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遇開的是輛紅色馬自達,車齡不小,餘一洋老早想給她換掉,奈何何遇念舊,死活不肯。

她說習慣了,勞苦命,享受不來高檔貨。

幾次之後,餘一洋也就沒再提。

深夜的大馬路上沒什麽其他往來車輛,車子跑的非常順利,除撞上紅燈外,其他就沒打過嗝。

“房子我讓鐘點工今天收拾過,稍微還做了點吃的放在冰箱,回去後你要能接受可以自己熱一下。”何遇換了首歌,調小音量。

餘一洋将座位放倒了一些,斜靠在那邊,整個人都透着疲憊,眼睛閉着,一手撐着額頭,說:“我今天去你那。”

何遇看他一眼:“你的那些衣服我很久沒曬了。”

“沒事。”

餘一洋稍稍有點潔癖,衣物一日一換,床鋪全面除螨,飲食不過夜,哪怕二次加溫他都抱有意見。

“外面是有多操,居然讓你降檔次了。”

餘一洋嘴角一勾,半睜開眼看她:“你猜。”

何遇沒吭聲,只是不知覺的降了車速,行的緩慢又平穩,對于深夜返家的渴望迅速落了下來。

封閉狹小的車廂內有隐約的男士香水味,何遇并不喜好這個味道,稍稍開了點窗。

“冷。”餘一洋說,“吹的頭疼。”

何遇又把車窗關上。

餘一洋動了動身子,似乎沒躺舒服,朝何遇這邊倒了過來,長手長腳的男人,稍微有點角度就碰這頂那,額頭一下就抵在了何遇肩上。

Advertisement

這一點點的分量對何遇來說并不吃力,她木然的看着車前方,之後再沒說一句話。

到家後,去廚房給他下了一碗面,放上桌後也不管人愛不愛吃,徑自回卧室洗澡。

熱水自頭頂往下沖刷,随着毛孔的張開,何遇舒服吐出口氣。

洗到一半,頭上還頂着滿滿的泡沫,衛生間門突然被打開了。

隔着氤氲的水蒸氣,餘一洋就這麽堂而皇之的站在那裏,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了,何遇沒有絲毫驚慌,表情沒有一點變動,慢慢的又轉回去,閉眼,擡頭,讓泡沫随着流水往下。

黑暗中其他感官更加敏銳,她能聽到餘一洋脫下外套的聲音,聞到他靠近的氣息。

完事後,餘一洋沉沉的睡了過去,出差這麽多天肯定是累的,眼下還有明顯的青色。

借着床頭昏沉的光線,何遇看了他一會,将搭在腰間的胳膊拿掉,走下床,披上浴袍,去了廚房。

從冰箱裏撈出一瓶冰啤酒,打開窗,迎着吹來的夜風一飲而盡,之後回客房睡了一晚。

他們發生關系的頻率不算高,同床共眠更是沒有過。

何遇當晚睡的并不好,第二天早早醒了過來。

外面的天還是青色的,天際線隐約有點白光。

餘一洋還在睡。

何遇胃口不太好,吃了兩片面包,便出門去了公司。

下午在會議上碰到,各自波瀾不驚。

晚上照例加班到很晚,餘一洋找過來,敲了敲辦公室玻璃門,提醒她走人。

“跟你一起?”何遇說,“明天我怎麽來。”

“我人都在你家,你還怕這個?”餘一洋笑說,“你怎麽想的?”

“你這次是要住幾天?”

餘一洋:“再說。”

他們有各自的住處,在同一個屋檐下吃睡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現在少之又少。

何遇拿上東西,跟着他出門,去了就近的餐廳吃飯,之後回家。

後面幾天在公司同進同出,對此不會有人有異議,兩人的關系并不是什麽秘密。

周日這天兩人都窩在家裏,開了個視頻會議後,各自占了客廳一角忙活。

午飯剛過時,何遇接到了陳薇的電話。

“現在送過來?”

陳薇:“嗯,我晚上再過來接,方不方便?”

何遇看了餘一洋一眼。

他察覺到了,挑眉問:“怎麽了?”

陳薇聽到了,吓一跳,立馬在那頭說:“餘一洋在啊?”

何遇應了聲,回答餘一洋先前的問題:“陳薇有點事,想把孩子放這邊來。”

餘一洋盯着電腦屏幕“唔”了聲,點頭:“那過來吧,反正後面也沒什麽事。”

陳薇卻遲疑着:“要麽算了,我另外找人看看。”

何遇起身走去陽臺,關上落地窗,盯着遠處茫茫的建築物,說:“沒事,你怕什麽?”

“不是怕,”陳薇說,“我也說不清。”

餘一洋那人看着斯斯文文,看人時也經常帶着笑,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讓人不敢多說話,也不敢對他提要求,甚至跟他對視一眼都覺得慫。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氣場吧,從小錦衣玉食,錢堆裏長大的人,就是有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氣質。

自己找上門來的,不管怎麽樣都得認。

陳薇很快将孩子送了過來,她站在門口,也沒進來,遙遙沖餘一洋打了聲招呼,将陳藍天往裏一推,就扭頭跑了。

何遇把人領到客廳安置好,随後去找吃的。

客廳安安靜靜的,只有餘一洋偶爾敲擊鍵盤的聲音。

陳藍天背着小書包坐在他對面,低着頭,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餘一洋沒有跟小孩相處的經驗,當然也沒有跟小孩相處的喜好,他對別人的孩子談不上讨厭,但也不覺得喜歡。

何遇很快回來了,小孩喜歡的垃圾食品在這個空間內是絕跡的,只找到幾樣水果,她把長的醜醜的蓮霧塞到陳藍天手中。

“謝謝阿姨。”陳藍天小聲說。

說完,也沒見她要動一口的意思,顯然對水果并沒什麽興趣。

何遇拉開她的書包看了眼,就放了一個水杯,她說:“你作業做完了?”

“沒有,還剩一點。”

“你媽沒給你帶啊?”

陳藍天說:“在家裏,回去很快能做好。”

何遇也真是服了陳薇了。

之後又随意聊了幾句,陳藍天乖乖的有問必答,但也不多說什麽。

餘一洋中間接了一個電話,結束後起身去了趟衛生間。

陳藍天立馬舒了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不少。

何遇:“......”

客廳太過清冷的氛圍明顯讓陳藍天覺得很壓抑,何遇忍不住的就有點同情她,等餘一洋回來就打算帶人出門。

餘一洋沒反對,只說:“早點回來,一起再吃個飯,晚上我回麗景府邸。”

“知道了。”

周邊供小孩游玩的地方很悠閑,現在又是下午兩點,時間非常的不上不下。

何遇一時也不知道該帶她去哪裏合适。

在樓下晃悠了兩圈後,何遇突然想到了段孟,她低頭看了看十分乖巧的陳藍天,說:“你還要不要爬上次玩的那個?”

陳藍天回憶了兩秒,擡頭:“那個高高的嗎?”

“對。”

陳藍天可憐兮兮的說:“玩是能玩,但不想玩最高的那個。”

何遇笑了:“行。”

周末的商場比上次來要熱鬧很多,童子軍項目上也挂了不少的蘿蔔頭。

何遇付了錢,讓陳藍天脫鞋進去,由着工作人員給她穿裝備。

她還特意囑咐了句:“累了或者不想玩了就下來,不要緊的,知道嗎?”

陳藍天點點頭,然後和另一個小朋友一起上了木梯。

何遇觀察了她一會,發現很快有說有笑融入進去以後,開始有閑心觀察四周,粗略掃蕩之後并沒有發現段孟的影子。

“段孟今天沒上班?”她問一旁的收銀員。

對方愣了下,說:“上了,去衛生間了。”

果然沒多久,他從拐角盡頭走了出來。

距離近了,何遇率先說:“我今天又帶小朋友來玩了。”

“上次那位?”段孟對陳藍天那倒黴孩子也還有印象。

何遇點頭:“她老媽有點私事,讓我帶她半天。”

段孟很快進去了,穿梭在幾個蘿蔔頭中間,時不時把卡在上面的孩子給理順,引導他們跨越障礙物,往最後沖刺。

男人高大的身軀,維護着那些弱小的生命,看過去非常的溫暖。

“你們幾點下班?”何遇突然又問收銀員。

對方說:“你是問我們,還是問段孟?”

何遇笑了笑。

對方也笑了下,說:“段孟今天給人頂班,四點就能下班了。”

差不多是陳藍天一輪玩下來的時間。

何遇坐到旁邊的彩色凳上,一邊玩手機,一邊注意着時間。

四點左右的時候,段孟将陳藍天從上面抱了下來,小姑娘比之前放開了很多,肥肥的臉上露出了明朗的笑意。

她跟段孟相處的也不錯,少有的在那跟人聊天。

“玩的好嗎?”到近前了,何遇問她。

陳藍天笑着點了點頭,随後往地上一坐,自己給自己穿鞋子,還穿的有模有樣。

“下班了?”何遇看向段孟。

“還有兩分鐘。”

何遇:“我帶小孩沒經驗,你可否伸個援手?”

段孟站在原地,歪了歪頭,似乎對何遇提出這個要求感到匪夷所思。

他們交情不深,平日更無往來,這話非常唐突,他并沒有答應下來的理由。

靜了一會,陳藍天穿好鞋站在旁邊,她擡頭看段孟,表情平靜,沒有渴望,也沒有失落。

只是說:“我媽媽很快就會來接我了。”

想表達的內在含義好像是“我不會占用你多少時間的”,同時又像理解何遇不懂跟小孩相處的難處,在替她說“請你幫個忙吧”。

這小孩非常懂事,段孟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孩子母親對她的苛刻和冷漠,同情心頓時一個泛濫,點頭答應了下來。

一起去了肯德基,這次是何遇買的單,點了份大桶,又點了份兒童套餐,替陳藍天拿了個小玩具。

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何遇專心吃自己的雞翅,基本很少說話。

段孟話也不多,只是适時的給陳藍天一個回應,一來一往間氛圍相當的融洽。

日頭西落,暮色四合。

何遇從包裏掏了支筆出來,在小票上寫上自己的名字,轉了個向,推到段孟面前。

“名字。”何遇指了指段孟胸前的工作牌,“禮尚往來。”

段孟說:“我知道你叫什麽。”

“嗯?”下一秒,何遇又恍然大悟的“噢”了聲,“快遞單?”

段孟點頭。

“大晚上的你這都能看清?”

段孟說:“正常吧,那天我是快遞員。”

何遇咬着可樂吸管,笑了笑:“我的聯系方式也在那上面,你看呢?”

說完,将筆也推了過去。

段孟跟她對視了會,低頭寫上了自己的聯系方式。

陳薇趕到時,桌上的食物已經吃了個七七八八。

而對于段孟的存在,她更表現的跟見了鬼似的,不過那只鬼沒多留,人前腳一到,他後腳就走了。

陳薇替了他的位置,坐到何遇對面,劈頭就問:“那人怎麽回事?”

“就幫你看孩子呢。”

“我說真的,”陳薇挺嚴肅,“你怎麽跟他攪合在一塊。”

“啧,”這話何遇不愛聽了,“什麽叫攪合在一塊,就一起吃個飯的事情,說的跟什麽似的。”

“餘一洋啊!”陳薇說,“餘一洋是死的啊!”

何遇笑了:“你這話可別被他聽到。”

陳薇的嚴肅一點沒松動:“之前又不是沒例子,以前你跟一男的走的也挺近,沒幾天不就沒見過人了?”

何遇依舊維持着那股淡淡的笑容,說:“我知道。”

餘一洋這人比較多疑,占有欲又強,在面對何遇的事情上更是嚴重。

“你們什麽時候打算結婚?”陳薇轉了話題。

何遇挑眉:“誰跟你說我要結婚?”

“不是,”陳薇想不通的說,“你們在一起多少年了,不結婚說不過去吧。”

何遇說:“我等的從來不是婚姻,一直都是時間。”

陳薇沉默了下,說:“明年就到十年了吧?”

“嗯。”

陳薇眼含隐憂:“他能放了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