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奔現
周六下午三點，ID 為“我不是白富美”的直播間內一片火熱，在線人數已經達到了六位數。
姚瑤将攝像頭翻轉，隐匿了自己的臉，只是在鏡頭前一樣一樣翻動着自己的手表櫃。蔥段一樣瑩白柔美的小手上戴着一枚巨大的粉鑽，和手腕上限量版的手镯是同色系，交相輝映，富貴逼人。
“新添置了幾樣小可愛，和大家分享一下……”
她舉起了一只百萬級的定制手表，語氣淡漠的說着手表的設計理念和珠寶工藝，随後放下，第二件，第三件……
不斷有鮮花、游艇砸向主播的賬戶，評論區熱鬧非凡。
- 所以女神買手表和我們買煎餅一樣不假思索的麽！
- 我在GW官網上看到這款表了！好像是全球限量呢！
- 今天也是土肥圓們變身檸檬精的一天[自盡.jpg]
- 啊啊啊啊啊手表再美也美不過瑤瑤本瑤啊！
- 瑤瑤再讓我們舔舔你的盛世美顏吧……
- 今天已經比昨天多露了三秒鐘了，我安心躺平了！
- 然而機智的我已經截圖保存[嘚瑟.jpg]
……
姚瑤興趣缺缺的翻看着評論，沒有出聲。手表櫃的新品說完了，直播時間也接近了尾聲，她放出了下一期的預告：“因為快過生日了，所以 daddy 讓設計公司的人明天來和我碰頭，重新設計一下我的游艇內飾。到時候會讓大家幫忙一起挑選哦。還是老規矩，轉發我的預告微博，評論區抽一位小可愛送今年春季新款C家的包包。”
- 女神要過生日啦！會和男朋友一起嗎？
- 讓我成為歐洲人！這次的包包一定要抽中我！
- 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
- 只有我一個人懷疑這貨的 daddy 是包養的金主麽？
- 樓上過酸，隔着網線我都聞到了檸檬的氣息……
- 有道理哦，現在正經白富美幾個不是忙着學習繼承家業，要我說開直播做網紅的裏頭十個有九個是假貨。
……
姚瑤懶得和那些泛酸水的人計較，徑直關了直播，退了出來。卧室的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姚瑤說了一聲“進來”，探頭進來的是家裏的老保姆陳媽。
“小姐，這一季送來的鞋子給您拆封整理好了，您要去看看麽？”
半年前姚瑤第二次犯病的時候，她動手裁掉了家裏大部分的傭人，只留下了一個陳媽、一個司機和一個廚師。
姚瑤面試過幾個助理用的都不稱心。
陳媽年紀大了，網紅、直播什麽都不懂，卻跟在母親身邊熏陶出了還不錯的品味。姚瑤便讓她打理自己的衣帽間。畢竟從小帶她到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不看還好，一看姚瑤火冒三丈。
她剝着剛剛做的貓眼美甲，冷幽幽的瞥了一眼陳媽：“您是瞎了還是聾了。我說過，不要按照款式來分。你見過我冬天穿雪地靴的麽！這什麽垃圾也敢給我送過來！按照色系重新給我布置！我上次給你色板呢！”
姚瑤彎腰在沙發一角掏到了二百六十色的色板對比單，直接甩到了陳媽懷裏。
印制的書頁一角正好砸在了陳媽的脖頸上，那裏立刻起了紅印。姚瑤一愣，随後厭惡的皺眉：“我去卸妝，晚飯前給我弄好！”
說罷，她摔門離開。
手機裏跳出了一條信息，是姚瑤設置的特別關注。她從浴缸裏探出頭瞥了一眼，立刻直起了身子，“哇啦”水溢了出來，濺濕了那條從波斯空運回來的毯子。
薄荷：下午導師給我放了假，出來見面吧。不是想要吃街角的草莓布蕾麽，我請你，管夠。
姚瑤伸手就要去回，一坨泡沫順着指間滴落到了手機屏幕上。她手忙腳亂的擦拭着屏幕，一個字一個字打道：“好的好的！我随時都有空！五點鐘不見不散！”
遲疑了一下，她又把感嘆號換成了逗號，确認了三次後，發送。
姚瑤從浴缸裏跳了出來。
-----
姚夫人很少再回宅子。
巴黎住了半年後，回國已經是春天。
司機把車泊好，她擡頭看了看女兒房間的窗戶，低頭問迎出來的陳媽：“姚瑤最近怎麽樣？”
陳媽臉色有些複雜，脖頸那裏系了一條方巾，她點頭輕笑：“夫人，小姐一切都好。”
“下一次手術安排在下周。這段時間讓她提高免疫力，減少光照。”
“是。向來如此。”
姚瑤在房間內，并沒有留意樓下院落裏有車子開了進來。
她有些氣急敗壞的往臉上一層一層疊着遮瑕。兩層，三層，四層……直到那些不同牌子不同色系的遮瑕和右臉上的粉底徹徹底底脫節，姚瑤都沒有辦法遮住左臉那塊巨大的黑斑。
冰冷的指甲嵌入了掌心。
惡性神經黑變病，百萬分之一的發病率，從她出生的那一天開始，姚瑤就被宣判了和美神無緣。
徹底根治需要摘除大腦深處一個極為危險位置的原發性腫瘤。經年累月，腫瘤以極為危險緩慢的速度增長着。只要它在，多少次激光醫美手術都無法去掉姚瑤左臉上小半個臉的黑斑。
從她被叫做“青面獸”的那天開始，她就再沒有去過學校，更沒有工作過一天。
姚家用金錢給她堆砌起了一座城堡，姚瑤像是被關在城堡之中的困獸，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過着游離于人間之外的生活。
鮮少有人見過康城首富姚萬年的獨生女完整的面容是什麽樣，更沒有人知道網絡上那個每次直播都只露半個臉幾秒鐘的主播就是傳說中深居簡出的姚家千金。
任性、冷漠，出言狂妄，背景神秘，各種稀奇古怪的因素交織在一起，最終讓姚瑤一夜成名。
姚夫人俞桐早年是個國民主持人，聲譽極高。結婚後抛下了事業，與丈夫共同養育女兒。
雖然現在與姚萬年分居多年，但人前優雅大方、一颦一笑之中依然可見當年的風範。
她上樓，姚瑤下樓，若幹個月沒有相見的母女在樓梯上同時停住了腳步。
俞桐率先擠出了一個笑容，和藹的說道：“和媽媽這麽心有靈犀？”
姚瑤垂落的頭發遮住了一半的視線，她扶了扶頭上的畫家帽，壓低了帽檐，不耐煩的擡腿繞路：“我出去。”
“媽媽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晚上陪媽媽吃飯吧。”是近乎懇求的語氣。
姚瑤厭惡的皺眉：“我說了，我要出去。”
“去哪兒……”
俞桐的話沒有說完，姚瑤猛地轉過頭來，栗色頭發下觸目驚心的黑斑一閃而過，她拔高了語調：“如果你是回來查戶口的現在就可以滾了！”
她頓了頓，臉上露出了一個殘忍的冷笑，掃了一眼俞桐後冷聲說道：“新配了義乳？你的小男友們都沒發現左右不對稱麽。”
說罷，她揚長而去。
客廳的大門被迅速開啓又重重合上，在空落落的家裏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回響。
俞桐站在樓梯的正中央，維持着一腳往上邁的姿勢，全身微微顫抖着，手掌捏緊了冰冷的扶手……
姚瑤挑了一輛不那麽高調的跑車，風馳電掣的彙入了城市的車流之中。
薄荷不喜歡高調，不喜歡女生炫富，不喜歡女生沒有內涵，不喜歡女生脾氣暴躁……姚瑤的大腦裏飛快的轉動着，把這幾個月來關于他所有嗜好都在大腦中過了一遍。
苦笑浮上嘴角，可惜，他不喜歡的，她樣樣占到。
尤其是……她掃了一眼車子的後視鏡。讓粉底遮瑕雙重失效的那塊黑斑，從她的額頭蔓延到了她的左耳，整個左臉都像是被浸泡在墨漬之中一樣。
真是奇醜無比。
姚瑤咬牙，厭惡的翻過了後視鏡，一腳油門往前開去。
-----------
“戀戀轉角”甜品店，靠裏的包廂裏，李浩把“白星娛樂”的狗仔往外推搡着。
“兄弟我可告訴你啊！一旦拍到正臉你TM 立刻給我打錢！”
狗仔面帶喜色拍了拍李浩的肩膀：“行了行了要說多少次！我們這行最重要的是就信譽。哦對了，你可要保證來的人肯定是姚萬年的女兒啊！”
“那當然！我黑進了她所有的私人賬號，這次如假包換！今天她我說，她會穿着白色的連衣裙，待會你幫我盯着點。這女的故事可多了！你到時候買斷我的信息，我可以讓你發一個月的勁爆新聞！”
狗仔心滿意足，由衷的羨慕：“那話怎麽說來着……哦，世界是你的，也是我的，最終都TM 是黑客的！”
李浩得意的舔了舔牙根，跟着笑了起來。
姚瑤把車停在了一個街區外，慢吞吞的往甜品店挪去。
她見過李浩的照片，也給他看過自己的右半邊臉。李浩看了以後直呼驚為天人。那種讓姚瑤發自內心的喜悅與震顫到現在她還能回味的起來。
只不過離開了美顏鏡頭和遮擋，在現實中奔現實屬第一次。
姚瑤的顧慮太過，負擔壓的她心髒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給自己留了一道安全防線。和李浩約好了穿着白色的連衣裙，她卻在外頭又披上了一件淺色的風衣，并且提前到了半個小時。
自卑的那個人，往往是功課做得最足的。
甜品店的落地窗倒映出她嬌小玲珑的身材，姚瑤眯了眯眼往裏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白襯衣的李浩。
謙謙公子，溫潤如玉。姚瑤抿了抿嘴，揚起了一個羞怯的笑容。
只不過……他為什麽對面還坐着一個男人？
兩分鐘後，姚瑤壓低帽檐，走進了甜品店，找了一個角落坐了下來。
綠植把她的身體遮掩住，她探頭悄悄望去---李浩對面的男人，正在低頭調整着手提包裏的，攝像頭位置。
很快，他離開了李浩的桌子，若無其事的坐到了甜品店靠窗的位置，另外點單。安着小型攝像頭的包，就被他堂而皇之的丢在桌子的一角。
是正對着李浩對面的角度。
李浩确認男人坐好後，低頭給姚瑤打了電話。
冰冷的痛感像是一頭貪婪的獸，撕扯着姚瑤的心，乃至電話鈴聲響起時，她都忘了伸手去撈包裏的手機。
安靜的甜品店一角，手機鈴聲反複響起又挂斷，覺察到事情不對勁的李浩下意識回頭，對上了門口一角呆坐的女孩。
半張臉露在外面，唯一的一只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李浩“噌”的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在地上劃拉出刺耳的聲響。姚瑤從絕望憤怒的深淵清醒了過來，抓起自己的包，轉身就跑。
李浩吼了一聲，角落裏的狗仔立刻跟上，兩個男人迅速朝着落荒而逃的女孩追去。
----------
街角的十字路口，綠燈亮起。
傅亦城一只手撐着車窗，另一只手輕輕動了動方向盤，車子緩緩啓動。
隔着一輛車，他捕捉到前方一個倉皇飛奔的身影。
白色的裙角在淺色的風衣下卷動，女孩一邊跑一邊壓低自己的帽檐，左半邊臉被栗色的頭發壓的嚴嚴實實。
女孩的身後跟着兩個男人，一個年輕斯文，另外一個戴着眼鏡的，緊抱着自己的包，窮追不舍。
傅亦城鬼使神差的把車子靠邊，搖下了車窗側身望去。
女孩已經躍過了第一個街口往下一個路口跑去。
就在那一瞬間，綠燈跳成了紅燈，傅亦城的胸口一陣心悸。下一秒，從他的視野盲區飛出了一輛卡車，毫無減速措施的撞在女孩的身上。
她的身體像是自由落體的輕盈蝴蝶，以一個弧度躍過天空又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車子在地面上發出巨大的摩擦聲。
傅亦城飛速下了車，筆直的朝着女孩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坑品保障，文不長，沙雕為主的一個重生故事。可以收藏慢慢養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