧市區,與C大這種近郊區的不同,幾十年的歷史,使A大看起來充滿古樸氣息。
林朵搭了近一個小時的公交過去,下車後,發現校門口已經拉了橫幅迎接。
她今日穿了一件淺紫色T恤,下身是純白色的百褶裙,一雙白色的中筒棉襪,腳下穿着帆布鞋,看起來青春靓麗,滿滿學生氣。
才邁進校門,立即有A大本校男生過來搭讪。
“同學,你是參加演講比賽的嗎?”男生高高的,戴着黑框眼鏡,穿着灰色背心。
林朵點頭,禮貌地笑道:“是的,你也是嗎?”
那男生咧開嘴笑:“不是,我是A大的,負責接待參加比賽的學生,我帶你過去吧。”
“好啊。”
還沒走幾步,從不遠處跑過來兩個男生,其中一個搭上灰背心的肩,另只手捶了他一下:“老周,要帶人家美女上哪去?”
轉頭對林朵道:“你別信他,這小子就是想跟你搭讪,他肯定會帶你在學校繞圈,還是我們兩個保護你吧……”
三個男生衆星拱月似的,把林朵護在中間,一直找話題跟林朵攀談。
林朵雖不是特別外向,但也比較健談,尤其她跟人講話的時候,會認真注視你的眼睛,表達自己在傾聽。
這使得那三個男生都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帶林朵去了比賽地點。
眼瞧着還有幾百米就要到了,三個男生又問林朵吃飯沒有,聽見她說沒吃,他們紛紛表示要請她吃飯,交個朋友。
她來之前特意沒吃,想着反正比賽也不算很久,可以留着肚子等比賽結束跟江禮一起去吃。
剛要開口拒絕,手機突然一震,她收到了一條短信。
點開看,是江禮發來的。
她立即停下腳步,瀑布般的秀發随着低頭的動作垂下來,她一手遮住屏幕,生怕強光照射,自己看不清。
短信內容簡單,江禮告訴她,他有個會議在開,會盡快趕來看她比賽,然後接她去餐廳吃飯,他已經訂了位置。
林朵咬着嘴唇,眼底的笑容有多甜蜜,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注意。
她打字,一個字一個字用心回他:“你專心開會啦,正事要緊!我會等你的。”
短信一秒發出去,林朵擡起頭,見三個男生都在看着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話最多那個男生問:“怎麽笑得這麽開心,讓我猜猜,男朋友?”
林朵本想說不是,可又想起他們三個好像在邀請她一起吃飯,這讓到了嘴邊的否定硬生生被她吞了下去。
倒不是因為他們如何,只是覺得,好像在占陌生人的便宜一樣。
以後不一定再有來往,何必從泛泛之交變成飯飯之交?
她剛想說出拒絕之言,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停住了。
A大現在沒有任何一個人,認得她或江禮。
那,或許她,現在悄悄撒一個謊,也沒什麽的吧?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林朵體內四處喧嚣,她瘋狂壓抑它,克制它,可是這個念頭太強烈了,湧上她的喉嚨,沖破她的唇齒。
到最後,風攜着她的聲音,吹送到三個男生的耳朵裏,吹到陌生的A大操場上空。
她聽見自己這樣說:“是的,男朋友。非常謝謝你們送我過來,等比賽結束,男朋友會帶我去吃飯。”
三個男生帶着失望離去,林朵與她們揮手作別。
轉過身,踏着藍天白雲,走進A大的階梯教室。
天上的雲,空中的風,腳下的地,它們都會替林朵,守護這個秘密。
江禮終于開完會,陳助理知道他的行程,早已在公司樓下備好車,就等送江禮過去A大。
他也搞不懂,江禮究竟怎麽回事,放着公司的事不管,非要改了行程,硬擠出幾個小時的時間,去看什麽營養都沒有的英語演講比賽?
安排行程的時候,他終于搞清楚,原來重要的不是比賽,而是參加比賽的人。
上次在倫敦,江禮突然打電話給陳助理,讓他聯系英方,談一談包下倫敦眼的事情。
他也是如此莫名,畢竟他的老板可從來不是一個有閑情逸致做摩天輪的人。
後來想想,他還為了跟一個小姑娘有共處時間,非要改變作息,坐後同一班航班呢。
一切事情,只要跟那個叫林朵的小姑娘沾了邊,都會讓一向清冷自矜的江禮,變得格外反常。
這樣想着,他也見怪不怪了,此刻,他跟江禮坐上同一班電梯,準備乘車,前往A大。
卻不想剛走到樓下,就有一個穿着長裙的黑發美女攔住了他們。
稱職的陳助理立即攔在江禮面前,雙手自然垂在下腹,禮貌地問:“這位小姐,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身後的江禮漫不經心地看了眼腕表,好像前方那人是個浪費時間的阻礙。
長裙美女換了一個溫婉的笑容,柔聲喚道:“江教授,我是您的學生,我有事情要找您。”
來人赫然是關靜怡。
一聽江教授這三個字,陳助理立即不好再攔,回頭請示江禮的意思。
江禮眉目間染了幾分不耐,擡手打了個随便的手勢,接着揣進褲袋,邁着長腿向公司樓下的保時捷走去。
陳助理立即會意,當即攔住關靜怡,嘴裏敷衍道:“抱歉,同學,我們江總有事要處理,恐怕沒時間接見您。不如您留下一個聯系方式,等江總不忙的時候,一定會打給您的。”
關靜怡不傻,當然知道這都是糊弄人的套話,她不理陳助理,只顧着呼喚江禮。
陳助理只好再度阻攔:“同學,江總真的很忙,請您諒解,不如您明天再來……”
“教授!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告訴您,您不聽會後悔的!”
江禮充耳不聞。
難纏的女人,陳助理見得比江禮還多,他耐心好極了,不管關靜怡說什麽內容,他都如同一個複讀機一般,不斷重複:“抱歉,江總今日沒時間。”
眼見着江禮的手搭上車門,關靜怡也不再顧及什麽形象,當即大喊道:“教授,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你就不介意被林朵玩弄嗎?她在耍你,你不要再上當了!”
此話一出,關靜怡親眼看到車門上的那只手微微一僵。
她不再動作,任陳助理攔着自己,眼底是勝利的微笑。
她知道,她成功了。
江禮收回手,重新揣回褲袋,緩緩轉回身來。
他對陳助理使了個眼色,後者放開關靜怡。她理了理胸前的發,帶着得體笑容走向江禮,跟他打招呼:“教授,您終于肯見我了。”
江禮倚在車門上,長腿交疊,問:“你想說什麽?”
關靜怡笑着挑眉:“之前不知道您就是金融系的任課教授,您可比學生傳的還要帥氣呢。教授就不能請我喝杯咖啡,然後坐下慢慢聊麽?”
江禮不屑勾唇,眼底盡是譏諷:“兩分鐘,要麽說,要麽滾。”
關靜怡長這麽大,第一次在男人面前丢這麽大面子,心中不由得有些窩火。
轉念一想,江禮是什麽人,多少女人想撲到他身上,這麽多年身邊一個女伴都沒有,難搞程度可見一斑。
何況這也不是她的主要目的,所以關靜怡很快就釋然了。
她說:“我來是想告訴江教授,希望您不要繼續被林朵蒙騙了。您喜歡她什麽,清純?簡單?還是看她可憐,動了您的恻隐之心?”
江禮不為所動,只盯着關靜怡,深邃狹長的眼眸裏,疏離而冰冷。
好吧,她看出江禮并不想跟她過多交談,她只好長話短說。
“之前在宿舍樓下見過,不知道林朵是如何跟你說我們之間關系的,的确,她的男朋友還沒跟她分手,就跟我在一起了,但這并不是我橫刀奪愛。林朵的姿色不比我差,我真有那麽大本事,搶得走別人男朋友麽?”
關靜怡繼續說下去:“是她的前男友發現她跟院長暧昧不清,一直都被林朵騙了,他是出于報複心理,才會跟我在一起。林朵與張院長的事情,我想C大學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江禮沒什麽表情,揣在口袋的手,卻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就連不遠處的陳助理,聽聞這個消息,表情也是一驚。
關靜怡猜不透眼前的人究竟是什麽心思,他的神情明明毫無變化,可她就是覺得周遭的溫度都有些下降了。
她決定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教授因為林朵的關系,對我印象不好,您現在也一定在懷疑我是在騙您。但試問,我有什麽膽子過來欺騙您呢?”
她掏出手機,三兩下點出相冊裏的一張照片,她把手機遞到江禮面前。
不是別的,正是當初論壇裏那張,林朵低血糖暈倒,倒在張院長懷裏。
拍攝角度,加上看不太清表情,光從表象來看,的确是一張非常暧昧的照片。
江禮冷冷掃了一眼,那張寫滿斯文的臉上一切如常,根本瞧不出情緒。
好像在聽陌生人的故事。
“我說的一切,都是有證據可查的,我是不喜歡林朵,但我更不想您這樣的人蒙在鼓裏,被她耍得團團轉。”關靜怡收回手機,“她就是喜歡玩弄男生的感情,您并不是唯一受害者,希望教授您能早日看清她的真面目,不要再被騙了。”
江禮聲音沁涼:“說完了?”
關靜怡雙手垂在身前,以為說通了江禮,聲音滿懷期待:“是的。”
江禮點頭,嘴角勾至涼薄的弧度:“那還不滾?”
關靜怡不可置信地擡起頭:“教授,你!你不信我?”
江禮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我的學生,可能并不了解我。”他懶得再看她,“我最讨厭搬弄是非的小人。尤其是,到我面前自作聰明的那一種。”
關靜怡面色一白。
隔着金絲邊眼鏡,江禮眸光攝人心魄:“所以,你還不滾?”
關靜怡千想萬想,都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可是看着江禮這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她知道,不管再說什麽,都是自取其辱。
因此,她保留着最後一絲得體笑容,艱難地邁步離開這裏。
直到關靜怡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內,江禮的目光落在陳助理身上。
他問:“她說的,可是真的?”
陳助理頓時汗如雨下:“回江總,之前在論壇裏,确實看到有人這樣說,但我當時以為,就跟她與您的謠言一樣,全不可信,所以就……沒當回事。”
江禮靠在車門上,從兜裏掏了一根煙出來,點燃。
煙霧缭繞間,他想起來上周她突然出現在辦公樓前,張院長朝她招手,帶她去一邊講話的樣子。
态度熟而親密,尤其是,遠不似普通的師生關系。
她跟張院長講話時,還在偷看自己。
當時他還以為,她是有話要跟自己講,所以才把她叫住。
原來是……怕他發現麽?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燃着的煙草猩紅,青煙在指間升騰。
他又想起當初把電話打到她的分院,院長接起電話,得知消息後喜不自勝的語氣。
一切的一切,早有含義在。
而他就像一個傻子一樣,被這樣一個看似單純的小女生狠狠擺弄。
可笑至極。
江禮緩緩抽了一根煙,他從未覺得抽煙是這樣漫長的事情。
漫長到眼尾燃盡,燙到了他的手指,他都渾然未覺。
他将煙頭掐滅在一旁的垃圾桶中,轉身走回江氏集團大樓。
陳助理看着江禮的背影,猶豫半晌,還是問了一嘴:“江總,您不是……”
“不必了。”江禮頭也未回,語氣微冷,“繼續開會。”
陳助理想說點什麽,張了張嘴,發覺自己啞口無言,只得點頭。
“是,江總。”
林朵這次比賽很是心不在焉。
備場時,就總忍不住向外張望,總是帶着希望向外看,最後失望而歸。
她等來等去,都沒有在觀衆席,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的江先生。
即使稿子已經背熟,可他不在,她總覺得心裏不踏實——他說過會來的。
一直等到主持人叫到她的名字,她握着話筒,用熟練英文介紹自己的時候,眼睛卻在四處搜尋。
可是沒有。
她想起他說的,開完會就會過來,也許他還沒開完會,也許在來的路上,他的公司離A大也不算很近……
她也說了,正事要緊,讓他先忙,她不是不懂事。
只是他沒來,她還是會失望,她承認,在內心深處,她是期待能在臺下見到他。
嘴上背着演講稿,心卻飄到了別處,林朵鞠躬下臺,很想給他發個短信問問他到了哪裏,她已經結束了。
可又擔心他在開車,看信息不方便,于是作罷。
林朵壓下心緒,聽完其他同學的演講,也沒仔細去評判這些人演講水平的高低,她已經不在乎了。
幾個小時的比賽很快過去,這次的比賽結果并不會立即出來,結束時,已是下午五點鐘,正是夕陽西下,晚霞鋪上天空,一天中太陽最美的時候。
A大門口交通擁堵,不少豪車停在校外,多的是有錢人追求漂亮的女大學生。
林朵在門口等待江禮時,甚至還有不少人過來搭讪。
她一一拒絕,四處尋找江禮的車。
可她又覺得,江禮到了之後,是一定會找她的,于是她又找得沒有那麽積極。
她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等到車輛減少一半,她還在等。
夕陽又下沉了幾分,晚霞愈發紅豔,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暖色,她的百褶裙都變成了緋紅色。
她坐在校內進門不遠處的噴泉邊上,欣賞A大內的假山流水,還有校內走來走去的情侶。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小時。
門口的車輛已經很少了,天色漸暗,林朵換了個坐姿,掏出手機給江禮發短信,問他開完會了嗎,她就在校門口等他。
或許是今天太忙了,林朵暗暗猜想。
她一邊等,一邊哼歌,同時想起之前網上有一段流行的表情包對話。
“別的小朋友都被人接回家了,你怎麽還不來接我?”
好想發給江禮哦。
林朵晃了晃她的腿,覺得這種表情包撒嬌意味太強烈,他們還沒到這樣的關系,有些不妥。
可又覺得很符合當下情景,于是去微博上搜了半天,看到那個可愛小人打電話的樣子,每一張放到自己跟江禮身上,都很适合。
“歪?在嗎?”
“我想你了。”
“今天也很喜歡你////”
“你不來接我,我就跟別的小朋友回家了。”
……
林朵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聲,每一張都存在手機裏,打算待會見到江禮,當面給他看。
于是又這樣渡過了一個小時。
等到天都黑了,A大門衛都懷疑她是不是過來踩點的,她只得解釋。
最終,她給江禮發了一條短信。
“江先生,你不用來接我啦,開完會直接到餐廳吧,我在餐廳等你喔。”
她打車去了那家早就訂好的西餐廳,裏面可見各種名媛淑女,與伴侶們有說有笑,也有好姐妹來此聚會。
裏面有人拉着悠揚的小提琴曲,環境雅致,氛圍好極了。
報了江禮的名字,服務生立即把她帶到指定位置,靠着窗。
這個早就訂好的桌子上,有一朵盛放的玫瑰插在透明花瓶裏,為這張桌子添了些許情致。
林朵四下看了眼,好像只有這間桌子有,不禁問:“這是餐廳送的嗎?”
服務生尊敬地回道:“這是江先生特意吩咐我們準備的。”
林朵心下一甜,點了一杯飲料,就坐在窗邊靜靜地等。
時不時拈起玫瑰,放在鼻下輕嗅,是玫瑰特有的芬芳,就像愛情一樣。
發出去的短信始終沒有回音,她也沒有不耐,只是在等。
這麽久的相處經驗告訴她,江禮不是說話不算話的人,她有這個自信。
可是她等啊等,等到這個西餐廳過了用餐流量最大的時期,等到小提琴手下班,等到餐廳服務生開始閑聊,等到外面馬路上的車輛都變得稀少。
她還在等。
她就如同透明花瓶裏的這朵玫瑰,盛放着,等待它的主人。
可離了泥土的玫瑰,盛放再美,總有枯萎之時。
餐廳服務生走到窗邊來,面含歉意地說:“對不起,小姐,我們這裏準備打烊了。”
“哦……”林朵覺得有些尴尬,“這麽早啊。”
服務生忍不住提醒:“小姐,已經十點了。”
“是嗎。”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這麽久了。
她站起身,只覺腹中饑腸辘辘,連走路都有點沒力氣了。
服務生提醒道:“小姐,您的花……”
“哦。”林朵說好,把玫瑰拿在手裏,去吧臺結了那杯水錢,出了餐廳。
晚風吹在臉上,她撫了撫手臂。
也許江禮下午真的很忙吧。
她打車回了C大,下車時,見C大門口有一家面攤尚未關門。
肚子不住在叫,餓了一天,林朵還是坐進面攤裏,點了一碗素面。
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一臉憨厚,一邊煮面一邊問:“姑娘,玩這麽晚才回來,餓壞了吧?往常我早就關門了,你運氣好,就今天想晚關,不然啊,你可吃不上我這口。”
林朵笑眯眯地說:“真的嗎?那我運氣确實不錯呢。”
一碗面很快端上來,老板笑呵呵的,露出潔白的牙齒。
“姑娘,慢慢吃,不着急哈,叔叔等你吃完再關。你看你這麽瘦,叔叔給你加了個蛋,多吃點,不跟你要錢的。”
泛着油花的素湯面裏,放着一顆剝了皮的鹵蛋。
林朵的鼻子忽然就是一酸,她輕輕嗯了一聲,說了句:“謝謝叔叔。”
握着筷子夾起面,輕輕吹了吹,她吃了一口。
放在桌面上的,那朵從西餐廳帶回來的玫瑰,被她夾面的手臂刮掉,不小心落在了這間滿是油光的,肮髒面攤的地上。
難過的情緒伴随面的熱氣上湧,嘴裏酸澀萬分,她一下子變得沒用極了,連最軟最軟的面條都咬不斷。
怕自己稍一用力,眼裏就會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