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聽得蕭淑雲如此溫溫柔柔的同自己說話, 孔轍的心裏, 簡直就是欣喜若狂。若不是當着蕭淑雲的面兒, 不能表露出來,他當下只怕就要跳将起來了。

心中暗自竊喜,這次真是押對寶了, 自己放在心上的這個女子,果然是個愛惜弱小, 良善心軟的人。孔轍忍不住偷偷兒的笑, 卻被一旁虎視眈眈, 正盯着他瞧的蕭明山看了個正着。

立時把蕭明山氣個半死,惡狠狠瞪了孔轍一眼, 心中後悔不跌。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聽姐姐的話,和這家夥斷了來往才是。如今引狼入室,真是悔不當初。

孔轍見得蕭明山滿臉兇相, 似要說話,眉梢一挑便先一步開口了:“蕭姐姐,你快看看,這裏可有你看中的丫頭。”

蕭淑雲一眼看去, 都是些長相白淨端莊的女子, 不免瞧向孔轍的眼神愈發溫和了。

見得蕭淑雲真個去挑使喚,蕭明山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孔轍的身邊兒, 一臉陰沉,低聲道:“我警告你, 你要是再利用我姐的良善心軟來接近她,便不要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了。”

孔轍争取不得蕭明山的支持,非常沮喪,怕得前頭正在挑人的蕭淑雲察覺,便低下聲音,很是難過道:“我和你是打小就認識的好兄弟了,我的為人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喜歡你姐姐,若是能娶了她,必定一心一意待她好的。”

蕭明山一記眼刀甩了過去:“就憑你那兼祧兩房,又跟三房扯不清楚的身份?”

又要提這個,怎的總也繞不過這個彎兒呢?

孔轍心中既是悲憤,又是委屈,情緒太盛,反而臉上的表情卻越是平淡,睨了蕭明山一眼,鄭重道:“若是我願意立下字據,以後只娶你姐姐一個,連妾都不要,你又是什麽說法?”

蕭明山一怔,也不過一瞬間,便又重新挑起眉峰,冷淡道:“我以前什麽說法兒,以後還是什麽說法兒。”

瞟了一眼孔轍驟然變得失望悲痛的臉,蕭明山心下略有不忍,于是頓了下,嘆道:“你當你立下字據,便真的能遵守諾言,事事順心如意嗎?若是如此簡單,你又如何不情不願的做了兩房的嗣子。”

轉過頭來看着孔轍,蕭明山認真道:“我說些心裏話你也莫要不願意聽,我雖是不知道,你何時情根深種,瞧上了我姐,可你若是真心的,便聽我的話,将這份兒心意好好壓在心底,再也不要試圖叫它們重建天日了。你家的情況實在太複雜,我姐好容易和離大歸,遭遇那等事情,已是命苦至極,你又如何忍心,叫她再陷入你家那灘沼澤裏。到時候,一個‘孝’字壓了下來,你又如何護得我姐的周全。”

看着孔轍慢慢分崩離析,變得痛苦起來的臉色,蕭明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憐憫道:“至少現在,她願意讓你叫她一聲姐,你安心做個好弟弟,以後也能常來常往不是?”

孔轍這回卻是沒有反唇相駁,蕭明山的話他聽到了心裏去,沒錯,他是一腔真情燒得旺旺的,也願意為了她,和家中反抗到底,可萬一,他沒能堅持到底呢?孔轍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山哥兒說的對,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能那麽自私……

蕭淑雲選好了丫頭,叫綠莺去拿銀子,轉過頭笑盈盈走了過來,看着孔轍道:“多謝你了,前前後後的,你真是出得不少的力,我一定記得你這份兒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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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轍勉強按捺住心中的悲傷,強撐着笑容,回道:“蕭姐姐方才還認我做弟弟呢,這會兒就這麽客氣,我這個做弟弟的,心裏頭可是有些不好受啊!”

蕭淑雲一笑:“好,那我就不說客氣話了。”轉頭看着蕭明山:“忙了一日,渾身都是髒兮兮的,你們且去沐浴休息一會兒,晚上都不許走,都留下吃晚飯,給我暖房。”

進得屋裏,蕭淑雲坐在凳子上倒了杯茶,忙了大半日,終于能坐下來喘口氣兒了,只是見得新房裏窗明幾淨的樣子,雖是勞累,卻也是心中暢快。

“綠莺!”蕭淑雲忍不住喊道,欣喜滿面地看着她道:“咱們的好日子,這就要開始了。”

能從林家那苦窩兒裏全須全影的走出來,綠莺自然比誰都高興,笑着點點頭道:“沒錯,咱們的好日子就要開始了呢!”

看着綠莺笑容滿面的臉,蕭淑雲忽的神色一暗,拉住了她的手,愧疚道:“以前是我沒用,傻不拉幾的,就任憑那女人給你胡亂定了人家,也沒去打聽,那竟是個痨病鬼。害得你還沒過門兒,就成了望門寡,還要被人說是克夫命。”說着神色一振,笑道:“好在咱們如今回來了,這裏誰也不知道你的過去,我這回必定好好給你相看一家妥妥當當的婚事,再把你風風光光嫁出去!”

綠莺雖是羞得滿臉騷,但仍舊紅着臉回道;“好,我都聽娘子的。”她都二十二了,她早就想嫁人了。

等着下人把燒好的熱水提了進來,又提了涼水兌好,綠莺去關了門,開始伺候着蕭淑雲沐浴。

一面拿着瓢往蕭淑雲身上撩水,綠莺忽的想起了,那整日都圍着自家主子獻殷勤的孔家二少爺來,不禁眉頭一皺,說道:“依我說,娘子實不該允了那孔家的二少爺做弟弟,莫不是娘子忘了,他當初做過的好事情了?”

這事兒哪裏會忘記,蕭淑雲伸手握住一片花瓣,眉心漸漸褶皺了起來。

孔轍那孩子,打小就長得一副好相貌,又長得一張好口舌,能說會道,很是讨人喜歡。小時候每每來了蕭家,便要招惹的小丫頭們粉面含俏,偏他那時候,雖是年紀小,卻是個狠心腸的人。

記得有個長了瓜子臉的小丫頭叫做梅春的,尤其喜歡他,結果那小子,把春梅丫頭騙去了荷花塘,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就叫那丫頭巴巴兒在水池邊兒等了一個晚上。

被蟲子咬便罷了,偏那時候還是春寒料峭的天氣,那丫頭吹了一夜的冷風,第二天就燒得全身滾燙,昏在了草叢裏,若不是下人們看見了,擡了回去,及時給請了郎中來,不定那丫頭的一條小命就要沒了。

便是因着這回事,蕭淑雲極是不喜歡孔轍,只覺那孩子瞧着倒是長得花團錦簇,卻是個心狠黑手毒的。便是丫頭花癡纏磨惹人厭,可也不該就做下了這等要人命的事情。

心中生了芥蒂,蕭淑雲便不願意瞧見孔轍來蕭家,暗地裏還和蕭明山說了好幾回,叫他以後一定要疏遠了孔轍,最好不要來往。可惜蕭明山不肯聽,這才來往到了現在。

蕭淑雲将洗好的頭發捋在一旁,慢慢舒展了眉梢,說道:“那時候畢竟年紀小,我瞧他現在還好,且看看再說吧!”若是改了,能認個弟弟多加來往,對自己自是有好處的。若是沒改,悄悄疏遠了便是。

晚上的暖房飯菜自然是做的豐盛,廚娘是下午買來的,自告奮勇說是擅長廚藝,蕭淑雲便派了她廚房的活計。

不想那廚娘卻是造得一手的好湯水,蕭淑雲将碗中的湯汁喝盡,擱下碗,猶自覺得舌頭尖上,那鮮美的滋味回味無窮。

雖是嘴巴饞癢還想喝,可她已然喝了兩碗,再喝便要撐住了,只得貪戀地往那青花兒湯碗裏瞟了一眼,笑道:“綠莺,去拿了一百錢來,賞那廚娘。”

孔轍見得蕭淑雲果然吃得香甜喜歡,心中暗自放下心來,她果然還和以前一樣,是個極重口腹之欲的人。視線悄然滑過蕭淑雲的肩頭,孔轍垂下臉,心說有了這個手藝非凡的廚娘,她這太過纖弱單薄的身子,許是能多長出幾兩肉吧!

吃得飯菜,孔轍便和蕭明山一道回了蕭府。

臨別前,蕭明山還特意囑咐,不要孔轍将蕭淑雲大歸的事情傳揚了出去,一定要守口如瓶。

孔轍雖是好奇,然而他自有非禮勿問的修德,于是點點頭,并沒有多問。這倒叫心中想了很多預備着搪塞孔轍問話的蕭明山,心中生出了一些遺憾來。若非是那等複雜的家世,他這個不似兄弟勝似兄弟的好哥們兒,卻真是個待選姐夫的好人選。

回得院子裏,龍氏還沒睡,見得蕭明山回來,很是高興地迎了出來,也不避嫌,親親熱熱地就挽住了蕭明山的胳膊,笑道:“今個兒四月初十,咱們該去小宅子裏透透氣了。”

龍氏心裏暗暗歡喜,按着娘的說法,這幾日是她最容易懷孕的日子。為了能一舉奪子,自然還是要歡歡喜喜高高興興的。可是在家裏,每天都要見得婆婆那張拉得跟鞋拔子一般長的臉,她哪裏還會有好心情,還是去小院兒開心。

蕭明山一愣,這才想起來,是到了該帶着龍氏往小院子裏去的日子了。可是那院子如今卻是姐姐住着呢!

無奈之下,蕭明山只得扯謊:“那院子被一個生意夥伴看上了,他死活非要買了去,我拗不過他,便應了。你且等着,我再去叫人看看哪裏的房子更好,買了回來咱們就去。”

龍氏不快道:“住的好好兒的,怎的就給賣了。”

蕭明山扯了扯龍氏的臉,又快速在她臉上香了一口,笑道:“那人是咱們家的大主顧,回絕不得。好了,那院子不大,景致也少,等我尋個更大更好的地方,咱們再去小住。”

房子賣了倒沒啥,只是——

龍氏問道:“那裏面的東西呢?”

蕭明山這才想起來,那屋子裏的家私,竟都是龍氏一手操辦的。既是她精挑細選出來的,自然都是上等貨,依着她的性子,是必須要讨回來的。

蕭明山頓時生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回道:“東西都一并給人家了,你可萬不能跑去尋釁,到時候惹惱了人,丢了大主顧,爹娘就要罵你不賢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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