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電話
“給你提個醒，最好有點自知之明，千萬別上趕着倒貼別人。”薛寧玥高聲道。
“哦，放心、我是不會倒貼你的，”蘇星語說，“你能走了嗎？踩着我的筆呢。”
薛寧玥的表情微怔，蘇星語不由分說的把對方推開，俯身撿起地上的筆，有些裂縫。她仔細看了看，又覺得這支筆不太像自己的，雖然很相似。但好像是同桌的…
薛寧玥心裏的怒火還沒平息，本來是過來立下馬威的，這下平白無故拳頭全打在棉花上，郁悶極了。便又上前一步沖蘇星語喝道，“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叫你不要倒貼顧……”
蘇星語正心疼的看着筆，沒等對方說完，突然擡起小臉，面無表情直視薛寧玥，“沒禮貌沒教養的家夥，踩壞別人東西都不需要先說聲道歉嗎？”
“你說誰？”
“我說你。”蘇星語別看個頭小，但力氣确實比一般女生大了點，她把礙事的薛寧玥推出半米遠，“不要占着我同桌座位，不歡迎你。”
“靠，你再推我試試？”薛寧玥家裏有礦，從小到大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剛開學報道那天薛寧玥一身名牌，被一輛裝逼的白色保時捷送來，從裏到外洋溢着“姐有錢快來巴結我”的強大氣場。
然而當她帶着審視目光打量全班時，班裏除了一個和她趣味相投的女生外，沒幾個人回應她，主要是她的暴發戶氣質太明顯，再怎麽過度包裝都擋不住。
薛寧玥趣味相投的好姐妹王歡很快走過去幫腔助勢，場面逐漸鬧大。
李思思聽到動靜，朝蘇星語那邊看，發現蘇星語正一言不發的握着筆，嘴角緊繃。對面那倆人喋喋不休的，仿佛言語攻勢不夠還準備上手。
班上其他同學都是吃瓜看戲的姿态，沒幾個人打算上去勸的。
李思思氣憤的騰得站起來，正朝那邊走的時候，教室門開了。
原先誰也沒注意到，直到李思思感到身側掠過一陣涼風，一道黑色身影比她更快的越過她，走向三人對峙的位置。
喋喋不休咄咄逼人的兩個人突然噤聲了，場面一度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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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星語原本心情低落，一臉黑線。此時終于察覺到不對，疑惑的擡頭，發現顧逸辰正站在她走廊座位的左側。
顧逸辰的視線停留在蘇星語身上幾秒，之後掃向薛寧玥和王歡，瞳線微收，露出些許厭惡神色。
他眉頭微皺，低聲說，“滾開。”
對面兩個女生聽到這句話，一臉震驚，但也不敢再說什麽，相互交換眼色後，匆匆離開了。
蘇星語倒有些尴尬，手足無措的。擡起眼睛偷偷打量他，發現他也正在看着自己呢！
她趕緊收回視線，和他一對視就緊張，她坐回座位上，一本正經的打開書，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李思思看到已經那邊息事寧人了，松了口氣。也不打算再插手，折返回自己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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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星語習慣性動作從書桌下拿筆時，竟然摸出一根完好無損的筆。兩根高度相似的筆拿在手裏，她知道不能再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了。
她心裏鬥争了半天，弱弱開口，“同桌，你的筆。”
顧逸辰沒反應，帶着耳機聽歌。
蘇星語不知道怎麽想的，伸手把他耳機的一頭摘掉了，大聲說，“你的筆！”
顧逸辰被她吼到，隐約露出不耐的神色，她立刻把那只完好的筆塞到他手裏，一副完成使命的樣子。
他冷淡的看着這支筆，啪的甩回她書桌上，繼續戴上耳機，與世隔絕。
蘇星語這下終于開始動搖了，他是不是認出這筆不是他的了？那就還給他一支壞筆，多不好意思？就實話說是剛才那個女生踩壞的？可筆是無辜的，看見壞筆不管怎麽樣他也都會不開心的吧。
蘇星語幾不可聞嘆了口氣，又想到剛才顧逸辰對那倆女生的話。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那高冷不理人的性子，怎麽可能那話是為了給她出頭。他大概只是讨厭別人站在他位置吵吵鬧鬧擾了清淨而已。這樣也好，反正薛寧玥近期應該不會再來她這兒找她麻煩。
“同桌，”蘇星語準備再次拽下對方耳機的時候。顧逸辰轉過頭，猛的抓住她手腕，“別吵。”
“……我，我給你還筆……沒，沒想吵…”她被他抓住現行，臉色開始漲紅，說話結結巴巴，眼神也胡亂飄，距離這麽近，她反而不敢正大光明的看。
顧逸辰看了眼她通紅的耳根，視線移回她手裏的筆上，“壞就壞了，不用三番四次的告訴我。”
“诶？”她驚訝之後又點點頭，看來他已經不計較了。她也卸下包袱，像個小孩子發現新大陸般，“你眼睛真好看。”
“……”顧逸辰松開她手腕，不再理她。
蘇星語淺淺露出小酒窩，趴到桌子上，專注的盯着他的側顏。
只是她的目光不像含情脈脈，倒像盯着一塊兒紅燒肉。
她自打那時起，就敢大大方方的直視他了。
此後生活也跟有了目标似的，重振自信心，覺得同桌也不是高冷到不能親近。她要主動點，天天誇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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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午放學，蘇家派來的楊司機都會按時來接蘇星語和李思思。
時間一長楊司機和門衛大爺混熟了，每次一接倆，門衛大爺都調侃道，“一次接兩千金，你的車可別被壓壞喽～”
“沒事，好車不怕，蘇總交代的任務我可不能馬虎。”楊司機笑道。
“叔叔，我們放學了。”蘇星語和李思思趕來，打開車門上車前，禮貌的對門衛大爺揮手說再見。
“楊叔叔，我爸媽什麽時候才能回家？”蘇星語在車上問。
被問到這種問題，楊司機有點犯難，”我也不清楚，可能…下個星期？”
“公司有這麽忙嗎？”蘇星語有些不開心。
楊司機從後視鏡裏悄悄看蘇星語皺巴巴的小臉，心裏有點沉。他也是真沒敢說實話。
其實，蘇家公司正在遭遇危機，之前和另一家公司的合作案裏蘇家被第三方設了套，陰陽合同糾紛讓公司賠進去不少錢。現在股票大幅縮水，員工軍心動搖，債務問題與日俱顯。蘇家原本只是家上市的小公司，根本經不起這麽大的打擊和折騰，現在肉眼可見的頹勢低迷，不知道能不能扛過去這陣風波。
當下蘇家兩口子正在到處求于人，借錢彌補虧空，但很多銀行都已經将他們拒之門外了。現在蘇葉兩家父母都牽扯了進來，兩家長輩只能靠着以前積累的人脈關系，給兩口子想辦法。
這些都沒敢讓蘇星語知道，因為她剛升高中，怕影響她學習。
蘇家兩口子壓力很大，也擔心把自己的不良情緒傳染給孩子，怕孩子心思敏感發現後會擔心。所以将近一個月都沒回家，只派司機按時接送她，每天不怕麻煩的做好早晚餐讓司機給蘇星語送過去，也通過司機及時了解孩子在學校的近況。一直在以這樣的方式默默關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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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想開點，你不是也經常這樣勸我嗎？要體諒一下父母，也許他們正在給你談一個億的大項目呢。”李思思想逗她開心，抓住她軟軟的馬尾辮末端掃掃她的臉頰，癢癢的觸感，“所以我們要學會懂事，不去打擾他們。說不定一覺醒來，你身家過億了，多麽不勞而獲的開心事，幹啥要這麽愁眉不展呢？”
楊司機也附和着，“對對對，你要這麽想就對了。”
蘇星語搖搖頭，“可我根本不想身家過億啊，我想讓他們別那麽累，如果有時間能多陪陪我就更好了。”
“……”李思思嘆了口氣，撥弄着她的頭發，“聽見沒楊叔叔？趕快讓叔叔阿姨回來吧，她們女兒寧可不要一個億，只要父母愛，我聽了都要感動到流淚了。”
楊司機苦笑兩聲，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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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星語回到家，家政阿姨正在客廳打掃衛生，看見她回來，連忙放下吸塵器，“小語，放學回來餓不餓，我這就給你做飯去。”
“不用阿姨，等會兒有人給我送飯的，爸媽應該給我做好了。”蘇星語回答。
“你爸媽剛打來電話，說今天可能沒空做飯，讓我先給你做着，問問你想吃什麽。”家政阿姨如實說道。
蘇星語原本就有些難過的心情，聽到這些話更傷心了，木木的回答，“做什麽都行，反正都能吃。”
她怏怏走到卧室裏，關上門，把正對面書桌上一家三口的合照相框扣下。抱住那只長鼻子像吹風機似的玩偶豬，無力的倒在大床上。
“晚飯做好了，你最愛吃的蓮子荷葉粥。”家政阿姨來敲門。
“好。”蘇星語抱着豬來到客廳，一刻也沒撒手，邊用勺舀着吃粥，邊拿出手機刷微博。
“多吃點菜，”家政阿姨又給她夾了些菜，“別光顧着玩手機，你太瘦了，再吃點肉。”家政阿姨把大量肉松倒進她碗裏。
她沒有意見，攪拌着肉松吃起來還挺香的。
“爸媽什麽時候回家啊？”她小聲抱怨着。吃完飯，把手機丢在一邊，仰靠在沙發上，覺得人生真是寂寞。
她覺得重要的人，都不理她。
爸媽不理她，同桌也不愛理她。都是為什麽？
突然桌面上的手機叮鈴叮玲響了起來。她看見是一個陌生號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按下接聽鍵，“喂？”
“是蘇建明女兒嗎？”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粗曠。
“是，怎麽了？”她警惕心沒那麽強，雖然爸媽平日裏總教導她要提高警惕提防壞人，但她天生保持着一顆善心，對陌生人都很友好。
“哼，怎麽了？！還不起錢我們就去學校找你！”電話那頭惡狠狠的撂下一句，很快切斷電話。
蘇星語愣在當場，緩緩拿下電話。
家政阿姨看到她這樣，連忙問怎麽了，誰打來的。
“沒什麽，賣保險的，說找我要錢…”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我才不給他錢，欺負誰人傻錢多呢。”
家政阿姨聽她說話糊裏糊塗的，倒也留了個心眼。但沒多問什麽，只應和着，“是是，現在騷擾電話太猖獗，賣保險的洩露個人隐私太嚴重了，一個月能接到七八個電話問你買不買。”
蘇星語吃完飯，要幫忙收拾碗筷。家政阿姨急忙攔住她，不讓她動手幫忙，“你快學習去吧啊，這些活是我該做的。”
蘇星語回到卧室，打開書桌上的臺燈。從書包裏拿出作業，攤開習題冊第五頁，盯着發呆，是一個字都寫不進去。
那通電話的人是誰？為什麽會找她要錢？父母公司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她猶豫的拿起手機，撥通老媽的電話號碼。
蘇星語媽媽葉萍在公司接通電話，蘇星語還沒想好要怎麽說，長時間的沉默。
葉萍，“喂，寶貝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嗯…媽媽，這段時間在公司很忙嗎？”蘇星語問。
“是啊，特別忙，”葉萍緩了緩語氣，“每天都有很多事等着去解決。原諒媽媽現在沒辦法陪你，自己要乖乖的，在學校好好學習。在家每天早睡早起，家政阿姨以後給你做飯。錢不夠花了跟我說……”
蘇星語打斷，“那你們什麽時候回家？”
“大概，一個星期後？”葉萍的語氣連自己都不确定。
“上周你也是這麽說的。”蘇星語悶悶不樂的，“那好吧，我就是想問你們一件事。”
“什麽事？”
“我們公司，沒欠別人錢吧？”蘇星語忐忑的問。
葉萍僵硬了幾秒，換上輕松的口吻，“當然沒有，從哪裏聽說的小道消息，都不可信。我們公司現在很好，沒有債務。星語，不要被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影響，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其他事都與你無關，明白嗎？”
蘇星語心裏有了着落，鄭重的點頭回答，“明白，我知道的。”
挂斷電話後，蘇星語終于安心，不再恐慌。她相信父母，那通電話可能是惡作劇或是騙子打來的罷了。與她無關。
她才不會因為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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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楊司機照常來接蘇星語上學，發現她這時和昨天大不同，今天格外的朝氣蓬勃，不像昨天悶悶不樂的。
楊司機逗她，“今天早上吃什麽好吃的了？”
“南瓜粥，甜甜的。”蘇星語說。
“噢，看來是家政阿姨做的南瓜粥手藝不錯，已經把你征服了。”楊司機看見孩子開心自己也開心。一路踩着油門把她送到校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