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周莞教了小孩一上午的操作方式,當然,小孩子學習能力有限,又是這麽難的機器,更多的是周莞在那邊拍。
她難得耐心,還打破自己的原則,多拍了幾張單獨的照片。
要走時,幾個小孩都戀戀不舍。
特別是那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抓着她的衣擺。
周莞不知道,她還能這麽受小孩喜歡,她向來是對小孩沒什麽好臉色的,也不覺得今天自己就多平易近人了。
只是這裏的孩子天性敏感早熟,是否善意,已經能透過臉上表情直接感受到罷了。
周莞拗不過,又不愛黏糊糊糾纏,只得答應下次有機會再來。
只是一句話,還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們已經很高興了。
周莞不知道該感嘆他們單純,還是可憐。
旁邊魏坤看不慣,上來趕人:“行了,你們幾個小不點,別黏黏糊糊的,是不是故意的?”
有個小男孩沖他做了鬼臉。
“喲,厲害呢。”
周莞看過去。
魏坤先下去,解釋:“這裏的小孩精明着呢,你別瞎擔心,善意點到即止就好,太多反而讓他們浮躁。”
已經是無法改變的環境,那便不用讓他們看到太好的東西。
周莞嘴硬,給自己辯解:“我沒有。”
魏坤懶得揭穿她:“行行,你沒有,你鐵石心腸。”
周莞跟着他下來,邊走邊愣哼了一聲:“你剛才是不是笑我了?”
魏坤裝傻,瞥她一眼:“我笑你什麽?你怎麽知道我笑你了?哎我說你是不是老注意我啊?”
聒噪詭辯,她懶得多說。
離蔣濤家近,三人便去他家吃午餐,這兩天有他罩着,倒還真沒有人來打擾,衆人更樂意把他當庇護所,連魏坤都厚着臉皮賴着不走。
周莞問過原因,蔣濤只道他舅舅幫過向黑,對方不好拂他面子。
魏坤說:“挺好,咱們就指着蔣大哥這把傘乘涼了。”
周莞瞥他一眼,點評:“慫。”
魏坤無所謂:“君子能屈能伸,細水長流才是正道。”
能把沒膽子說得這麽冠冕堂皇,也虧得他能說出口,周莞一臉鄙夷。
倒是蔣濤很贊同。
就這種人,還有女的屁颠屁颠喜歡上。周莞想,結果打眼一找,沈璨卻不在。
“她呢?”
“誰啊?”
周莞眉心微蹙,提醒他:“跟着你的那個女孩。”
魏坤粗神經,只以為沈璨是真的來找親戚,順道碰上而已,說:“找親戚去了吧。”
周莞無言,卻也懶得多說,反正她沒那麽好心。
午飯的時候,沈璨又回來了,魏坤随口問了一句,沈璨笑笑:“我出去了一趟。”
魏坤扭臉看她:“你事情辦完了?”
沈璨吓一跳:“什、什麽事情。”
魏坤莫名其妙:“你不是說你爸讓你來走一趟親戚的?”
“哦,已經好了。”
魏坤就真只是把她當妹妹看,沒有多餘的想法,聞言,便說:“事情辦好了就趕緊回去,這地方不是能玩的。”
“嗯。”
蔣濤家飯備多了,便又回歸饅頭硬飯,菜色也煮得簡單,口味也不怎麽合适,周莞仍舊吃得很少。
蔣濤說:“該吃還是要吃,你已經很瘦了,不需要減肥。”
周莞剛打算放下筷子,聞言,又多拿了一會兒。
對面魏坤哼出一聲笑。
周莞怕蔣濤給她打飯,解釋說:“我得維持身材。”
蔣濤實在不解,卻也沒有強迫。
吃完飯,周莞又出去逛了一圈,仍舊沒什麽收獲,只是一個名字,相似的多了去了,能打聽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她其實并不抱什麽希望,只是想着,來看看,就看看,或許有消息。可真的意料之內找不到,還是免不了有些失落。
魏坤問:“就一個名字?”
兩人走在回阿婆小屋的路上,傍晚的餘晖落在路面上,天空紅白輝映,美得很。
周莞應了一聲:“還有張照片。”
照片也拿出來問過,但照例也是沒有收獲。
魏坤想了想,建議道:“你要不要到派出所查一查?”
周莞轉臉看她:“我要找的不是這個人。”
“哦記起來了,你要通過這個名字,找另外一個不知道名字的人,派出所也查不到相關的資料嗎?”
“還有誰比我更清楚的?”
“也是。”
魏坤實在沒辦法,要找一個人在好幾年前在某個地方短暫停留的事情,也不跟大海撈針一樣?
這麽幾天,他也算弄明白了,但弄明白了也跟沒說一樣。
他頭疼:“什麽信息都沒有,你純粹瞎找。”
周莞似乎也不是特別在意:“找不到就算了。”
魏坤說:“你跟這人……就是你妹妹,你們怎麽走丢的?”
這次周莞沒出聲了。
魏坤也知道大概問到什麽不該問的了,正好到了地方,忙趕緊轉移話題,去跟前面忙活的人搭話:“阿婆,做什麽呢?”
阿婆正彎着腰,在打酒,旁邊立着好幾個瓶子。
“賣酒咧。”
“我都快忘了,這裏還釀着好幾缸酒!”
瓶塞開着,酒香四溢,一股濃郁的桂花香撲鼻而來。周莞走近,湊近聞了一下。
濃郁醇厚的酒氣中帶着清甜,跟平時喝的酒不一樣。
阿婆瞧見,問了一句什麽。
魏坤撞了下她胳膊肘:“問你喝不喝呢?能喝酒嗎?”
周莞看他,點了點頭。
魏坤上下打量一眼,朝阿婆說了一句,阿婆打了小半杯給她。
周莞:“謝謝。”
魏坤也拿了一杯,又去觑她:“你真能喝?”
周莞瞥他:“你以為?”
“這酒跟你喝的那種不一樣,容易上頭。”
周莞不予置評,哼了一聲,端起,喝了一小口。
酒色微黃,醇厚柔和,入口酸甜,魚香綿長悠遠,很好喝。
周莞又喝了一口。
魏坤“哎哎”兩聲:“你悠着點。”
周莞坐在門框上,就着落日餘晖,對着喧鬧的大街,小口喝完了小半杯的桂花酒。
杯子被擱在臺階上,她腦袋靠在門板上,臉頰微粉。
阿婆打完酒進去,讓他們想喝随便喝。還随便呢,半杯就暈乎了,魏坤把蓋子塞緊綁好,低頭觑着面前人:“還好嗎?”
周莞擡眼,一雙黑眸水潤潤的:“嗯?”
白皙的臉頰透着粉,眼神有些失焦,橘紅色的光線落在她臉上,蒙上一層淡淡的亮光。
天色漸晚,街上人少了些。
周莞坐在門框上,魏坤靠着欄杆,目光微沉。
“醉了?”
她眼神有些愣,卻還醒着:“沒有。”
魏坤說:“我看你差不多了。”
“你才差不多了。”周莞說,眼睫顫動,“我酒量好着。”
“是嗎?”魏坤沒忍住笑了下。
許是位置不對,她坐得有些難受,伸手撓了兩下後背,外套厚實,不舒暢,她索性脫掉,裏面只着了一件白色微透的白色襯衫。
抓完了後背,又扯領口,撓了兩下,系帶松開,垂在胸前,露出纖細的鎖骨和小片淡粉的皮膚。
魏坤把收回目光,就着外面的水桶,把杯子沖幹淨收好:“進去吧,天涼了。”
周莞跟着站起身,涼風吹着,有點昏昏欲睡:“這裏挺好,就是蚊子挺多。”
魏坤低笑了聲,覺得這對話已經有些無厘頭了,沒有主題,胡亂跳躍,這還不是醉?只是看着清醒罷了。
他走近,低眼看人,聲音下意識壓低了幾分:“喂。”
周莞伸手抓了抓脖子。
這才看清,白皙的脖子上浮出幾顆小紅點,看着不像過敏,但她總撓。
魏坤問:“你是不是身體癢?”
周莞瞪他:“你才身體癢。”
魏坤本沒有想太多,被這麽輕飄飄的眼神一瞪,耳朵熱了下:“你他媽想什麽呢!”
周莞扶着門框,輕哼一聲:“誰多想?”
“你他媽……”眼神一溜,瞥見她胸前的白皙,趕忙指她的系帶,“你趕緊綁好!”
“我就不。”
“……”
什麽毛病。
把人趕上樓,他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靠在扶杆上,覺得自己也酒上頭了,否則為什麽熱得慌。
想到她身上的紅點,他折回廚房,掃了幾眼。
木柴斧頭都在,他劈了幾塊,差不多一鍋水,才蹲在地上,認命給她熱竈燒水。
他心想,從那天洗了,這兩天都沒有喊要洗澡的事,這地方山林蚊蟲多,要是給折騰出好歹,遭罪的還是他。
以此來安慰自己,否則他自己也說不清,這麽上趕着給人使喚是為什麽。
水在沸騰,熱氣萦繞,魏坤渾身大汗,坐在凳子上,咕咚灌水。
燒水這活兒真不是人幹的,阿婆這竈臺老舊通氣不好,半天才點着,累得夠嗆。
魏坤抹了一把臉,下巴上還蹭着炭黑,上樓喊人。
房門緊閉,裏面沒有聲音,魏坤站了兩秒,伸手拍門,力道小了些許:“喂?周莞?”
沒應。
他又喊了兩聲:“周莞?!”
索性擰開門進去,房間裏昏暗,沒點燈,只有窗戶外面的一點光亮透進來。
他按開燈:“你幹什麽呢?”
走進去,床上四仰八叉躺着個人。
魏坤原地站了幾秒,眉頭跳了下,走近一看,果然是在睡覺。
他無言。
至于嗎,不就半杯酒?睡成這樣?
這兩天颠簸走路,住宿吃食又一般,對方從一個吃喝精致的大小姐變成跟他們一樣吃糠咽菜,是挺不容易。
魏坤在床邊站着,猶豫是不是要叫醒。
彎下腰,想要看看睡得熟不熟,安靜昏暗的小房間,安靜睡着的人,他突然有些心虛,蹭了下鼻子,他想算了還是走吧。
周莞睡得挺熟,眼睛閉着,長睫毛在臉頰上落下一片陰影,鼻梁小巧,鼻頭圓潤,嘴唇紅潤濕潤,沒有塗那厚厚的口紅,順眼不少。
睡覺的時候,原來是這個樣子,安靜柔軟,像個小孩。
扯過旁邊的被子,要給她蓋上,一回頭,發現她醒了,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魏坤吓了一跳,猛地回身:“你他媽……你醒了不出個聲?!”
周莞臉上沒什麽表情,掀起眼皮瞥他一眼:“你闖進我的房間,還說我不出聲?”
魏坤無言。
周莞故意說:“我出什麽聲?喊‘臭流氓!’?”
魏坤張了張嘴,辨道:“你別瞎說,我什麽都沒做!”
周莞“哦”了一聲,眼神含笑,斜着看他:“你還打算做什麽?”
“沒有!”
周莞抓過外套披上,水了一腳,她酒醒了,又變成那個目中無人的樣子。
魏坤搖了搖牙,後悔方才見她柔軟無害的樣子,起了善意給人燒水。
果然,周莞問:“你來我房間幹什麽?找我有事?”
魏坤咳了一聲,突然不想承認,眼神飄忽:“那什麽,阿婆燒了點水,問你要不要用。”
她沒說話。
魏坤半天沒聽到回應,轉過臉去。
周莞肩上披着外套,慢慢站起身。窗外月色朦胧,林間蟲鳴清脆,他站在床邊,兩人離得很近。
仿佛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魏坤不自覺放慢呼吸。
周莞伸出手,搭在他下巴上,拇指輕輕一抹,搓下炭灰。
魏坤眼神有點愣。
她嘴角挑着,露出一抹笑:“特意給我燒水就直說,拐彎抹角做什麽。”
手指仿佛帶電,觸了他一下,魏坤覺得下巴麻麻的,動彈不得。
“謝了啊。”周莞從床上拿了衣服,擦過他身邊的時候,丢下一句,“對了,胡子記得刮一刮,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