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布丁突然生出牛的力氣, 一把推開紀燃。

紀燃半只腳踩在臺階上,被她猛地一推,人沒站住, 朝後仰去, 磕了後腰。

布丁聞聲,是慌了神,可看他摔倒, 又下意識去扶他。

布天洋見一個人影跌下, 也放下菜籃子,雙手去扶。

紀燃被扶起來, 在不确定布丁和眼前男人的關系時, 沒有說話。

布天洋先問他,“沒事兒吧?怎麽摔了呢?”

紀燃搖搖頭,“沒事兒。謝謝。”

“不客氣, ”布天洋笑,看布丁一眼,又問他, “你……跟我們軟軟是同學?”

布丁手心都是汗, 生怕紀燃說出什麽胡話。

紀燃也看向布丁,看她實在緊張,編了個瞎話,“我, 最近在幫她補習英語。”

布天洋一聽是補習英語,馬上燦爛, 拉着人往家裏迎,“那可要好好謝謝你。”

紀燃沒搞清楚狀況,看向布丁的眼睛又大又圓。

布丁看着布天洋把紀燃拉進樓門,心裏苦,就知道他會說胡話。

布天洋把紀燃拉進門,安排在客廳,把家裏水果都拿出來,用來招待他。

“來來,吃個蘋果,”布天洋死乞白賴遞到紀燃手裏,“幫軟軟補習,那肯定是英語特別好。”

紀燃笑的很勉強,說實話,他有些尴尬,這樣的熱絡他從沒在家庭這個單位遇到過。

布天洋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還在認生,把丁淮叫出來,“來認識一下,這是軟軟她弟,丁淮。”

丁淮自出門看見紀燃,就一臉驚恐,真是不要命了,追他姐都追到家裏來了。

紀燃表現的像是跟他第一次見面,“你好,我是紀燃。”

丁淮看一眼他伸過來的手,很不情願的跟他握了下。全汀江有誰不知道你是紀燃嗎?

布丁随後進門,把書包放下,行李拉進房間。

丁淮跟上去,在她關門前,一個閃身進去,“姐,外邊兒什麽情況啊。”

布丁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憋了半天,說:“一言難盡。”

丁淮扒着門縫,又朝外看一眼,“他還真拿自己不當外人。”

布丁起身,湊過去,也跟他一起扒門縫,“他幹什麽了?”

剛說完話,門被人從外邊打開,布天洋、紀燃站在門前,看着兩個扒門縫的人。

布丁突然也有些尴尬,抓抓頭皮,不自然的走開。

丁淮從布天洋手裏把梨拿過來,“那個,我先回房,作業還沒寫完。”

布天洋推着紀燃進房門,跟布丁說:“原來你的同學裏,還有在外國長大的。”

布丁扭頭看他一眼,“爸你問的是不是太多了?”

布天洋不覺得,“人家都願意給你個英語笨蛋補習,關心一下那也是應該的?”

布丁把臉轉回去,摘了助聽器,不想聽他們講話了。

布天洋給紀燃搬了把椅子,“今天晚上就在我們家吃飯,正好倆孩子放假,我買了排骨,買了魚,還有軟軟喜歡的蛤蜊。你倆可以先學一會兒英語,等飯好了,我叫你們。”

說完,布天洋就出去了,還體貼的把門帶上了。

紀燃不是那種老實在椅子上坐着的人,布天洋一走,他就靠近了布丁。

布丁感受到撲向左肩膀的一陣溫熱,下意識往右挪了挪。

紀燃追過去,腳踩上她椅子側裆,固住她人,“你躲,就躲得開嗎?”

布丁聽不見,也不想看他。

紀燃眼睛随處打量,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女生閨房,倒挺幹淨、整齊,所有東西都擺放有序,就像布丁一絲不茍的人設。他左顧右盼,眼睛停在書架一本書上,突然好奇,起身走過去,把那本書拿起來,确認了兩遍,皺起眉。這,不是他給盧盛那本嗎?

他把書拿到布丁跟前,問她,“哪兒來的?”

布丁搶過來,“懂不懂禮貌?誰讓你動我東西的?”

紀燃再問,“書是不是盧盛給你的?”

布丁沒反應,紀燃掀開她頭發,才發現她沒戴助聽器,正好,他比較喜歡布丁盯着他嘴唇看他說話的樣子。他扳過布丁的肩膀,一字一句說給她,“書哪兒來的?”

布丁瞪他一眼,甩甩肩膀,甩掉他的手,想說他管不着,但突然想到,他之前跟關穎在一起,可能在關穎那兒看到過,就跟他說:“關穎弄丢了我同一本,這是她還我的。”

紀燃懂了。原來盧盛是幫關穎找的,而關穎,是要還布丁的。

這樣的陰差陽錯,還有誰說,這不是一種緣分?不是一種他們有戲的證明?

紀燃心情更好了,偏頭看布丁,“要不要我給你輔導英語。”

布丁想都沒想,“不要。”

話說的太絕對了。布丁還沒做到閱讀,就已經做不動了,她選的這套題太難了。

紀燃看她盯着英語真題一籌莫展,拿起來看了眼,“你爸說的真沒錯,你還真是個笨蛋。”

布丁把真題搶回來,“你能出去嗎?能離我遠一點嗎?”

紀燃攤手,表現十分欠抽,“不能。”

布丁不想搭理他了,扭頭繼續看試卷,最後在那道難住她的選擇題後邊,寫了一個A。

紀燃看見,拿筆給她劃掉,“錯了。”

布丁想知道為什麽錯了,把助聽器重新戴上。

紀燃給她講,“最後一段‘While it is likely that he understood very little of the books, they were his introduction to classical paintings. The nine-year-old boy decided then that he would be an artist, ’知道什麽意思嗎?”

布丁聽愣了,印象中,這是她第一次聽紀燃講英語,原來這樣好聽,感覺耳朵中毒了。

紀燃說完,沒等到布丁回應,看她一眼,發現她在發呆,敲她腦門,“本身就笨,還走思。”

布丁被他敲的回過神來,瞪他一眼。

紀燃撐起腦袋,“你笨蛋你還敢有脾氣,活該你笨蛋。”

布丁把筆搶過來,“你以為我很稀罕讓你教啊!”

紀燃看她個小炮仗又要炸,認慫,“好好好,你不稀罕,是我稀罕,是我非要教你。”

他又把筆拿過來,在原題上劃出一個選項,“這兩本書幫Benjamin堅定自己成為一名畫家的決心,你選的B,意思是欣賞山水畫,跟人題目驢唇不對馬嘴。正确答案應該是D,make up his mind to be a painter。”

布丁覺得這一道題選錯,不能證明她比紀燃笨蛋,心不甘情不願的把答案改成D。

紀燃又說:“要是語法錯,那還情有可原,這種純翻譯你都能錯,上次月考90分怎麽來的?”

布丁不想聽他揪她的毛病,“你能好好教嗎?”

紀燃看她有心學,把筆給她,“你自己先做,等下我看。”

剩下的題目,正常十分鐘能做完,布丁用了十七分鐘。

紀燃給她判卷,看一道題,掀眼睑看她一眼,看一道題,看她一眼。

布丁被看的心裏發毛,都錯了嗎?不是吧?

紀燃看完最後一道題,把卷子撂下,筆擱在上頭,“把手伸出來。”

布丁眼睜大,第一時間把手背過去,“幹什麽!?”

紀燃抓住她胳膊,把她手拉到面前,打了幾個手板兒,“十題你錯八題是吧?”

布丁抿唇,腮幫子鼓了鼓,八題嗎?她有錯那麽多?

紀燃給她講時,她才接受了這個事實,她确實十題錯了八題。

又講了半個小時,第二套真題做了一半,布天洋敲門了,“紀燃同學先吃飯吧。”

布丁收起真題,在紀燃之後,出門,走到餐廳,落座。

飯桌上,丁淮幾次三番偷偷打量紀燃,都被布天洋發現了,“看什麽呢?”

丁淮趕緊把頭埋進碗裏。

布天洋笑,“看着人家長成了?你別羨慕,等你過了青春期,你也能這麽帥。”

丁淮心想:爹啊,你就是被他這副天然無害的皮相給騙了。

布丁沒說話,布天洋以為紀燃是好學生,總比以為他是壞學生強。

布天洋一直殷勤的給紀燃夾菜,“來,吃,我們家的飯,比較家常,等下回你來,我做頓豐盛的招待你。我們家軟軟從小英語就不好,我沒少找補習班,都不見成效,你以後可得多幫幫她。”

“謝謝招待,我會好好幫軟軟補習的。”紀燃笑,“這樣好了,我以後每個周末,都過來幫她補習,您看怎麽樣?”

布天洋求之不得啊,趕緊又給紀燃夾了一個大雞腿,“那就太感謝了。”

說着,還不忘教育自己兩個孩子,“看看人家,多樂于助人,以後你們也得這樣。”

布丁跟丁淮對視一眼,沒說話,專心吃自己的飯。

吃完飯,布丁被布天洋差使送紀燃到路口坐班車,布丁不想去,“他又沒殘廢。”

布天洋臉沉下,“剛才怎麽說的?人家無償教你英語,你送送人家都不願意?”

布丁無力,爹啊,他不是無償啊,他要的是你閨女啊。

被布天洋強行安排送紀燃,她趿拉着拖鞋,整個人顯得沒精打采的。

紀燃跟布丁并排走在芳馨園,真好,“你爸挺能說。”

布丁沒說話。以前還好,自從汪雅芳逝世,布天洋全部寄托都落到她和丁淮身上,而平日又見不着他們,自然是孤單,一見着,可不就得把攢了那麽久的話,一次性說給他們。

紀燃只說了這麽一句。他怕再說,布丁就能聽出他語氣裏的酸澀。

像這樣平凡又簡單的家庭,沒人知道他有多渴望。

走到路口,布丁給他指了指站牌,“有一趟車到南區,十五分鐘一趟。”

紀燃沒應聲,走近她。

布丁朝後退,以前滿是抗拒的眼神,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經後勁不足。

紀燃輕而易舉的抓住她,在她額頭迅速印上一吻。

對于紀燃的輕浮舉動,布丁現在是,有力氣時,反抗一下,沒力氣時,就由他。

反正反抗與否,都不能阻止紀燃要占她便宜,她的反抗從來都是白費力氣。

紀燃跟她說:“你不跟我在一起,我也不會放過你,你覺得我們目前這樣,會比你跟我在一起,要好嗎?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麽拒絕我,可執着如我,真的會因為你拒絕,就放棄嗎?”

布丁阖上眼。紀燃不懂,他不知道她為什麽拒絕他。

紀燃說完話,就走了,沒坐班車,徒步朝前走去,步履穩健,背影偉岸。

布丁眼循着他的背影,緩緩吐出一句:“我拒絕你,是怕我更喜歡你,我不知道怎麽平衡你跟未來,若我更喜歡你,那我的未來怎麽辦?本來以為我可以拒絕下去,但我越來越心不由己了。”

現在,我想妥協了,想拿未來換你了。

布丁腦袋下垂三分,把臉埋進地面,眼角有光在閃,路燈下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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