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陳夫子、淩夫子、蕭夫子等人站在宋山長身後,更後面一些還站着十幾位圍觀的同學,大家被江令媛的的兇狠與潑辣吓到了,俱面面相觑,滿臉吃驚。
“你們還站着做什麽,還不快把這大膽兇徒叉起來!”
随着宋山長一聲厲喝,兩名随侍的人員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江令媛。
江令媛身體僵硬,雙唇發抖,面色慘白如紙:“山長,您……聽我說,事情不是……”
“住口!”宋山長臉色鐵青,語氣嚴厲,“把她帶到靜心房去。”
所謂靜心房,便是專門關犯錯學生的小黑屋,雖然已經修建多年,但很少有學生被關進去,幾乎形容虛設。
沒想到江令媛竟然會被關進去。
江令媛神色凄厲,不甘心地喊着:“山長,我是冤枉的。”
只可惜,宋山長根本不想聽她解釋,她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了。
蕭夫子扶了江令宛起來,給她檢查傷口。
“沒事吧?”不同于對江令媛的嚴厲,宋山長跟江令宛說話時語氣十分和緩。
江令宛搖了搖頭,臉色蒼白,兩只眼睛濕漉漉的,看着很可憐,很讓人憐惜。
蕭夫子輕聲解釋:“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就是被吓着了,沒有什麽大礙。”
宋山長點點頭:“那就好。今天的事情到底怎麽回事?”
“是啊。”淩夫子最先走上前來,皺着眉頭問,“江令媛一向溫婉敦厚,待人随和,她跟其他同學一直相處融洽,怎麽會無緣無故地跟你打起來?”
她的意思是說,江令媛沒打別人,光打你,是不是你有什麽問題?
江令宛好像沒聽出她的話外之音,她點點頭,正色道:“淩夫子說得沒錯,江令媛打我,并不是無緣無故,而是我攔着不讓她出門。”
淩夫子臉上就露出“我就知道江令媛不是這種的人”的表情,質問她:“你為什麽不讓她出門?”
“因為我的枕頭裏被人放了東西,我懷疑是毒.藥。”
衆人變了臉色,吃驚的同時又覺得不敢相信,十幾歲的女孩子,就算偶有摩擦,也不至于要下毒害人吧?
女學生們不相信,可宋山長與夫子們卻臉色難看,想起了女學從前發生的事。
宋山長聲音急促,嚴厲地命令:“都站着不要輕舉妄動,把大夫叫過來。”
大夫匆匆而來,先拿了枕頭看了一會,神情陡然變得很慌張:“是讓人嗜睡,神志不清的山茄花粉,女學裏怎麽會有這種藥?”
淩夫子勃然變色,其他人也十分駭然,滿臉震驚。
宋山長目光冷得如冰:“再看看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
“江令宛,你把經過詳細說一遍。”
江令宛這才把經過說了:“……喬燕兒肚子疼,跟江令媛先回來了。”
“……我讓柳絮去請山長與夫子,江令媛便起身就要走,我想讓她等山長與夫子們來查看過之後再說,就阻止她。不料她突然發怒,對我破口大罵。我心裏隐隐覺得不對勁,自然越發要攔住她,她為了掙脫我,就動起手腳來。然後便是你們看到的那一幕。”
她這一狀告得十分高明,沒有明說江令媛下毒害她,卻字字句句都在指向江令媛。
尋釁打架是一回事,下毒害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宋山長面皮緊繃,眼中怒火跳動不止:“陳夫子留在這裏,看看房間裏還有沒有其他問題。蕭夫子去叫喬燕兒,讓她立刻來見我。”
“其他人先回去午休,江令宛便到蕭夫子處休息吧。”
……
宋山長安排妥當,率先離開,大家本該回去休息,可出了這種事,誰又能睡得着?
幾乎所有人都跟在蕭夫子身後去找喬燕兒。
可寝室裏哪還有喬燕兒的影子?
與喬燕兒同寝的女孩子說:“本來喬燕兒是跟我一起看熱鬧的,江令媛被帶走之後,她就不見了。”
不用說,肯定是畏罪潛逃了!
蕭夫子和氣的臉上也露出俨然之色:“她逃不了,今日考試,沒有山長夫子手書,門衛不會放行的。”
果然蕭夫子最後在門口找到了喬燕兒,她神色焦急,正苦苦哀求、威逼利誘讓門衛放她出門,見蕭夫子來了,喬燕兒立刻神情慌亂如炸了毛的貓:“不是我,枕頭裏的藥粉不是我放的,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蕭夫子一聲冷哼,不顧她掙紮反抗,冷着臉将她雙手反剪,毫不憐惜地抓了人,帶去見宋山長。
事到如今,只要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喬燕兒與江令媛一定有問題了。
就因為江令宛成績優異,表現突出,她們倆便出手害人,真是心狠手辣,無恥之尤!
女學生們憤然地想到。
……
“太惡毒了,太無恥了!”程靜昕十分擔心江令宛,握着她的手,将喬燕兒、江令媛狠狠罵了一頓,“你不用怕,宋山長與夫子們會為你做主的,絕不會讓她們輕易逃過。我也會一直陪着你的。”
江令宛剛才太可憐了,想哭不敢哭,眼淚欲掉不掉的,她當時看不到自己的模樣,卻從大家的表情中看出了擔心、同情。
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她越可憐,大家才會越發地厭惡喬燕兒與江令媛。
只是在最好的朋友面前,她不打算僞裝,江令宛微微一笑:“我剛才是假裝的,其實剛才江令媛的那一巴掌落空了,沒打到我。我的頭發是我自己弄亂的,而且在大家來之前,我已經打了江令媛一耳光。今天吃虧的人,是江令媛,不是我。”
“真的假的?”程靜昕懷疑,“你不會是怕我擔心,所以強顏歡笑吧?”
江令宛一揚眉,眸中波光流轉,燦若明珠:“誰強顏歡笑會是我這個樣子?”
程靜昕看得分明,立刻笑起來:“好你個宛姐兒,連我都唬住了,你都不知你當時那個小可憐的模樣多讓人心疼,我看着都急快哭了,原來竟然是假裝的,害我瞎擔心一場。”
“唉,沒辦法。”江令宛聳聳肩,無可奈何,“誰讓我這麽優秀呢!樣樣都好,連騙人都如此高明,真是令人煩惱啊。”
程靜昕又被她逗笑:“是,是,是,優秀的江三小姐,下午的禦馬考試必然又是第一了。”
“那可不!必須的!”江令宛霸氣道,“你呢,程五小姐,能拿個第二嗎?”
“必須的!”程靜昕哭笑不得道,“李将軍說了,今天下午的禦馬考試,他會親自過來看着我考。如果我考得不好,他一定會狠狠教訓我,絕不留情。為了不在同窗們面前挨罵丢臉,我今天無論如何也得考個好成績。”
江令宛立刻察覺到不妙:“李将軍說他親自來監考嗎?那他有沒有說蕭湛是不是也跟他一起過來?”
“這個李将軍倒沒有說。”程靜昕不确定道,“蕭五爺應該不會來的吧,畢竟你也知道,他若是來了,誰還有心思認真考試呢?”
是啊,那天在練馬場,蕭湛一出現,同學們便驚為天人,目不轉睛,一個個神情激動、眼神火辣地盯着他看。
而蕭湛當時臉色生硬,冷落冰霜,目含不悅。
就在次日上午,女學便下了規定:放學之後,學生們要立刻回家,不得無故在女學逗留徘徊。一經發現,記小過一次。
很明顯蕭湛不喜歡被圍觀。
所以,下午的考試李将軍會親自來監考,而蕭湛卻絕無出現的可能。
“對。”江令宛輕吐一口氣,笑着說,“蕭家五舅舅怎麽可能會來,我真是想的太多了。”
程靜昕失笑:“自打梅姨母搬出去之後,你便怼天怼地怼空氣,佛擋殺佛,神擋殺神,沒想到你也有膽小如鼠、草木皆兵的這一天。”
江令宛抿嘴一笑,無不輕松惬意道:“今天下午前來監考的是李将軍,到時候膽小如鼠的恐怕是你。你與其嘲笑我,不如先想想怎麽過今天下午這一關吧。”
看着她笑得一臉燦爛,程靜昕不依不饒,與她笑着鬧成一團。
然而,等江令宛到了練馬場,便笑不出來了。
同窗們大多都到了,卻沒有像平時那樣聊天說笑,一個個面色緋紅,矜持微笑,格外端莊優雅,一雙雙眼睛俱含了秋波,火辣辣地朝蕭夫子所在的方向望去。
那裏站着的除了蕭夫子、李将軍之外,還有一個本不該、不會出現的人,他身材偉岸,站姿挺拔,俊美無俦的臉上一派平靜淡然。
江令宛迅速轉過臉,裝作沒看到蕭湛,快步朝同窗們所在地方走去。
眼看着她就要走到同窗隊伍裏了,身後突然傳來男子渾厚冷冽的聲音:“宛姐兒。”
呵呵!
江令宛很想罵人,很想裝作沒聽到,一旁的女學生卻激動得無法自持,此起彼伏地提醒她:“江令宛,蕭五爺在叫你!”
那激動的神情、興奮的模樣,恨不能她們能化成江令宛,替她回應蕭湛。
沒錯,江令宛承認,蕭湛的聲音是低沉舒啞,富有磁性,她一開始聽的時候,也險些晃了神。
可此時此刻,她一點都不想聽到這個聲音,然而她也不能撒腿就跑,還不得不揚起嘴角,甜甜地喊蕭湛:“五舅舅。”
蕭湛朝她點頭:“過來。”
不過短短兩個字,女孩子們便激動的滿臉通紅、呼吸急促,兩只眼睛幾乎能放出光來。
江令宛笑容不變,快步走到蕭湛身邊:“五舅舅,我聽靜昕說李将軍會來,沒想到您百忙之中竟然也抽空過來了。”
“我過來看你考得怎麽樣。”蕭湛勾唇一笑,聽到一旁有倒吸冷氣的聲音、女孩子低低驚呼的聲音,笑容便陡然消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看來你準備得很充分,不必我擔心,我這就回去了。”
他這是不高興了。
江令宛看着,笑容就更燦爛了幾分,你不高興,我高興啊。誰讓你來的!
“五舅舅,怎麽剛來就要走?”她笑着留他,“我還想考完之後,跟您分享我的好成績呢。”
這小東西!
剛才明明心不甘情不願的,一眨眼就高興成這個樣子,真是個小壞蛋!
蕭湛呵一聲笑了,眼中有璀璨的光芒:“今天我還有事,得先走一步。既然你這麽想跟我分享,我若是拒絕便顯得不近人情了。明天下午我把時間空出來,等你全部考完,我來接你。”
等你全部考完,我來接你……
來接你……
接你……
蕭湛走了,只留下江令宛一人呆若木雞,風中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