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深更半夜的,一點點動靜都能傳出很遠。

酣睡中被吵醒,江令宛怒了。

父親怎麽這麽不着調啊,只要打開書信,找人驗一驗那個藥,不就都知道了嗎?

趙老太醫罵他蠢、瞎,果然一點也沒罵錯!

她氣哼哼去了江伯臣的書房,也不看別人是個什麽臉色,進門就抱怨開了:“父親,有什麽事不能明天說嗎?這大半夜的,您不睡,我可是要睡的,長身體的時候睡不好,會長不高的。”

她老大不高興地朝椅子上一坐,打着哈欠半閉着眼,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江伯臣被她這副混不在意的模樣氣得直眉瞪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哐啷直響:“江令宛,你還敢睡覺,看看你做的好事,還想欺瞞到什麽時候?”

“我乖巧聽話,熱心助人,做的好事多了去了,父親您說的是哪一件呢?”江令宛揉了揉眼睛,總算清醒了幾分,“您把我叫過來,是想誇我,獎勵我嗎?”

江伯臣幾乎要心肌梗塞了:“你看看地上跪的是誰?桌子上是什麽?”

江令宛轉了轉脖子,把屋裏的人都看了一遍,這才徹底清醒:“李媽媽,你跪在這做什麽呢?”

“桃葉?”江令宛拔高了聲音,“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就擅自出門了,你好大的膽子!”

桃葉冷笑,心想你現在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小姐,別裝了,您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桃葉跪下來,一副“我為你好,你快些承認,別再頑強抵抗”的表情,“小姐,奴婢對不起您,沒有聽從您的話,可我也是被逼無奈,您做了這樣的事,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朝歧路上走。”

江令宛落下了臉,不悅道:“你擺出這樣一副忠心為主、卻故意引我說錯話的樣子給誰看?”

她環顧衆人,沒好氣道:“到底出了什麽事?能不能有個人把事情說一遍,這樣拐彎抹角、唧唧歪歪的,煩是不煩?有事兒說事兒,沒事我就回去了。你們大半夜不睡覺在這閑磕牙,我沒時間奉陪。”

哎呦,哎呦,這丫頭要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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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伯臣覺得腦仁疼,按住了額頭。

江令媛眉眼冷厲,想裝瘋賣傻、死不承認?你休想!

“三妹妹,你讓李媽媽給喬姨娘下藥,要毒死喬姨娘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江令媛眼圈發紅,失望又憤怒:“喬姨娘是有錯,可她已經受到懲罰,你何必趕盡殺絕,非要她死不可呢?三妹妹,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人,怎麽你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指使李媽媽給喬姨娘下藥?”江令宛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荒謬,荒謬,江令媛,你紅口白牙說假話,沒憑沒據朝我身上潑髒水,你以為父親真的就那麽蠢,你編幾句謊話就會信了嗎?”

“你做夢!”江令宛義正辭嚴,“我相信父親英明睿智、明察秋毫,絕不會被你言語所惑。父親,您說是吧?”

江伯臣:……

“三妹妹,你指使桃葉給李媽媽送藥,桃葉看不過去,不想你誤入歧途,越錯越離譜,才會把事情告訴我的。”

江令媛突然又擺出好姐姐的樣子,苦口婆心道:“我知道因為母親的事,你對我有誤會。可是這件事,你錯了,就是錯了。人證物證都在,三妹妹,你不要再狡辯了。你知錯就改,大家都不會怪你的。”

桃葉緊跟其後:“小姐,您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我都跟老爺說了。江管事去了田莊,從李媽媽房裏搜出了這些東西,銀子、書信、還有藥。事實擺在眼前,您別再狡辯了。”

江令宛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左右開弓,啪啪給了她兩耳光。

桃葉被打懵了,江令媛呆住,江伯臣一聲怒吼:“江令宛,你要做什……”

那個“麽”字還未喊出來,江令宛就抓了桌子上的那瓶藥,挑起來一點,抹嘴裏吃了。

衆人震驚,這是什麽個操作?

“嗯。”江令宛咂咂嘴,“上好的靈芝粉,味道沒錯,是我給李媽媽的那瓶。”

江伯臣表示不可思議:“靈芝粉?”

“是啊。”江令宛點頭,“當初喬姨娘為了照顧母親,自己身體卻落了病根,這幾年一直由馬醫婆照顧調理。如今馬醫婆锒铛入獄,喬姨娘去了莊子上,我怕她身子扛不住,就讓桃葉送了靈芝粉給她補身子。父親若是不信,去叫王大夫來,讓他驗一驗藥。”

江伯臣擡起頭,去看江大有,正準備說話:“你……”

“我知道父親信我,一定不會叫王大夫的。”

江伯臣:……

“但是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覺得還是得叫王大夫來一趟比較好。”江令宛對江大有說,“你去把王大夫找來吧。”

江伯臣:好氣呀!卻只能忍!

江大有愣了一下,請示江伯臣:“老爺,要去叫王大夫來嗎?”

“當然要叫,三小姐的吩咐你沒聽到嗎?”江伯臣一腦門子的邪火,吼着沖江大有發洩,“愚不可及的蠢東西,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真不知你是怎麽當的管事,簡直丢人現眼!”

江大有被罵得狗血淋頭,心裏哀嚎:明明是三小姐怼您,您有本事怼回去啊,拿無辜之人撒氣,算什麽本事嘛!

……

老侯爺病重,晚上離不得人,為方便照顧,王大夫這幾天就住在江家,因此叫他來也不費事。

王大夫接過藥瓶,聞了聞,嘗了嘗:“是上好的靈芝粉,老少皆宜。”

江令媛心裏一涼,壞了,她被江令宛主仆給害了。

“桃葉!”江令媛先發制人,“你不是口口聲聲說這瓶子裏面是毒藥嗎?三妹妹待你不薄,你為什麽要陷害三妹妹,挑撥我們姐妹不和?”

桃葉大驚失色:“是毒.藥,真的是安樂藥,怎麽會變成靈芝粉?老爺,二小姐,我沒有撒謊。不信你們看信,對,還有信,信上寫得一清二楚,這就是會讓人慢慢死掉的安樂藥。”

江伯臣拿了信抖開看,接着便一聲冷笑:“好個刁奴,你看看這信上寫的是什麽?”

桃葉撿起書信,見的确是江令宛的字跡,卻跟上午她看到的根本不一樣,上面根本沒寫下毒謀害的事,反而是江令媛讓李媽媽好生照顧喬姨娘,不要讓她受了委屈。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桃葉方寸大亂,連連搖頭,“原來信上的內容不是這樣的,我親眼看見小姐說要毒殺喬姨娘。這信是假的,是調包的!”

江令宛起身,給李媽媽松綁,李媽媽立刻喊冤,“老爺,奴婢沒給喬姨娘下毒,三小姐是讓奴婢照顧喬姨娘,怎麽會鬧出下毒這樣的說法啊。”

“你撒謊!你撒謊!”桃葉聲音尖銳,歇斯底裏,“我親耳聽見小姐說,讓喬姨娘早日脫離苦海,斬草除根,以後小姐就再也不用煩惱了……”

江令宛不反駁,反而點頭:“對啊,我說的是讓喬姨娘的病斬草除根,這樣她就不必忍受病痛的折磨了,早點脫離苦海啊。”

“不對,你分明是意有所指,分明是要毒殺喬姨娘……”

江伯臣飛起一腳踹在桃葉胸口:“沒有王法的東西,都到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污蔑主子。來人,将她給我拖下去,堵了嘴,打,狠狠地打。”

江令媛的手緊緊攥在了一起,擡眼去看江令宛:為什麽?為什麽桃葉沒有攀咬我?

江令宛微微一笑:因為我只想清理門戶!

江令媛不敢相信:難道你沒有後招?

江令宛眼波一閃:知道我有後招,你還不算太笨。

正事說完,接下來就是飙演技的時候了。

“二姐姐!”江令宛突然站起來,拔高了聲音,連連質問,“你不是說我給喬姨娘下毒嗎?你不是說人證物證俱在嗎?”

“這就是你的人證?這就是你的物證?”

“你是我的親姐姐,在丫鬟污蔑我的時候,不替我收拾丫鬟,證明清白,反而跟着旁人一起冤枉我。”

“這還不算,你竟然還挑撥父親,想讓父親罰我!”

“你以為人人都人人都像你這樣蠢鈍如驢嗎?”

“你以為父親是那種是非不分、偏聽偏信的人嗎?”

“你以為你掉幾滴眼淚,說幾句好聽話,父親就會被你騙了嗎?”

“你錯了!你大錯特錯,父親讀聖賢書,在朝中為官,又豈是那種不識好歹、愚昧無知、傻頭傻腦,輕易就被你說動的人?”

江令宛每罵江令媛一句,江伯臣就覺得自己的臉疼上一分,啪啪啪的,感覺自己的臉都快被打熟了。

“父親,多虧你去把李媽媽叫過來,給我主持公道,您真不愧是我英明神武的好父親!”

江伯臣覺得自己臉頰火辣辣的,跟塗了辣椒一樣。

他痛心疾首地望着江令媛:“媛姐兒,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看看你妹妹,比你小兩歲,卻不知道比你懂事多少。”

江令宛心裏豎起大拇指:果然不愧是父親,這演技爐火純青,信手拈來,你女兒我拍馬也追不上啊。

“父親,三妹妹。”江令媛也不遑多讓,她痛哭流涕跪在江伯臣面前,“是我蠢鈍如驢,看不清桃葉拙劣的計謀;是我是非不分,竟然冤枉了三妹妹;是我不識好歹,偏聽偏信,失了姐姐該有的職責。”

她痛定思痛道:“我決定把《金剛經》再抄兩遍,精心思過,同時也為父親與三妹妹祈福。不抄完經書,絕不出門。”

江令宛心道,二姐姐就是二姐姐,這一招以退為進絕了!

若是以前,江令宛一定被其蒙蔽感動,可如今的江令宛面厚心黑,對待敵人狠辣無情,豈會輕飄飄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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