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就在醒林僵硬無比的停頓時, 身後那人緩緩坐在他的身後的榻上。
醒林更僵硬了,胳膊不是胳膊, 脖子不是脖子,轉動一分都覺得費勁,一雙手抓着衣襟,也忘了要先掀開左邊,還是先掀開右邊。
身後人伸出一雙手, 微涼,按在他的衣襟上,輕輕向下一拉。
衣衫從醒林的手指間滑落。
身後那人在傷處蜻蜓點水似的一碰,繞了幾下,将那包紮的白布全揭下來。
紅色的貫穿傷袒露出來。
醒林不由得背過臉, 他知道傷口不好看, 況他身上還留有些別的舊傷痕, 淡青淡紫的, 心裏有些慚愧。
微涼的手指觸上他的後肩,一股酥麻之感瞬間蹿過脊梁,醒林渾身抖了一下。
身後之人将臉貼在他的後肩處, 輕輕碾磨。
醒林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襟。皺着眉, 輕閉着眼睛,無奈的将臉側向另一邊,留下一個修長的,脆弱的脖頸。
溫暖的嘴唇掠過肩頭,忽而傳來一陣刺痛, 那裏被咬了一口。
被咬完之後猶不放過,牙齒在那處輾轉輕噬,如一只滿心怨怼的小犬,叼住不放。
醒林被拱的不斷側仰,被迫昂着清瘦的下颌,拉出頸間優美的弧線。
他可以喝住他,可以斥罵他,也可以直接推開他。
可他輕顫着,說:“天擲……要來人了……”
甘棣華進門時,紗幔後的那人依然端坐,仿佛是一塑不動的雕像。
Advertisement
甘棣華輕瞟一眼,立刻移開目光,落到貴妃榻上的醒林身上。
醒林已然坐起身,正将袒露的衣物往裏攏。
甘棣華不作他想,如前兩次般大步走到他的面前,道:“不用攏,正好先幫你換藥。”
醒林點頭。
甘棣華放好布條藥物等,回過身,将他的衣衫一揭,頓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他的肩頭,看了那處一陣,不禁又移到醒林的臉上。
醒林躲開他的審視,在燭光下,垂下雙目,輕顫着長長地睫毛。
甘棣華不動聲色,接着換藥包紮,又為他換上幹淨中衣才離開。
養傷的這幾日,室內寂靜的可怕,除了那個莫名的輕咬外,醒林與那人再無多說一句話。
而鬼哥兒因當着那人的面,也未曾多說一句話,二人心中對那夜裏的事心知肚明,但絕口不提。
所幸有一件好事,鬼哥兒這幾日來對大殿中的各家弟子,管束越來越松,除了第一日甘棣華為他換藥外,第二日夏百友也得了機會來。
夏百友從甘棣華處熟知了醒林的境況,進門後,先偷偷瞟了一眼紗幔後的人,才搜尋醒林的身影。
醒林見了他,喜出意外,忙向他招手,夏百友含着一包眼淚,心疼的撲過來,握住老友的手。
夏百友不忙着換藥換衣,先與他低聲說話,他向紗幔後使了個眼色,欲言又止的問醒林:“你……這幾日你可好,聽說你又受了新傷……”
醒林透過夏百友吞吞吐吐的話語,感知到師兄弟對他的痛惜,同情,憐憫。他不禁扶額,恐怕他們對他的新傷有什麽旖旎猜測。
再加上他身上不清不楚的咬痕……
醒林嘆了口氣,欲要辯解,此事又不好辯解,他只得沉默。
夏百友見他如此委曲求全的模樣,心中湧起莫名的情愫,他忍住,不再提這話頭。
他只與醒林輕聲閑言,說些外間師兄弟的情形,醒林果然入港,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個沒完。
夏百友邊說邊揭開醒林的衣物,目光觸及那新舊傷口,強壓下眼簾,只當無事。
醒林在室內憋得狠了,好不容易得了舊友,絮叨了半日方放他走。
果然,夏百友一走,後廳再一次靜谧下來。
已有好幾日,天擲對他的态度不鹹不淡,還夾雜着一個意味不明的吻肩。
醒林日日躺在榻上思索心事,他心中有一個猜想。
一個可怕的猜想。
自那日他被送出山外又逃回來,見到天擲的那個清晨,他便隐隐有這個猜想。
但若再往前咂摸,其實此事早有蛛絲馬跡。
只是他這幾日與天擲朝夕相對,被一點甜沖昏了頭腦。
醒林的心頭發麻,頭皮發麻,胃裏像是裝着二斤燒酒,整個人火燒火燎,心慌,氣短,躺不住。
他又修養了幾日,在榻上反過來側過去,輾轉無數回後,扶着榻邊坐起身來。
他在室內逡巡一周,目光輕飄飄的掠過那紗幔。
他拿起鬼哥兒拿進來的蕃瓜,瓜色金黃,一望便知又香又熟。
他狀若無意的問:“天擲,你要吃瓜麽。”
紗幔後的人停了一會,慢慢吐出兩個字:“不吃。”
醒林哦了一聲,再一次試探完畢,他面無表情的拿起那瓜,細細切成八塊,一口一口咬着,食不知味。
蕃瓜吃了一半,他揮手将剩下的一半甩到地上,大步走向那紗幔,揮手将紗幔揚起。
紗幔輕極了,慢慢地回落。
醒林望着榻上打坐的天擲,天擲雖蒙目,可是醒林知道他停了,目光也望向他。
對,他就是要他望着他。
殺了他也可,不要視若不見。
醒林慢慢走向他,膽大包天地,不要命地,将他向後輕推,擡起腿,跨坐在這位震懾天下的魔尊身上。
他靜靜地望着身下人,隔着一層黑紗,一層二人之間不說破的屏障,與他對視。
天擲顯然是未料到,也未曾遇到過如此行事,他的下巴緊繃,唇角微微地抿起一點,但他并無動作,任醒林坐在身上,安靜的靠在榻背上。
醒林用一根手指擡起他的下巴,面無表情的望着那優美的線條,清瘦的下颌,他俯下身,用嘴唇含住嘴唇,柔軟觸碰柔軟。
他輾轉的吸.吮那乖順的嘴唇,往更深處捉濕滑的舌頭,輕而妙的打點嘴裏的軟肉,然後,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他喘着粗氣,分開二人含着津液的嘴唇。
望着身下的人,低聲問:“為什麽不把我推開?”
“嗯?”他像個妖精轉世,他用手尖拂過天擲臉側的散發,順着臉側,輕刮到下颌。
他問:“你早就清醒了是不是?”
他坐在他的身上,挺動身下,邊動邊問:“為什麽不推開我?”
天擲半張臉蒙在黑紗下,餘下半張臉在昏暗中蒙昧不清。
醒林在起伏中,低下頭再次含住他的唇,輕啄至他的耳廓,火熱的包裹住那耳垂。
他在熱氣裏呢喃:“你都好了,為什麽不殺我。”
兩具軀.體熱了起來,隔着一層布料,體溫摩擦體溫,那凹凸不平的,火熱的碾磨,直欲把人化成一灘熱水。
暗影裏的天擲不言,額角沁出小小的汗珠。
醒林閉上眼,珍惜之極的将那汗珠輕輕舔舐,而後,失力一般,柔若無骨的深深地伏在他的肩頸處。
他發着顫,小聲說:“你殺了我好了,讓我死在你身上!”
話軟極了,下.身卻分毫不讓,寸土必争,仿佛有吸力一般,緊緊黏着另一具軀體的脆弱處,大力讨要。
昏亂中,蒙目的黑紗終于緩緩松落,露出輕蹙的長眉和緊閉着的雙目。
他忍無可忍,雙手按住了身上人的腰。
第二日,紅日還未冒頭,鬼哥兒手裏拿着個果子,邊扔邊走,他剛轉過側門,迎面撞上匆匆往外走的醒林。
醒林顯是剛起床,平日裏嚴正梳起的發髻,此時散亂在肩,他還未來得及梳發便闖出來。
鬼哥兒見了愣了一下,他見鬼哥兒也愣了一下,繼而臉上微微地紅了起來。
他從鬼哥兒身旁匆匆經過,鬼哥兒回身問:“你去哪裏。”
醒林這才想起,他還是被劫來的俘虜。
除了後廳就是大殿,他哪也去不了。
他悶悶的低下頭,道:“我就在門口站站。”
他的獄長鬼哥兒奇怪的看看他,心裏一番莫名其妙後,将自己的俘虜獨自扔在院裏,毫無挂礙地進了屋。
他試着在後廳晃了一眼,卻瞧見自己尊主也醒了,正端坐在榻上,不知在想什麽。
他溜邊進了門,碎步颠着跑到天擲面前行了一禮——自天擲走火入魔後,他的禮數越來越散漫。
他一禮行畢,擡起頭,小聲道:“尊主,尊主!”
天擲嗯了一聲,慢慢地從沉思中醒過神。
鬼哥兒道:“您可覺好些……”
一句話未說完,他再次呆住。
天擲蒙目的黑紗已經不見了,鬼哥兒一時忘了這件事,他豁然想起是因為,天擲緩緩擡起雙目,眼眸裏一片清明,沒有一點雜色。
鬼哥兒傻傻地道:“尊……尊主,你好啦?”
天擲扶着額角,漫不經心的點點頭。
鬼哥兒立刻嘴角咧到耳朵上,他大喜過望,道:“這才多少日,您就清醒了,真是太好了,魔窟上下這幾日擔心的要命……您的修為可恢複了?”
天擲這才想起,他伸出右手,手指輕攏慢彈,一簇業火豁然盛放,他手指漸張,那業火随之燃燒的更猛烈,他手指再次張大,業火卻不擴張了。
天擲看了業火一陣,淡淡的道:“恢複了一些,不多,五成。”
鬼哥兒道:“那如何是好,何時能全然恢複。”
天擲道:“老尊主清醒後三日才恢複修為,無妨,且等便是。”
雖然尊主修為只有一半,但只要他清醒過來,鬼哥兒心中便有了依靠,十分安心,十分歡喜,歡喜到一時忘了憂慮。
天擲垂着雙目,淡然地問:“那人去了哪裏。”
鬼哥兒滿面笑容瞬間僵硬,他遲疑着道:“在……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