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個角色,你合适。”卓均文加重語氣重複了遍剛剛說的話。
“我?”郁恒指指自己,他這麽副地痞流氓樣會适合什麽角色?
卓均文點點頭,表情堅毅,“對,這個角色,單就你的外形而言十分合适。”
郁恒幹笑着扯扯嘴角。
卓均文從右手邊上鎖的櫃子裏拿出一份文件夾,封面上寫了一行大字,郁恒沒看清。
他把文件夾擺在桌面上。
“如果你想的話,這個劇本就是你的。”
郁恒半信半疑,語氣吊兒郎當,“這是個什麽劇本,我聽那誰誰貌似挺想要這劇本的,你就這麽給了我不怕人找上門來。”
卓均文遲疑了一會兒,道:“可這個本子真的很适合你。”
郁恒的身子挺直了一點,他伸手去拿那個文件夾。
文件夾很薄,郁恒估計了一下,大約只有二十來張。
他把文件夾拿在手上,低下頭去,看清那封面一頁上的字。
《不曾》,簡簡單單兩個字。
郁恒百無聊賴的翻開第一頁,粗略把它看了遍。
《不曾》是修真背景,講述了男主在歷經一番磨難,摸爬打滾中成長,最後終于成長為一派宗師。
而卓均文說的适合郁恒的角色,正是書中唯一的反派,也可以稱說是男二的角色,木纖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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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纖塵是悲慘式人物,空有一個冠絕天下、修真界第一美男子的稱號,內心卻徹底的扭曲,是個從頭至尾的僞君子,虛僞無比。
劇本裏安插了回憶殺,說是木纖塵最開始也是好人,只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導致他心理扭曲,想要報複社會。
而導致木纖塵心理扭曲,最終步入魔道,要毀滅天下的最主要兇手,是男主的師父。
他被人誣陷,被人欺騙,妄圖找到證據洗清冤屈,那唯一可以證明他是無辜的人,只是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不曾。
那人正是男主的師父。
男主師父的這句話,致使木纖塵徹底的瘋魔。
郁恒合上文件夾,不知朝誰努努嘴。
這劇本,的确挺适合他的,單就木纖塵那個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稱號,他就覺得挺适合自己的。
郁恒摸摸下巴,極其不要臉的想着。
“你真打算把這本子給我?”郁恒朝卓均文揚揚手中的文件夾。
卓均文笑了笑,“你現在是我手上唯一的藝人了,就算你不适合,總得給你試試吧,更何況,你是我頂頭上司的兒子。”
他說到那句試試的時候,眼神有些黯淡,似乎真的把早上在樓梯間潘鑫說的話放在心裏。
郁恒倒是無所謂,他把文件夾丢在桌面上。
“那成呗,什麽時候試鏡啊?”
卓均文的眼睛一亮,激動的道:“你要接這個劇本嗎?”
“不然呢?”
“試鏡的時間很快,半個月之後,這個劇本木纖塵的角色就要開始試鏡。”
郁恒輕眨了下眼,心裏存了幾分疑惑,“這麽巧合?”
卓均文點點頭,面相看上去似乎是有了幾分為難,“其實,《不曾》這個劇本的主要角色都已經定下來了,包括男主,但偏偏就剩下木纖塵,編劇和導演已經來來回回試鏡試了四次了,每次間隔都是兩個月,大概是因為外貌的原因,一直猶猶豫豫的沒有确定木纖塵該由誰來演。”
郁恒略略有些驚訝,他下意識的想要翹起二郎腿,被他自己強制忍住了,“怎麽會?只不過是一個反派頂多算男二的角色,找了這麽久都沒有找到合适的演員,可別是編劇導演太挑了啊?”
卓均文顯然也有些這麽覺得,只不過他向來不喜歡把內心話表露出來,因此只是委婉的道:“大抵,有些這個原因吧……”
“《不曾》的編劇在第一次試鏡過後就放出話來,說是顏值不過關的人,直接不用來試戲,他要的,是最起碼能夠配上木纖塵這個角色稱號的人。”
卓均文說到這裏頓了頓,聲音裏帶上了些為難,“他還說了,就算是個花瓶,都一定要是顏值高的花瓶,演技可以後天培養,顏值不行。”
郁恒被逗樂了,他怎麽覺得這編劇有點意思,寧願放出話來說要個有顏值的花瓶,也不願意要個有演技的醜八怪。
一點都不怕得罪人。
“那你覺得,我是有顏值的花瓶,還是有演技的醜八怪?”郁恒突然問到,似乎只是興起随口一問。
卓均文卡了兩下,随後誠心的道:“顏值你肯定是有的。”畢竟從張秘書的辦公室一路走來,路上看見郁恒臉的小姑娘都跟被勾跑了魂似的。
“……而演技,我還沒有見過,所以便不予評價。”卓均文這番話說的誠心誠意,尤其是肯定他長得好看這句話,郁恒怎麽聽怎麽舒坦。
他眯起眼睛,像只慵懶高貴的黑貓,懶洋洋而又驕矜的點點頭,肯定了卓均文的話。
畢竟卓均文說的話沒有一句被扭曲成電子音,很真實,值得鼓勵。
“你這話說的我愛聽,這劇本什麽時候試鏡你通知我一聲,別的時間小事就別來煩我了,我平常,嗯……比較忙。”天天閑的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打游戲的郁恒一臉認真。
“可是我沒有你的手機號啊。”卓均文為難的說,語氣愈發小心,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得罪郁恒。
那他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怕是真的徹底和他無緣了。
郁恒把手機號碼報給他聽,順便互相加了微信,頭也不回的揮揮手,“走了,有事通知我。”
卓均文呆呆的看着他,他的目光下落,看到了桌面上的文件夾,突然想起什麽,拿上文件夾三兩步追着跑出去。
“诶诶诶!劇本!劇本你忘記拿了!”
郁恒腿長,不一會兒的時間就走出好遠,卓均文小跑着追上他,把封面印有不曾的文件夾塞進他的懷裏。
郁恒也才注意到原來他沒有拿劇本。
不過他覺得拿不拿都沒什麽用,那位清新脫俗的編劇不都放話說了嗎,寧願要好看的花瓶。
那他老老實實的當個好看的花瓶不就好了嗎?
幹嘛還費盡心思去琢磨劇本啊,浪費他睡覺的時間。
郁恒把劇本往手臂臂彎裏一夾,剛準備走,突然頓住了,他轉過頭,看着卓均文,語氣極其認真:“你可以叫我郁恒,不要老是诶诶诶或者叫你。”
說完他朝着前方去,長腿走起路來飛快,眨眼就到電梯外面。
卓均文站在原地失笑。
郁恒,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難對付。
人挺好的,脾氣也挺好。
郁恒伸手攔下車子,仍然是懶得打電話去叫他的司機。
出租車司機為了節省錢,并沒有開空調。
郁恒不怎麽在意,不過他腦子一抽,把車窗搖下來,陣陣冷風呼哧呼哧的往車子裏吹。
罪魁禍首把脖子往衛衣裏一縮,變成蝸牛。
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看見他這模樣,幾次想要開口讓他把窗戶搖上去,卻每每欲言又止。
最後實在是忍不住那冷風呼啦啦的往脖子裏灌,他不滿的開口,“小夥子,你把車窗搖上去吧,這都快冬天了,窗戶開着怪冷的。”
聞言,郁恒擡起頭,從後視鏡裏對上出租車司機的眼睛,說話依舊甕聲甕氣,“大叔,你把空調開開我就把車窗搖上去。”
出租車司機:“……”
冷風仍舊在呼呼的吹,整個車廂裏都是冰涼的感覺,深秋的風被車速帶着吹在臉上像是刀子一樣刮在臉上。
吹哪兒疼哪兒。
出租車司機沉默了一段路,最後抵不住冷風涼氣,讪讪開口道:“行行行,我開空調就是,敗給你小夥子了,你快趕緊把車窗搖上去,這風吹着冷不冷啊!”
郁恒滿意的伸出手,摁下升降按鍵,把車窗搖了上去。
出租車司機也依言不情不願的打開了空調,他邊開邊悻悻的說:“小夥子,你倒是精啊。”
郁恒聽着他那含着諷刺語氣被摻雜上電子音的話,冷笑了下。
車窗外的景色飛馳而過,樓房,綠化帶,下半截刷了白油漆的樹木,街上的店面,行人都一閃而過。
郁恒一直盯着窗外看。
自從他因緣邂逅得到了這個奇奇怪怪并沒有什麽大用處的超能力之後,他便漸漸地發現了。
他遇上的人裏面,撒謊的都是常事,許多人甚至把撒謊當成了每日必做的事,不撒謊的人十分稀少,比大熊貓還要少的那種。
郁恒沒由來的想起了他嫂子之前說的話:在現在這個社會生存下去,不撒謊真的很難。
郁恒本身,都是喜歡随口胡扯,鬼話連篇,十句話裏九句真,還有一句半真不假。
而這少之又少的說真話的人當中,就包括秦長朔。
這也是郁恒第一次注意到秦長朔的原因。
雙手環抱看着窗外,郁恒放空了思緒,他總覺得自己有什麽事忘了,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至于答應秦長朔的等他錄完音給人家一個回答這件事,早就被他忘到十萬八千裏外了,哪裏還記得起來。
秦長朔錄完音,不出意外的,郁恒已經先跑了,雖然早知他會這樣,可秦長朔的眼神還是暗沉幾分。
他失落的站在樓梯間,半天才記起來自己已經有了郁恒的新微信。
他顫抖着指尖摸出手機,點開許久不曾用過的微信,小人望着月亮的背景維持了好一會兒,才進到通訊界面。
整個聊天記錄界面花花綠綠,各式各樣的消息廣告堆滿了界面,秦長朔的目光只停留在置頂的那一個上。
那個微信頭像是個表情包,秦長朔點進去。
頭像圖片上赫然寫了幾個字,“是誰在看爸爸的頭像”,秦長朔抿了抿唇角,有些不受控制的想笑。
微信名和簽名也是同樣的畫風。
名字是爹,簽名是:爹的簽名豈容凡人觀看。
五年了,就算郁恒換了新的微信號,他原本的一切,都還在,都還沒有變,當然,除了頭像。
那頭像原本是另一個的,現下被一張不知名的熊貓頭表情包頂替了。
秦長朔又不開心了。
像個癡漢似的盯着人家的個人界面看了挺久的時間,秦長朔才退出去,骨節修長的手指點在最下方空白的哪裏。
他打算打字的手突然頓住了,手指輕輕的戳了一下旁邊話筒的圖标,秦長朔把手機湊到唇邊,輕聲開口。
“恒恒,我是秦長朔。”
他說完,手一松,把消息發送出去。
随後看着屏幕等待郁恒回他。
秦長朔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他等了半個小時,沒見郁恒回複,眼神更加黯淡。
正準備把手機收回去,然後接着去工作,秦長朔想到什麽,他把手指摁在音量鍵上,原本調成靜音的音量被調到了最大。
平日,但凡是在工作的時候,秦長朔的手機都是靜音并且放在白俟那裏的,這回他卻一反常态,不僅随身攜帶手機,還把音量開到了最大,生怕錯過郁恒給他回的信息。
秦長朔一直在等,從下午一點一直等到六點,他都準備收工回家了,手機一直安安靜靜的放在兜裏,一聲都沒響過。
秦長朔捏着手機的邊緣的手指慢慢收緊,他使勁閉了閉眼。
反正都等了五年,他也不急于這一時。
既然人已經回來了,那他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遲早、遲早,郁恒,會是他的。
秦長朔的眼神亮了幾分,一瞬間充滿了信心。
白俟這會才敢湊過來。
自從中午見了那個裹成粽子的人,并且在樓梯間待了半小時之後,秦長朔的心情難得的好起來。
就連往日面癱的臉看上去都有了幾分笑意。
可錄完音以後,這人出去一趟再回來,就秒變臉,周身都圍繞着黑色的氣場和低氣壓。
活像個閻羅王。
催命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