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季悠身子僵了僵, 眼睛一眯,突然發力, 猛地撞開祁彧。

“誰吃醋了。”

她雙手撐着臺球桌, 直起身子, 把臉扭到一邊。

祁彧猝不及防,竟然真被她撞開了。

季悠用的力氣其實不小,再加上她瘦,所以撞的祁彧肋骨有些疼。

但祁彧不在乎這點疼,他立刻看向季悠的臉色, 輕聲叫道:“季悠。”

季悠沒看見祁彧剛剛被撞開時皺的那下眉, 她捋了捋有些淩亂的發梢,然後側過身子, 從祁彧的控制下擠出去。

“我要去衛生間。”

她低着頭,默默向門口走。

祁彧猶豫了一下:“我送你過去。”

季悠立刻道:“不用, 你別跟上來。”

她飛快的拉開包廂的門,閃身走了出去,把想要跟過來的祁彧關在了裏面。

祁彧差點被門砸到, 幸好躲得快, 猛地後撤了一步。

他摸了摸鼻子, 身邊傳來宋一瀾幸災樂禍的咳嗽聲。

丁洛倒是很緊張。

悠悠什麽時候膽子這麽大了, 竟然敢用門砸祁彧。

但祁彧好像也沒什麽生氣的意思, 只是悻悻的往沙發上一坐,冷聲道:“删了。”

包廂裏的氣氛突然降了下來,嚴瑩瑩的歌聲也停住了。

只有伴奏聲還一直響着, mv上的畫面變幻,屋裏的燈光也随着音樂閃爍。

“把剛才錄音的删了。”祁彧又重複了一遍。

嚴瑩瑩放下話筒,挑起眼睛,嘴角帶着蔑笑:“不是吧祁彧,錄首歌而已就不開心了,這麽矯情我不懂你怎麽想的。”

她雖然沒指名道姓,但明裏暗裏說的都是季悠。

她當然看得出來祁彧和那個季悠有點什麽。

祁彧這人根本一點都不細心,也從來沒在乎過女生的感受。

可這次他居然記得招呼那個季悠點歌,還主要要求教她打臺球哄着她,被門砸了也一點兒都不介意,還反過來要求嚴瑩瑩删錄音。

嚴瑩瑩已經憋了好久了。

她可是祁彧的青梅竹馬,說句過分的,祁彧成長的軌跡裏處處都有她的身影,季悠算什麽。

丁洛當然聽出來了,她立刻站了起來,充滿敵意的看着嚴瑩瑩。

“你說誰矯情呢。”

嚴瑩瑩才不在乎丁洛,權當沒聽到,她只關心祁彧的做法。

宋一瀾左看右看,急躁的抓了抓頭發。

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打圓場。

祁彧伸手捏了塊橙子,放在嘴裏嚼了,然後平靜道:“嚴瑩瑩,疏不間親你不懂嗎?”

嚴瑩瑩一怔,心裏發寒:“誰是疏,誰是親?”

她跟祁彧相識十六年,季悠才不過一個月。

祁彧扯了張紙巾擦擦手,親自走到點歌臺處那那段錄音給删掉了。

“當着我的面說我女朋友壞話,看在交情的份上,我只忍一次。”

嚴瑩瑩一顆心徹底變涼,眼圈一下就紅了。

他竟然稱呼季悠為女朋友。

從小到大喜歡祁彧的女生不知道有多少,嚴瑩瑩一直冷眼旁觀着,最開始還緊張,後來只剩下嘲笑。

因為不管多漂亮的女生,祁彧都沒另眼相待,更沒把女朋友的稱呼送給誰。

但她卻能仗着父輩的關系,跟祁彧在一起玩。

她也不說要跟祁彧談戀愛,反正祁彧做什麽她就做什麽,跟祁彧在一個圈子裏就好。

只要祁彧沒找到合心意的女生,總會跟她日久生情的。

她曾經一直以為,祁彧不是會對人一見鐘情的類型。

但那只是曾經。

白楊和蔣晨也呆住了。

回想起兩人剛才的打趣,現在尴尬的無地自容。

蔣晨幹巴巴道:“不是,她是你女朋友你不早說。”

宋一瀾清清嗓子,小聲補充道:“他自封的,人家還沒答應他。”

白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祁哥追女人,而且人家還沒答應!

這是什麽魔幻世界。

祁彧略有不滿的強調道:“總會答應的。”

厚重的大門隔斷了嚴瑩瑩的歌聲,季悠稍微松了口氣。

但是剛剛關門的聲音好響,她也沒想到力氣用了那麽大。

季悠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剛剛的事情。

魅色裝修的金碧輝煌,彩色的吊燈緩慢的在頭頂旋轉,在寬敞的走廊投下一個個閃亮的光斑。

這裏的安全性也很好,每三個包廂就有一個服務生負責照顧。

所以季悠剛一出來,就有服務生禮貌的走了過來。

“女士,請問有什麽需要。”

季悠還是第一次被稱為女士,顯得太鄭重了。

她不好意思的向後縮了縮,靠着牆:“請問衛生間在哪裏?”

服務生笑道:“有點遠,我帶您去吧。”

季悠點點頭:“謝謝你。”

她跟着服務生一路七拐八拐,繞過大包區,總算看見了衛生間的标識。

季悠一走進去,就聞到一股清淡的熏香。

這裏衛生保持的很好,好響剛剛有人打掃過。

她在洗手臺前洗了洗手,然後用潮濕的手掌拍了拍發熱的臉頰。

季悠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是不是太瘦了一點,好像沒有嚴瑩瑩豐滿。

性格也沒有嚴瑩瑩開朗大方,半天都融不進去一個圈子。

剛剛祁彧說她吃醋,她雖然嘴上沒承認,但心裏的确有點意思。

大概是習慣了祁彧對她的保護和特別對待,所以當看見祁彧對嚴瑩瑩的友善,她會覺得不舒服。

可誰能沒有些異性朋友呢。

更何況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祁彧又沒做什麽事。

自己剛剛那麽狠的把他撞開,是不是太過分了。

季悠清醒了一點,還是準備去向祁彧道個歉。

別說他們還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哪怕是,她也不能因為別人的舉動把氣撒在祁彧身上。

只顧着自己的脾氣,那是不對的。

想罷,她扯了張紙巾擦擦臉,然後出了門。

衛生間和ktv之間有個公共休息區,是給等待的人坐着休息的。

季悠剛走到這裏,從走廊迎面走進來一個喝的醉醺醺的年輕男人。

他滿臉通紅,身上帶着濃郁的酒氣,眼睛腫的吓人,好像剛剛痛哭過。

ktv常有失戀的人來宣洩,喝的爛醉,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嘶吼,用醉生夢死來麻痹自己的神經。

季悠想要繞開他。

誰料那人一瞧見季悠,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揉了揉眼睛,但眼神依舊迷離,他對着季悠喃喃道:“小琪?”

季悠不安的垂下眸,低着頭,一聲不吭的往前走。

她不是小琪,這人一定是喝多認錯人了。

誰料那人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情緒激動的将她抵在牆上。

他的嗓音壓抑着痛苦,帶着破碎的嘶啞:“小琪你回來了是不是,你為什麽要跟我分手!”

喝醉了的人力氣大,下手沒輕重。

季悠被猛地一撞,硌的骨頭發疼。

她蹙眉掙紮道:“你放開我,認錯人了!”

男人根本不聽她的話,手下捏的更緊。

對此刻的他來說,季悠只是一個發洩的對象,是他心中那個人的替代品。

于是他憤怒的朝季悠咆哮:“他不就是有幾個臭錢!你就跟他跑了,你有沒有良心!”

吼得季悠耳朵嗡嗡響。

她本來就因為嚴瑩瑩有點郁悶,到洗手間冷靜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壓抑下心中的醋意,誰想出來又碰到這種破事。

季悠雖然軟,但也是有脾氣的。

她瞪着眼睛,對着男人喊:“小琪沒良心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又不是小琪!”

男人被她弄懵了片刻,但大概回憶起了自己和女友吵架的片段。

他憤怒道:“你就知道吼我,就知道欺負我,我忍了這麽多年,你還是跟有錢人跑了,你個賤人!”

他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面,根本聽不清季悠在說什麽。

季悠被晃得頭暈眼花,腦袋一次次的撞到牆上,手臂被捏的快要沒感覺了。

她現在才知道男女的力量差距到底有多大,剛剛祁彧壓着她的時候根本沒用力,不然也不能被她輕易撞開。

“祁彧!祁彧!”

季悠害怕,本能的叫祁彧的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求助誰,除了祁彧。

但是這裏離包廂太遠了,祁彧根本不能聽到的。

“有人嗎,服務員!”

季悠又寄希望于在走廊上巡邏的服務生。

可這片休息區和走廊之間還有一道門,走廊裏雜音又多,一直沒人聞聲進來。

男人雙眼猩紅,額頭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他似乎被口中那個叫小琪的人傷的很深,所以在将季悠當作小琪後,把全部的情緒都發洩在季悠身上。

季悠又推又踢,就是沒辦法把他掙開,男人身上刺鼻的酒氣時時刻刻逼近她。

“你他媽還喊別的男人,我讓你喊。”

男人突然掐住季悠的脖子,掐的季悠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脆弱的脖頸傳來難忍的鈍痛,她的指甲全部摳進男人的肉裏。

但喝醉的人連疼痛都麻痹了,根本不在乎這點疼。

“咳咳......”

季悠的臉開始漲紅,男人掐的她喘不過氣來。

她甚至覺得自己要悄無聲息的死在衛生間裏了。

祁彧在沙發上靜坐了片刻,心裏一直不安寧。

他抿了一口酒,然後把瓶子往茶幾上一放:“我出去看看。”

還是得跟季悠解釋清楚,不能她不讓跟就不跟了。

嚴瑩瑩默不作聲的窩在角落裏,她點的歌早就放完了。

但剩下的歌也沒人去唱,五個人就在沙發上坐着,吃吃水果。

宋一瀾這種愛熱鬧的人最受不了冷清的氣氛,他過去攬住嚴瑩瑩的肩:“其實猛祁祁吧不願意破壞大家聚會的氣氛,又怕你們纏着他問,所以之前才沒說,但你也不能當面說季悠啊,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嚴瑩瑩抖開他的手:“說這些沒用的幹嘛,老娘失戀了懂嗎?”

宋一瀾又勸:“你不是沒挑明嘛,大家心照不宣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祁彧不是斤斤計較的人。”

嚴瑩瑩掏出手機開始翻通訊錄:“夏依芮,牛之倩,顧萌,何雪然......都知道了麽,不能我一個人難受。”

宋一瀾強笑:“你不會把暗戀祁彧的人都加上了吧。”

嚴瑩瑩無所謂道:“當然,現在我可以群發消息了。”

宋一瀾:“夏依芮不用了,她應該知道了。”

嚴瑩瑩:“呵,她個**肯定不敢接受現實,我讓她知道知道現實的殘酷。”

宋一瀾:“......”

丁洛輕咳一聲:“我在這兒呆着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我也出去吧。”

宋一瀾趕緊攔:“表妹你先別走,我們相處就這樣,你可能不習慣,一會兒就好。”

丁洛心說是不能習慣,而且她姐都半天沒回來了,她也擔心。

祁彧出門直奔衛生間。

他覺得自己總能在路上碰到季悠,然後把她帶到沒人的地方,吹吹風,說說軟話,季悠肯定能心情好。

結果一直走到衛生間外了,他也沒碰到季悠。

祁彧皺皺眉,伸手推開了那道自動門。

一看到裏面的情景,祁彧不由得低罵了一聲“操”。

季悠被一個膀大腰圓涕泗橫流的男人掐住,臉都漲紅了。

祁彧快步沖過去,雙手勒住男人的脖子,猛地往後一帶,一把他把掀了過去。

季悠感覺到掐着自己的人被一股大力拉開,重重向後倒去。

新鮮的空氣重回到身體裏,她體會到了死裏逃生的慶幸。

“咳咳,祁彧?”

季悠捂着脖子,靠在牆邊,驚魂未定。

祁彧冷着臉一拳砸向男人腮幫子。

男人噗通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操!誰他媽多管閑事!”

喝醉了的人容易激動,又仗着一股蠻力,男人不管不顧的朝祁彧撲了上去。

“是不是你搶老子的女人!”

他似乎把祁彧當成了自己的假想敵,所以也不管身上的疼,硬是要跟祁彧拼命。

“我跟你拼了!我也不活了!”

說是拼了,誰想男人腳下一踉跄,突然跪在地上一把抱住祁彧的胳膊。

祁彧再能打,也架不住男人酒勁兒上來了,硬是抱着他不撒手。

一個酒鬼,他也不能往死裏打,祁彧又無奈又生氣。

“滾!”

“小琪你別走!你走了我也不活了。”

恰巧祁彧也姓祁,男人的哭腔惡心的他渾身發麻。

季悠緩過氣來,飛快的跑到外面找服務生。

三個服務生跟着沖了進來,生拉硬拽想把男人從祁彧胳膊上扯下來。

但這男人也真執着,又把祁彧當成了小琪,嘶吼道:“你的誓言呢!我們倆的愛情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小琪嗚嗚嗚......”

祁彧出離憤怒,自言自語道:“我廢了他吧。”

服務生們生怕祁彧做出什麽沖動的事,畢竟這是在他們ktv,他們還要擔責的。

“客人你冷靜,我們馬上就把他拉走。”

男人痛哭流涕:“誰也不能把我和小琪分開!”

“小琪啊......”

“一二三走!”三個服務生一用力,終于把男人給拖了下來。

男人依依不舍,手指勾住了祁彧的袖口,放手的最後一刻,竟然一用力把祁彧的外套給拽了下來。

“嘶。”祁彧吓了一跳。

寬大的外套松垮的搭在他半個肩膀上,他裏面穿着短袖,左胳膊完完整整的暴露在空氣中。

季悠的目光本能的落在他的手臂。

結實有彈性的皮膚上,躺着一道長長的淡淡的傷疤。

傷疤已經愈合了很多年了,但因為曾經的傷口太大,所以根本無法恢複如初。

休息區的燈光格外明亮,把每個微妙的動作都照的十分清晰。

季悠怔怔的看着那道傷疤,祁彧的模樣,漸漸和記憶裏的小男孩重合。

小男孩抓緊她的手,一只手臂軟軟的垂在身側,鮮紅的血順着他白嫩的手臂往下流,滴滴答答落在雪地裏。

一樣的地方,一樣長的傷疤,完全符合的背景身份。

怎麽可能不是他。

那個小男孩就是祁彧。

室內空調開得很大,冷氣十足,露在外面的皮膚,也會覺得有些涼。

但祁彧不敢把衣服穿上。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一顆心仿佛墜入冰窖,渾身的血液好像突然凝固,連指尖都開始發麻。

祁彧緊緊的攥住拳,嘴唇發顫:“季悠,我......”

“小哥哥?”

季悠喃喃的叫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我悠終于可以跟着小哥哥學壞了!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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