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更新時間:2013-04-25 09:59:40 字數:5352

新的公寓在大廈的第三十八層,雖是複式,卻比原先的住宅小了許多。

卯卯十分中意這樣的戶型,兩個人住是足夠了,卻也不會顯得空曠,室內的家具物品也十分簡約,是尼侬親自為他們設計的。

卧室南邊是整片玻璃的落地窗,到了夜晚月光便會從窗簾裏透過來流瀉其間。

月光如水。

夜晚的風輕輕從窗外吹了進來。

窗簾随風拂動,室內并沒有關窗,空調卻仍是開着的。

時而是空調的冷氣,時而是夏日夜晚燠熱的風,卯卯忽而汗出如漿,忽而寒毛倒豎,到最後連手指頭都不願意動一下,閉着眼睛不願睜開。

東寅把臉埋在她的耳邊,呼吸慢慢平定,吹動着她耳際的發絲。

許是十多天沒有見面的緣故,今晚東寅有心逗弄她,卯卯被得纏得身心俱疲,見他還不放手,便低頭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東寅伸指彈了她的臉頰一下,附到她耳邊呢喃,“小貓,你這咬人的脾氣也該改一改了。”說着,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下巴處,話裏帶了調笑,“你可記得,這道疤是怎麽來的?”

卯卯先是一愣,随即漲紅了臉,把手抽了回來。

那些記者倒是沒猜錯的,南旗寅下巴處的疤痕便是他欠下風流債的鐵證。

至今卯卯都不願意回想,東寅第一次碰她的時候她多麽排拒……

東寅曉得她臉皮薄,估證再說下去她就發火,會心一笑,密密地把她收進了懷裏。

“貓兒。”

“嗯?”

“過兩天回宿舍把東西整理一下,搬回來住。”

卯卯枕在他胸膛上,眯眼望着窗外的月光,過了良久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東寅和天唱公司原是還有一年合約未滿的,東寅突然說要退出,天唱公司只好退了一步,讓他做幕後工作。

所謂幕後工作,便是給新人寫歌,并着手捧紅他們。這任務說來不算輕松,東寅便決定留在陌城,卯卯的工作生活他像以往一樣并不限制,由得她去揚程公司工作。

這樣各司其職的兩個人,反倒是走得更近了,近得好像心與心貼合在了一起,再無嫌隙。

卯卯把臉深深埋進了東寅的胸膛。

那麽多年,寂寞與生疏一直橫亘在他們之間,那種日子對她是一種折磨,對東寅何況不是?

終于,終于是過去了……

豔陽當頭,空氣裏散布着喧嚣而浮躁的氣息。

卯卯從揚程公司回來,直接去了學校。

學校裏早就放了暑假,空蕩蕩的無人進出。這些天丁卯卯一住在和東寅的新家裏,柯藍來過幾次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回去。卯卯本身也想回宿舍的,只是新公寓離揚程公司比較近,這個假期她每天都是正式去揚程公司上班的,來回也的确比住學校裏方便得多。

回了117號公寓,柯藍并不在。

房裏稍有些淩亂,有小波留下的痕跡。

小波是外地人,但是這個暑假也沒有回老家,而是留在陌城的某娛樂周刊部繼續着她的實習工作。

看樣子她有時候會來117室過夜。卯卯覺得放心,有小波陪着柯藍總歸不是壞事。柯藍她太過孤單。

坐在床邊泡了杯紅茶,發了一會兒呆,卯卯才着手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物品。

在這裏住了近一年,怎麽說都是很有感情了,何況還交了柯藍這麽一個好朋友。卯卯想着,有些不舍,收拾完一只小小的行李箱,她瞧着時間,知道柯藍也快回宿舍了,便去煮了一壺咖啡坐在床邊等。

不一會兒門外便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響。

柯藍走進門。

她一眼迎上卯卯,似是怔了怔。

卯卯站在那裏,一手拿着杯子,腳邊放着一只收拾的行李箱。

柯藍停了好半晌,眯眼看着她,“卯卯,你在做什麽?”

“我……”卯卯撫了撫短發,一時不知該怎麽開口,索性倒了一杯咖啡,給柯藍遞了過去,“你先坐下來,慢慢說。”

柯藍沒有接咖啡,眸子只是盯緊了卯卯,“你——打算搬出去?”

終于,終于來了……

柯藍暗自握緊了手指,微微發顫。

“我暑假會去揚程公司實習,也跟系裏的主任打過招呼,如果順利的話,可能就會留在揚程公司了。”卯卯咬咬嘴唇,“這段時間就會搬出去了。”

哦,是她不好,沒有提前跟柯藍打招呼。她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一定是有些失落的。

卯卯心下歉然,“對不起,柯藍,沒來得及提前告訴你。”

“你要回到南旗寅身邊?”

卯卯一怔,擡眼看她。

柯藍一向是一個安靜的女生,問着這樣的話,聲音也是輕輕的。可是這樣的寧靜,倒讓卯卯覺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氣息。

“我……的确是和他住在一起。”

“為什麽?”柯藍突地抓住了她的手,“你不是一直不理他的嗎?為什麽突然要搬出去和他在一起?”

卯卯怔住了,“柯藍……”

“你們之間發生過那麽多事!卯卯,我問過你那麽多次,你卻不肯告訴我!”柯藍緊緊盯住她,“可是那些事我都知道!卯卯,一直以來,我只是想親口聽你說!南旗寅的另一個名字叫東寅是不是?他以前和天成公司解約,是因為一個叫東辰的男人被天成公司害死,是不是?”

卯卯勃然變色。

“看!卯卯,這些事我統統都知道!”柯藍緊緊抓住她的手,不顧她是否吃痛,嘴上不停,“東辰不是你最在乎的人嗎?卯卯,南旗寅害死了他,你這麽多年來一直忘不掉,為什麽到現在——現在卻要回到他身邊?為什麽?”

卯卯呆呆地看着柯藍,只覺得腦海裏嗡嗡作響。

那些事——柯藍知道?

柯藍都知道?

為什麽她會知道得一清二楚?

“卯卯,不要走,不要回到那個人身邊。”柯藍的話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有過那麽痛苦的經歷,你覺得你和南旗寅在一起還會快樂?”

卯卯嘴唇動了動,“柯藍,你調查我?”

柯藍神色動了動,垂下眼,“東辰的事,是寧三對我的說,卯卯。”柯藍緊緊拽着她的手,那麽緊,緊得讓她手指都生了痛,“卯卯,留下來,不要走。”

卯卯還是反應不過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柯藍提到的那個名字上。

寧三?寧三會把那些事講給柯藍?為什麽?寧三以前是很“多嘴”——她會把卯卯的事巨細無遺地報告給遠在陌城的東寅,可是——

可是那是因為她和他們是相熟的呀。

柯藍……和寧三算不上多熟的,寧三為什麽會告訴柯藍那些事?

卯卯不覺得憤怒,寧三是她多年的朋友,她信任她。只是……

這一切都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究竟柯藍有什麽本事,能從寧三嘴裏套出那些話?

“我……真是糊塗了。”

柯藍低着頭,苦笑了一聲,“你去哪裏,總歸是你的自由,卯卯……對不起。”

丁卯卯定定神,搖頭,“不要道歉,是我不好。”

“你沒有錯的。”柯藍扶住她單薄的肩頭,柔聲說,“是我不對。卯卯,有你這樣的朋友已經足夠了,我還求什麽呢?”說着,她垂下眼,慢慢道:“要不這樣吧,你留下你的地址,等我有時間了就去拜訪你,好不好?”

卯卯不覺有異,點點頭。

新地址是她和東寅住的新公寓,那裏只有尼侬和寧三知曉。不過卯卯覺得柯藍知道了也好,她們都是朋友,以後總會聚在一起的。柯藍若是常去,她當然是舉雙手歡迎。

丁卯卯到底還是走了。

走的時候只提了一只小小的行李箱,帶了幾樣換洗的衣服。

還有許多她的私人物品并沒有收拾,柯藍坐在床邊,溫和的面具撕了下來,她咬着唇,眼裏迸射着強烈的情緒。

捧着手裏快要涼掉的咖啡,她盯着房裏那些散亂物品。

卯卯一向愛吃,可是小冰箱裏的食物她還沒有吃完,就匆匆地提着行李走掉了。柯藍想,到底那個南旗寅施展了什麽手段,隔了這麽多年卯卯才忽地醒悟,結束了獨自一人來去的生活?

緩緩籲出一口氣,柯藍低頭瞧着自己的掌心。

掌心的脈絡如此模糊,象征着她多年來起伏伏的命運。

這雙手,總是什麽都抓不住……

“篤篤!”

敲門聲傳來,打斷了柯藍的思緒。

是卯卯回來了?

她心下一動,驀地站了起身沖過去開門。

門開,卻不是丁卯卯。小波站在門外向裏探頭,“……卯卯呢?”

又是一個找她的,她卻不在。

柯藍閉閉眼睛,搖頭。

小波注意到柯藍神色不對勁,忍不住走過去問:“柯藍,你怎麽了?”

柯藍退開一步,神色間帶了幾分厭倦。

柯藍對人一向冷淡,可是即使是熟知她脾性的小波也料不到,她神色會顯露出這樣的排斥和戒備。

“柯藍,你究竟怎麽了?”

柯藍定定神,擡起頭,勉強一笑,“……你呢?找卯卯有什麽事?”

小波的夜色動了動。她随着柯藍走向室內,看到丁卯卯收拾整齊的床位,問道:“柯藍,卯卯是不是不打算住這裏了?”轉過了頭,柯藍盯住了小波,眼神微微閃動,“小波,你最近好像很關注卯卯?”

柯藍一向聰穎過人,小波也不奇怪她能瞧得出。想了想,還是坐了下來,拿出一份周刊,翻開其中的一頁遞了過去,“柯藍,你看看,這個女孩像誰?”

周刊的彩頁,登了一幅看上去十分淩亂的畫面,地址好像在某大廈的廳外,許多記者蜂擁着兩個人,其中之一便是萬衆矚目的南旗寅,他也不躲避鏡頭,嘴角含着懶洋洋的微笑。

他的手卻是扶在身邊一人的肩上,正朝着泊在不遠處的一輛車走去。

柯藍在他身邊的人臉上定格。

那人始終低着頭,頭上戴一頂黑色的男式棒球帽,面部被一只太陽鏡遮去了大半,身上披着一件長長的深灰色大麾,長及腳踝。

除了墨鏡遮不住的面部肌膚,那人幾乎全被衣物遮去,而身段也莫測難辨,只能從身高上判斷她是一名女生。

“這張照片是我拍下的,已經過了很長時間,我卻一直懷疑……”小波聲音低低的,話鋒一轉,“你看這人,像不像卯卯?身高,膚色,還有走路的姿勢——是不是像卯卯?”

柯藍擡起頭,眼神閃動不已,“這是你拍到的?”

“這是發生在很多天以前的事,當時,有很多記者都拍到了。”小波抿起嘴唇,眼神透出新聞界工作者特有的犀利,“那天我去追蹤南旗寅要退出娛樂圈的事,正巧見卯卯去天唱公司。問她去做什麽,她卻什麽不說,可是後來過了幾個小時,就看到南旗寅出門了,還一直擁着這個女生。”

柯藍側頭打量那圖片。

“只看了一眼,我就覺得那女生可能是卯卯,看,她的膚色,她的身高,這些是掩飾不了的,對不對?”小波指着圖片,擡起頭,越說越覺得迷惑,“可是——怎麽可能呢?怎麽會是卯卯呢?她怎麽會認識南旗寅?我覺得不可能。可是又從頭到尾想一想,那停在校園外的車,卯卯來路不明的身世,還有她的吃穿用度——對了,還有!我記得很清楚,卯卯是南旗島人氏,南旗寅不正來自南旗島的嗎?雖然南旗島那麽大,但是想一想,他們不是沒有認識的可能。柯藍,你說是不是?”

柯藍抿了抿嘴。

不得不說,小波并不是一個沒腦子的八卦婆。

“對了,還有上次,我們一起去墓園拜祭你的媽媽。下了山之後我看到有一輛白色的跑車停在那裏等着卯卯,還記得嗎?”小波凝起眉,沉定道,“我記得再清楚不過,那是南旗寅的經紀人,也就是那個叫尼侬的男人的車。”

柯藍輕輕地籲出了一口氣。

“我說得沒錯,是不是?”小波最近一直在觀察丁卯卯,現下只想弄清真相,她抓住柯藍的手,“——對卯卯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是不是?”

想想柯藍和卯卯成了舍友之後,她一直覺得這兩個女生之間有什麽秘密。小波不确定柯藍是否知道真相,但她不想放過。

柯藍沒有說話,盯了那圖片許久,久到小波幾近不耐。她起身把涼掉的咖啡倒掉,沖了兩杯熱氣騰騰的紅茶,遞到了小波手裏。

“小波,周刊部的工作如何?”

小波一時沒料到她扯起了閑話,斂眉,“還不是那樣。”

“你一個新人,是不是覺得很難出頭?”

柯藍捧着杯子,語氣慢吞吞的,眼底像是藏着一面無底之湖。小波身不由己,老老實實地回答:“是,怎麽說我都是一個新人呢,新人哪有機會能抓到大新聞。”

聽聞此言,柯藍的嘴角動了動,眼神高深莫測。

小波不是糊塗蟲,眼見柯藍的神色,心裏一下子燃起了一個古怪的預感。柯藍她……

再過須臾,柯藍終于開口了——

“小波,如果你願意配合,我可以成全你。”

她的聲音低而深沉,回蕩在這個曾經滿是溫暖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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