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5-5

接下來的日子,陶家羨集中精力準備英語四級考試,偶爾疲倦的時候,她會暫時放下筆,每到這時,單家航堅定的眼神和話語便回重返她的視線,于是那一晚的一幕幕情景——他和她并肩沿湖散步、他們站在鴛鴦橋中央的冷風之中、他和她說話時語氣中深藏的希冀、他聽到她說“謝謝”時突然黯然下去的眼神......——像被誰不小心設置了循環模式,在她眼前滾動播放。

然而這代表不了什麽,任何一個被人愛慕的姑娘在被表白後恐怕都沒法馬上心如止水。如果她剛好對那個男孩也不是沒有一點特別感覺,就更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對感情擺出冷漠的姿态。她一直這麽安慰自己,覺得這個理由足夠解釋她目前的反常,這種不成熟的喜歡其實沒那麽重要,對于她來說,眼下接踵而至的考試顯然重要得多。

四級考試後,緊接着的就是各門功課的考試,陶家羨無暇顧及其它,花費比以往期末考試時更多的時間準備,碰上假期和周末也鮮少像以前一樣回家,而是留在學校讓自己沉溺于書本中,潘莉見她這幅學習學到“走火入魔”的樣子,莫名慎得慌。

“你不用這麽拼命吧?不就是個期末考試嗎?你完全可以輕松考出好成績啊。”潘莉大惑不解,總覺得陶家羨身上起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她一直懷疑家羨的這點改變與單家航有關,可她既沒見他再來打探家羨的消息,也沒聽到家羨再提起他,要說為情所困,似乎也沒這個可能性。

陶家羨無所謂地笑笑說:“我努力的程度在這個學校只能勉強算中等,別說學校了,就在我們寝室,我也不算最用功的啊,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潘莉眼珠向上翻了個白眼,無語地說:“楊丹韻那是因為一心決定考研,你又不打算大學畢業後讀研究生......再說了,就算她比你還瘋狂,每次考試,她哪一回考過你的?”

“你這話可說錯了,”陶家羨擺擺手中的筆,“在小舌音這事上,她就比我厲害多了。”

潘莉失笑:“你到現在還耿耿于懷吶,這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真的,你別這麽拼命學,小心累垮身體。”

一場連一場的考試結束以後,寒假開始了。

陶家羨踏進家門的那一刻,才驚覺舊的一年已經悄悄過去,竟有種恍然如夢的虛幻感。回想逝去的一年,的确有太多讓她感到意外的事情:她和潘莉越來越深厚的友誼,她說服自己遺忘宋烨,她準許自己讓一個男生靠近......然而最意外的莫過于單家航對她的喜歡和她拒絕他後日漸加深的煩躁,認識到這一點,她只能對自己妥協,承認他對她的影響力遠遠超過自己想象的。

陶烈鈞和徐可若雖然忙碌,但也不是神經大條的父母,見一個月不見的女兒面露菜色,原本微微帶點肉的雙頰凹陷下去,心疼地不得了,直數落她不該為了學習不顧身體,于是發揮身為醫生的特長制定各種營養食譜并嚴格執行,總算把她的氣色養好了些。

陶家羨很有點兒看不起自己,她知道她這是受單家航影響了,本來以為斷然拒絕他,就不必受感情困擾,可結果卻事與願違,她非但沒有讓自己從中抽離出來,反而有種越沉越深的恐懼感,一旦從繁忙的學習中停下,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多地想起他。

農歷新年前一周,C市下了一場漫天大雪,這場大雪以橫掃千裏的氣勢整整肆虐了三天,仿佛沒有開始,也遠不會有結束。新聞報道說這是C市近十年來最大的一次降雪,提醒廣大市民謹慎出行,陶家羨倒沒多大感觸,進入寒假以後,她幾乎沒出過門,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學習和漫無邊際的發呆。

第四天,雪慢慢停了,到了下午,太陽終于慷慨露了臉,陶家羨見天氣轉晴,在家突然有些坐不住了,很快作了決定,打算走去號稱本地圖書種類最齊全豐富的一墨書店,買兩本新出的懸疑推理小說回來。

地面被厚厚的白雪覆蓋着,每走一步,都會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伴随着咯吱咯吱積雪被鞋底“殘酷”碾壓的響聲,她花了比平時多出一倍的時間才來到書店。

因為下雪,面積本來就頗大的書店看起來更加寬敞,平時一樓的小飾品貨架前總是圍滿叽叽喳喳的女孩子,此刻卻客人寥寥。她從左側的樓梯上去二樓,除了收銀臺附近無所事事紮堆在一起閑聊的店員,只有零星幾個顧客在書架前徘徊。陶家羨把圍巾拉下一點,直奔她經常光顧的幾列書架細細搜尋。

圍着書架來來回回轉了好幾遍,都沒看到能引起她興趣的書籍,不由有點索然無味的感覺。她随意往書店南面走幾步,到了一個被一排書架擋住四分之一入口的拐角處,一擡頭,卻不得不被一個熟悉的背影驚地呆住。

陶家羨知道自己唯一該做的事是立刻掉頭離開,而不是像個傻瓜一樣杵在原地,但內心卻有一股道不清的力量桎梏着她,讓她邁不開步。只不過一念之間,單家航已然轉過身,低着頭,手捧一本風格詭谲的雜志在旁邊的長木凳上坐下。

她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離自己不到三米遠的人。他穿着一件深藍色羽絨服,配一條寬松的牛仔褲,腳上一雙樣式簡單的運動鞋,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黑色的頭顱、挺直的鼻梁和泛紅的耳朵。

就在她愣神的當口,正在專心翻閱雜志的人像是察覺到什麽似的猛然擡起頭,攫住她的目光,兩人懼是一震,陶家羨來不及躲藏,就這麽被人抓了現成,內心懊惱非常,只好扯出一個自認不算僵硬的微笑給他。

單家航比她先恢複從容,咧開嘴笑起來,主動打招呼:“家羨,好久不見。”

陶家羨點頭:“好久不見。”

是啊,的确很久沒見了,算算時間,也有兩個多月了。在這兩個多月時間裏,他沒有再聯系過她,以前在不同場合時常偶遇的他突然從她的生活中消失地無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你來買最新出的這期雜志嗎?”他揚起手中的雜志,笑着問她。

“嗯......來看看。”她往前挪了幾小步,開始在名頭多到讓人眼花缭亂的雜志裏挑選,天知道,她本來是想要拔腿走人的。

“老實講,我感覺這一期不太好看。”

她側頭,發現他已經站了起來,正把雜志放回原處,許是感覺到她的打量,他挑眉略微疑惑地看向她,她不知道該接什麽話,別過頭去,手指在雜志上一一劃過。

單家航輕輕笑了:“你不會以為這本雜志是我拆開的吧?我來的時候,塑封已經沒有了,所以……不是我幹的。”

陶家羨本來還有點緊張,見他像沒事人一樣,還有心情和她開玩笑,看起來似乎并沒受到打擊,心裏莫名舒坦很多:“說不定是店員自己拆的,誰知道呢。”

她五官秀麗,面孔文靜安恬,雖算不上絕色美女,但也十分漂亮了,再配上一頭利落的短發,氣質尤為突出。此時店裏暖意融融,她的雙頰染上一層淡淡的粉色,薄薄地在白皙的皮膚上暈染開,自然而然帶上了一點妩媚動人的女人味。單家航看她的眼神不自覺地又柔和了幾分。

兩人拿了同種雜志的最新一期去收銀臺付款,單家航挑的是塑封“不翼而飛”的那本,年輕的女店員機械地收錢、找零,結束時禮貌提醒了一句:“希望您以後來本店購書,沒有付款前,先不要拆掉塑封,以免影響出售。”

單家航沒有辯解,只微微一笑,這讓站在一邊的陶家羨挺有點想替他澄清的沖*動,不過念及兩人尴尬的關系,到底還是沒有去開這個口。

兩人走出書店,來到大街上。

“你寒假都在忙什麽?”單家航先打破沉默。

“待在家裏……其實也沒什麽事可做。”

“我猜你肯定每天都在看恐怖故事。”他笑着說。

“也沒有吧,要是天天看會審美疲勞的,以後再看就不會覺得刺激了。”她本來想問,他是不是也喜歡上了看恐怖故事,想了想,還是沒有愚蠢到真地問出口。她不是傻子,多少知道他會看這些東西和自己不是全無幹系。

兩個人沿街走了一會兒,都沒再說話,過了一個路口,單家航忽然說:”看來你是個很理智的人,哪怕對喜歡的東西也能做到不讓自己深陷其中。”

她有點吃驚,倒不是為他這句評價,而是因為他突然變得稍顯淩厲的語氣。她朝他看過去,他的嘴角卻向上翹起一個溫柔的弧度,根本沒有嚴肅之色,她摸不準他的話是不是有所謂的言下之意。

“我說的對嗎?”他俯低頭,毫不避諱地直直看着她。

她腳步微滞,轉而看向別處,試圖把話題拉回來:“還好吧,恐怖小說比一般小說更能刺激人的神經,看多了神經也會累,非常想看的時候看一點,才不至于很快就厭倦它。我的嗜好不算多,要是連這個也沒了,以後估計得無聊死。”

“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用恐怖故事打發無聊時間的人,”他又笑起來,“很有勇氣。”

她也笑了,聳一下肩:“如果你執意這麽想,我只好勉強接受你的贊美。”

對話不鹹不淡地持續着,走過幾個路口後,單家航和她笑着道了再見,她看着他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內心忽然平靜了。沿着馬路走了十來步,她停住腳步,回頭看去,他也正好回頭看她,兩人視線相觸,他微微一笑,表情放松,帶着點兒她熟悉的漫不經心。她咧嘴一笑,對他擺一下手,再不看他,邁步繼續向前走。

作者有話要說: 每貼一章,都覺得有點兒無地自容,實在無法想像自己是怎樣将這個故事一直寫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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