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上午的排練很不順利,朱顏一直在罵人,主要都是在罵夏青,越罵越重,也越難聽。
這不,夏青又是一句臺詞沒接上,導致表演停頓,朱顏沖上去,用劇本指着他的鼻子劈頭蓋臉地罵:
“你怎麽回事?詞兒都沒記住!你想幹嘛呀?你到底還要不要演了?要能演就好好演,不能演就滾回家做你的小少爺去!在這兒浪費大家時間呢!”
舞臺上的其他演員都被吓得縮到一邊,不敢出聲,臺下正在等戲的演員們也都停下動作,紛紛看向夏青。
他瞪着朱顏,臉色青白,胸口劇烈起伏着,平日裏的高傲與桀骜都變成了此刻的難堪和憤怒。
朱顏的劇本都快戳到他臉上了:“你瞪什麽瞪,你還不服氣了,這場戲你才幾句詞,都記不住,這段戲都排幾次了,你還有臉瞪我!”
在幕布後面候場的游星河忍不住鑽了出來,軟着音調先喊了聲:“朱老師——”
朱顏還在氣頭上,回頭氣哄哄地問:“幹嘛?”
游星河笑嘻嘻道:“我看夏青今天狀态不對,我們先排其他的戲好不好?給他一點時間調整下。”
沒想到朱顏立馬火冒三丈:“給他時間?都給他快一周時間了!他是誰啊?要簽大公司當大明星了,就不好好排戲了是嗎?不想演滾蛋,想要演的人多着呢!”
他剛說完,這邊夏青已經脫掉戲服,甩到地板上,頭也不回地下了舞臺,往大門口走。
游星河喊:“夏青!”
夏青腳步停頓。
“你讓他走,他不演自有人演,楊伊你來!”朱顏已經氣得渾身發抖,随便指了一名臺下的青年。
那青年扭頭看着夏青瘋狂地搖頭。
游星河急了,也沒了好語氣:“朱老師!”完了又喊:“夏青,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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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最終還是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把游星河氣得直跺腳,轉身特無奈地看着還在氣頭上的朱顏,他和夏青,一個暴一個傲,順利的時候是啥啥都好,不順的時候就是修羅場。
這麽一鬧,主演跑了一個,導演朱顏也氣得扔了劇本宣布改天再排,一幫演員們在後臺長籲短嘆。
游星河跟其他人打聽:“你們知道夏青最近怎麽了嗎?”
剛剛被朱顏指着代替夏青主演的楊伊一聲長嘆:“看樣子是失戀了。”
他和夏青是大學同學,今年剛畢業,一起簽了星河劇場。兩人雖然關系一般,但是楊伊見過夏青大學時失戀的樣子,跟現在的感覺差不多。
“他不像是那種會把失戀當一回事的人啊?!”游星河不敢相信。其他幾個老演員也都表示詫異,大家都覺得夏青不像是那種人。
楊伊聳肩,他原來也這麽認為的。夏青天生主角臉,人又聰明,大學時就是風雲人物,聽說家裏條件也不錯。他不缺人喜歡,也不是什麽深情的人。在楊伊的印象中,夏青談過很多次戀愛,每次都是他甩別人,被甩的人還沒啥呢,他倒是要瘋好一陣子,課不好好上,戲不好好排,見誰都沒好臉色。
“我也只是猜測。”楊伊不敢百分百篤定。他說完了又補充一句:“星河學長,你能勸勸朱老師嗎?我演不了夏青的角色,能不換嗎?”
游星河白了他一眼,小聲罵他沒出息,換上自己的衣服走了。
下午夏青接到梁明月的電話時,他正坐在車裏看着路對面穿着黑色沖鋒衣的孟玉成蹲在路邊買水果,幾個橙子他挑了又挑,還拿了蘋果和葡萄。他跟老板還價,老板看着很不情願,搭着臉說了他什麽,他賠着笑掃碼付錢,完了拎着水果進了旁邊的舊小區,門口連個像樣的保安亭都沒有。
夏青知道,孟玉成一直沒退租。從他那裏搬出來後,孟玉成又回到了原來住的地方,一室一廳的舊房子,采光不好,屋子裏有股難聞的黴味兒。夏青進去過,待了十分鐘不到就出來了,當場逼着孟玉成搬去了他家。
直到看不到孟玉成了,夏青才接起一直響不停的電話,居然是前陣子找過他的星耀金牌經紀人李蓉。
李蓉問他:“晚上有空嗎?”
夏青說有。
“那見個面吧。”李蓉沒說具體什麽事,報了見面的會所後,先挂了電話。
夏青把頭伏在方向盤上,頭疼得厲害。自從孟玉成走後,他天天失眠,無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跟以往一樣,甚至更嚴重。偏偏這個時候,星耀要挖他做明星,劇場又要排新戲,他一個都不想做。
靜安寺附近的高樓會所,夏青在服務生的引導下,穿過一個又一個金光閃閃的歐式雕花大門後,終于到了目的地。服務員幫他推開門,夏青走進去發現不止有李蓉,她左邊坐着梁明月和游星河,右邊坐着大明星張炀,和牽着他手的星耀老板李東耀。
游星河先跟他打招呼,夏青沒搭理他,大喇喇地坐在了李蓉對面,在其他四人臉上掃了一圈,很不客氣地問道:“你們商量好怎麽買賣我了嗎?”
李東耀先笑,搖了搖張炀的手:“炀炀,你看,像不像你?”
夏青扭頭,直視張炀,這個剛拿下金馬獎最佳男主的影帝,他的眼睛細長,眼神銳利。對于李東耀的問話,他只是輕輕努了努嘴。
夏青和他對視幾秒,沒發現有什麽特別的地方,覺得沒意思,又轉頭看梁明月,梁明月正在看游星河,他的眼裏只有游星河。
孟玉成的眼裏沒有他,以前談過的男男女女眼裏裝得也不是他。大家愛他的臉,愛他背後的夏家公司,唯獨不愛他。就算做萬人矚目的明星又如何,大家愛的都不是他。
夏青心情瞬間蕭索,蕭索完了又有點憤怒,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仰着下巴目光再次來回轉了一圈,撇嘴冷笑:“你們有話直說!”
游星河笑着說:“別急嘛,先吃飯,你餓不餓,我快餓死了!”
李蓉擡手招呼服務生,說這邊的法國大廚不錯。
夏青不耐煩地擺手:“不用了,我不餓。說完我就走。”
“就吃點嘛!”游星河一邊勸說着,一邊跟梁明月商量着點單。李東耀也是捧着菜單,和張炀商量着點單。服務生遞了一份菜單給夏青,夏青推開了,他哪有胃口吃飯。
不過游星河自作主張地給他點了,居然都是他愛吃的那些,也不知道他哪裏知道的。他點完了還說:“我就随便給你點點咯,這邊東西都挺好吃的。”
夏青沒說話,也不想搭理其他人,放下抱在胸前的手,拿出手機翻了一圈微信,最後點開了孟玉成的朋友圈,又是轉發他公司的東西。夏青輕輕咬牙,在删掉和拉黑孟玉成之間猶豫了很久,最終什麽也沒做。
游星河他們已經聊起來,張炀的新電影、李蓉正在捧的樂隊、梁明月和李東耀的合作……
都是夏青不感興趣的話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對什麽感興趣。
游星河見他不玩手機了,湊過來問他:“明天的排練你去嗎?”
夏青低頭又拿出手機:“不去,不演了,朱老師不是說換楊伊嗎?就換他呗。”他不喜歡唱歌,大學老師也說過他不熱愛表演,那他到底愛什麽呢?
游星河努力勸說:“朱老師是氣話啊,他多看重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楊伊說他演不了,我也覺得他演不了,他唱跳都不如你。現在這劇都快排完了,不能缺你啊。演出信息都發出去了,喜歡你的人可都等着呢!”
夏青擡頭看游星河,他的眼睛特別明亮,身上有一種無憂無慮的氣質。夏青瞟了眼梁明月,雖然他在跟李蓉他們說話,但是他的眼神不曾完全離開過游星河。
夏青直接問:“如果我不演會怎麽樣?”
游星河被他問愣了,梁明月插話進來:“距離正式演出還有兩個月,如果你不演,換人還來得及。”
游星河扯梁明月手臂,瞪他亂講話。
夏青無所謂地聳肩:“那就這樣吧。”說完起身要走。
游星河拉住他:“我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想換人,和你演對手戲挺好的!”
李蓉也出來打圓場:“先吃完飯再走嘛!”
夏青掙開游星河,沒有坐回去:“謝謝你,星河學長。”說完又看向李蓉:“蓉姐,謝謝你。”
最後他沖李東耀和張炀勉強擠出一個抱歉的笑之後轉身就走。一直沒吭聲的張炀突然出聲:“他哪裏像我了?”
夏青一頓,張炀繼續說:“虧你們兩個還跟我吹了那麽久,這種不入流的新人,哪兒像我?你們的眼光真是越來越糟糕了!”
夏青捏着拳頭回頭,張炀的嘲諷臉很刺眼:“你說誰呢!”
張炀沖他淡淡一笑,并不應話,不過眼底的看不起表露無遺:“你壓根就不愛表演,也沒有當明星的動力,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對舞臺的熱愛。你這樣的,還是趁早轉行吧!”
被他徹底激怒的夏青幾步沖回桌前,李東耀急忙起身擋在張炀身前攔住他:“有話好好說!”
夏青隔着他指着張炀破口大罵:“你丫誰啊,憑什麽對我指手畫腳!老子愛不愛表演關你屁事,別以為拍幾個露屁股的電影拿幾個影帝就了不起,就可以對別人指手畫腳了,你知道個屁啊!”
“露屁股都比你露臉強,起碼我開心,我享受,我樂意!”張炀沖他笑得很開心。
看着張炀得意的樣子,夏青恢複了一點理智,他記起曾經網上看過的報道,評價說張炀是圈子裏出了名的毒舌爛脾氣,一張嘴跟浸過毒藥似的。一雙眼也是。他自知不是張炀的對手,推開李東耀,一天之中第二次頭也不回的當衆離去,灰溜溜的,像一個沒人要的棄兒。
游星河在他身後大喊:“夏青——”
夏青走到門前,服務生拉開門又關上門,将游星河的聲音關在了門內。
站在金碧輝煌的走廊裏,夏青一時有點茫然,竟不知道下一步該邁向哪裏。幸好有服務生,十分恭敬地将他帶出了會所,還給他按了電梯。
電梯門打開時,一直在門口等候的服務生沖他鞠躬:“歡迎下次光臨!”
夏青瞥到他襯衫領上的銀色領撐,和暗色花紋的領帶很配,看樣子像是自己搭的。他西服筆挺,皮鞋锃亮,頭發一絲不茍的梳到腦後,身上有着靠近了才能聞到的淡香水味。他的胸牌上寫着他的職位和姓名,只是個尋常的服務生。
“你喜歡你的工作嗎?”夏青問完看到服務生略顯驚訝的表情後,才發覺自己問得很莫名其妙。
那服務生也只是小小的驚訝了下,很快轉成職業的禮貌微笑:“喜歡啊。”
夏青見他回答了,追着問:“真的喜歡?”
那服務生愣了下,挺直了腰背正色回答:“真的喜歡。”
不知為何,夏青很想問繼續追問為什麽,為什麽一個服務生都說愛他的工作。
電梯門即将合上,服務生伸手按住開門鍵,微笑着提醒他:“客人,您的電梯等很久了。”
夏青瞥了眼服務生的銀色領撐,扭頭進了電梯,他按了停車場的負二層,看着電梯數字一路向下,喉嚨裏從來沒有過的發苦,在別人眼裏,他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富家少爺,從出生起,就已經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可那又如何?普通人的人生都是在往上走,他的人生卻一直不停地往下往下,像這電梯一樣。電梯終會落地,而他人生的谷底到底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老明明只想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