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郁也意說完,她低下頭盯着醫院潔白的大理石地板。

這段回憶,如果不是必須說出來,她可當真是半點都不想提及。

“他……”秦長朔的聲音裏,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是個可憐的小孩呀,我們都是。”郁也意的聲音帶上了些輕松,她感嘆似的說着,似乎這件事已經不能夠再影響她分毫。

“他……怎麽會暈過去?”秦長朔輕聲穩定到。

“因為他看見盧念了。”郁也意說。

盧念當初被判了無期徒刑這都是郁父的施壓下,無期徒刑,說到底也不過是二十年罷了。

可郁也意卻突然在今天接到了消息,她手底下的人告訴她,盧念被人撈出去了,并且查不出是那方勢力所做的事,只隐隐約約能夠知道一點,撈盧念的那一方勢力,不好惹。

郁也意挂斷電話之後就開始在想,這股勢力盧念肯定不認識,如果盧念認識的話,那她一定早就被人撈了出去,哪裏會等到今天才有所動作?

既然這樣,那就只能說明,這股勢力,是沖着郁家來的,不是郁父,就是郁恒。

郁也意當即就想給郁恒打電話,只不過她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畢竟她也不想,讓郁恒再想起一次,當年的事情。

所以郁也意選擇給秦長朔打電話,可她才拿上手機,秦長朔就已經打過來了。

聽完秦長朔的話之後,她立刻趕來了醫院。

“盧念,就是當初虐待郁恒的那個女人,她本應該老死在裏面,卻不知被各種人給救了出來。”

秦長朔沒有說話,郁也意也沉默着。

“我先進去守着他,過會我會讓莨莨過來的,到時候再說吧。”

Advertisement

郁也意擡腳,朝病房裏面走進去。

秦長朔站在原地站了很久,他收回目光,朝醫院外面的花園走去。

這一晚,秦長朔站在花園的垃圾桶邊抽了一夜的煙,垃圾桶裏塞滿了煙頭。

秦長朔從不抽煙,不是他不會,而是郁恒不喜歡,郁恒最讨厭他身上有香煙的焦油味兒,每次聞見都要鬧脾氣甩臉子,秦長朔自然也就不在抽煙。

而這一晚上,他破戒了。

快要天亮的時候,秦長朔動了動雙腿,他看一眼霧蒙蒙即将破曉的天邊,心裏頭千種萬種數不清的思緒。

秦長朔掐滅了手上的半截煙,正想走進病房,又停住了,他皺着眉,聞了聞身上難聞的煙味。

郁恒不喜歡煙味。

秦長朔無奈,他的腳步一轉,朝停車場走去。

還是先回家換身衣裳吧。

換完衣裳,秦長朔卻并不急着去醫院,他調轉車頭,把車子朝着郊外的方向開去。

那個方向,是秦家的別墅。

秦父年紀大了,早晨睡不着,便起來喝茶遛狗坐着看報紙,所以當他聽見引擎聲和看見秦長朔的車子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這是他那個一個月才回家一次的兒子?距離上次秦長朔回來不都才過去了半個月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雖然這麽想着,秦父還是很高興的,兒子能夠有多的時間來陪父母,他怎麽可能會不高興。

秦長朔上學的時候就十分有出息,成績永遠高居年級第一,從小更是獲獎無數,每次開家長會郁父都被自己兒子的班主任誇的心花怒放。

中考的時候秦長朔不出意外的上了省重點,雖然後來高三的時候因為打了一個猥亵女生的男老師,然後氣不過轉學了。

除此之外,似乎他做過的唯一出格的事情就事拐帶了別人家的孩子早戀。

秦長朔長大以後也十分争氣,一腳踩進娛樂圈,半點不依靠家裏面的關系,僅僅是憑實力,就在短短三年裏混了最年輕雙料影帝的稱號。

就是感情方面這一問題,遲遲沒有進展。

郁父收了報紙,他站起身,走出去接秦長朔。

“兒子!老爸在這兒呢!”

秦長朔把車子往別墅門口一停,下了車就直直的朝着秦父這裏走過來。

“爸,嘟嘟呢?”

秦父楞了楞,他指指客廳,“在那兒啊,怎麽了兒子,怎麽突然提起嘟嘟了。”

“爸,嘟嘟你先借我兩天。”

秦父想了想,嘟嘟在自己這裏待着是待着,在秦長朔哪裏待着也是待着,換換環境對嘟嘟也好。

“借借借,你帶走吧,他在客廳玩呢,怎麽突然想起來要帶走嘟嘟了呢?”

“讨你兒媳婦喜歡。”

秦父點點頭,讨他兒媳婦喜歡啊……

等等!兒媳婦?!

秦父擡頭,看向秦長朔抱着嘟嘟急匆匆往車上走的背影,皺起了眉。

不是,他那裏來的兒媳婦?

秦長朔把嘟嘟放在副駕駛,自己開着車子往醫院去。

嘟嘟天生聰明,直到主人現在在開車,所以不吵不鬧的安靜坐在椅子上。

壓着車速在違規的邊緣,秦長朔在上午十點過的時候趕到了醫院。

醫院不允許帶狗進去,秦長朔捏着嘟嘟的狗爪子跟它說。

“現在我要進去看你主人的媳婦,但是醫院不讓你進去,所以你乖乖的待在車上,不可以亂叫,聽到了嗎?”

嘟嘟擡了擡狗爪子,叫了一聲。

秦長朔把車窗打開一半,留給嘟嘟透氣,随後帶上口罩走進醫院。

昨天晚上來的時候沒有戴口罩,所幸天黑了,一時之間也沒有太多人發現他就是秦長朔。

但現在是白天,就這麽大剌剌的把臉露出來,肯定會被圍堵的。

秦長朔敲開病房的門,裏面的人聽見聲音看過來。

左莨早上的八點的時候接到郁也意的電話,那個時候她剛剛從其他國家飛回來沒兩天,正好有空閑時間,左莨就在九點呢時候趕過來了。

同時,她還順便把跟伏水一起待在家中的秋秋帶過來了。

左莨本來不想帶她的,也根本沒想帶,只不過秋秋一聽見郁恒在醫院,小胖手揪着左莨的衣服就不放了,非要讓左莨帶她過來。

被纏的煩了,左莨只能把人帶過來。

秋秋此刻正趴在床邊,眼睛不住地看着郁恒。

郁恒還沒醒。

秦長朔的腳步放輕了。

左莨正在看手機,聽見聲音抽空看了他一眼,随即不冷不熱的道:“這才剛和好沒一個月吧,郁恒又出事了,真挺好的啊。”

郁也意用高跟鞋的鞋跟踩上左莨的腳,示意她別亂說話。

“你踩我幹嘛?你踩他啊!”

左莨退後一步,把自己的腳拯救出來,她稍微提高了聲音對着郁也意說。

秋秋連忙轉過頭,把手指放在嘴巴前面:“噓——!小姨,你安靜一點,不可以吵到恒恒舅舅。”

左莨伸手,她單只手就把秋秋從病床上提下來,放到了地上。

“你個小胖妞,這裏你最吵。”

秋秋氣呼呼的瞪她。

大概是她們的聲音太大,郁恒的眼皮顫動了兩下,随後緩緩睜開眼睛。

郁恒睜開眼睛,首先看見的純白的天花板,還有被高高吊起來倒挂的葡萄糖瓶子,下面連了根軟管。

郁恒的視線下移,看見了那軟管尾部的針頭紮進了自己的手背。

郁恒一時間有些楞,他怎麽會在這裏?

“恒恒,你醒了,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見郁恒醒了,秦長朔連忙圍上來,緊張兮兮的問。

郁恒的腦子還是空白的,随後他才清醒過來,慢吞吞的回答:“嗯。”

郁也意就坐在床邊,左莨和秋秋也在。

郁恒想起了什麽,他開口,聲音有如枯老的樹皮一般。

“姐,我看見她了。”

這一句話出來,病房裏立刻陷入了寂靜。

郁也意點頭,“嗯,看見了。”她話音一轉,“那又怎樣,難不成她現在還能虐待你?”

郁恒被問的一愣,随即他釋懷了一般笑道:“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你這麽一說,好像也就那麽回事兒吧。”

郁也意口中說着讓郁恒安心地話語:“對啊,不就那麽回事嘛,擔心什麽啊,我們都在。”

郁恒問道:“可她不是無期徒刑嗎?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現在連十五年都沒滿。”

靠着牆壁的左莨聽見他的疑問,冷笑了一聲:“出來好啊,出來了多好啊,在裏面她安安穩穩順順心心的,出來的多好,正好我最近手癢了。”

郁也意難得沒有讓她閉嘴。

“你一個姑娘,說話做事怎麽這麽剛?”郁恒躺在床上,對于左莨的暴脾氣,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左莨睨視着他,從喉嚨裏出來一聲哼笑。

“姑娘就姑娘,怎麽,歧視姑娘?”左莨說完,她想了想,說了句不符合現在情況的名言。

“那倒不如我披铠甲,你穿裙子做女人。”*

郁恒剛醒過來就險些被她再氣暈過去。

這什麽辣雞親妹!假的!一定是假的!

郁恒正準備說自己是病人,讓左莨體貼自己一點,他還想多活幾年,卻見左莨擺擺手,不在意的道:“算了算了,我跟你這麽個殘廢說什麽啊。”

郁恒:“……”

誰殘廢!你才殘廢!你全家都殘廢!

郁恒罵完才發現自己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左莨無所謂的擺擺手,她拉着秋秋:“來,小秋秋,我們出去花園逛一圈,你舅舅殘廢了,暫時沒法陪你了。”

說完,她強硬拉着不情願的秋秋走出了病房。

秦長朔摸了摸郁恒的臉,不放心的問:“恒恒,真的沒有事嗎?”

郁恒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扯下來,瞪了他一眼,“沒有事,身體很好,吃嘛嘛香,身體倍棒,完全可以出院。”

他語畢,又皺着眉問:“話說,為什麽要給我安排住院啊,我不就暈過去了嗎?住什麽院,我哪有那麽菜雞。”

秦長朔見他半點不在意關心自己的身體,目光沉了沉,他道:“恒恒。”

郁恒一秒閉嘴,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說過。

郁也意這時候很有自知之明的站起身,目不斜視的走出房門,留下輕飄飄的四個字。

“廁所,勿擾。”

郁也意走後,房間裏就只剩下秦長朔和郁恒二人。

秦長朔再也忍不住了,他伸手,抱住了郁恒,心有後怕的念着郁恒的名字。

“恒恒……”

郁恒拍了拍他的後背,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暈過去,為什麽到頭來自己還要安慰別人。

秦長朔抱的太緊了,郁恒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推開秦長朔,正準備說話,結果秦長朔直接親上來堵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放開……”

秦長朔把郁恒親了夠,親的他沒有力氣的癱在自己懷裏,随後才放過了郁恒。

“恒恒,我好害怕。”

他真的好害怕。

郁恒擡起頭,嗔怒的的瞪了他一眼,“你怕個屁,你要是怕你還親這麽用力,流氓!土匪!混蛋!”

秦長朔揉了揉郁恒的小卷毛,笑的人畜無害:“恒恒又勾引我。”

郁恒反駁:“哪有!你亂說什麽啊!我都說了你不要亂給我加罪名!”

秦長朔偏不,他低下頭,湊在郁恒耳朵邊說了些什麽。

郁恒的耳朵紅透了。

秦長朔仍然笑着:“恒恒,這才叫流氓、土匪,混蛋,知道了嗎?”

“不知道!”郁恒死鴨子嘴硬。

過了會兒,秦長朔抱着郁恒,突然出聲問道:“恒恒,你怎麽會,突然就這樣了?”

郁恒把頭埋在他懷裏,悶聲悶氣的道:“大姐不都跟你說了嗎?還非要問我。”

“恒恒怎麽知道大姐跟我說了?你偷聽了嗎?”

郁恒擡起頭,使勁瞪他:“你才偷聽了!”

秦長朔笑着應下,“嗯嗯嗯,我才偷聽了。”

郁恒“哼”了一聲。

“上次的事也是她說的,這回她肯定也會給你說。”

秦長朔的手郁恒的後背輕輕的拍着。

“是,恒恒最聰明了,一猜就中。”

郁恒又把頭埋在他的懷裏。

有一件事他不知道該不該說,事實上,他暈過去并不只是在人群中看到了盧念的臉,與之同時,還有那個在腦海裏響起來的聲音。

那聲音說着。

[看啊,你的噩夢呢。]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真的不想嫁入豪門》今天開坑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