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偷狗鈴铛

随後趕來的畫琴,手裏拿着幾本莫笑平時愛聽的史記與詩詞,這時聽到他的問話,便又把他手上的那本書仔細瞧了瞧,這不就是之前少爺生辰之時,大小姐送給他的那本《啓明大典》嗎?

“少爺,你手上拿的就是《啓明大典》。”

“什麽?!”莫笑一跳,手裏緊緊抓着《啓明大典》,呼吸急促道,“畫扇,是不是又是你?這《啓明大典》是不是你又給弄壞了?”

“啊,啊。”畫扇着急想解釋,但是沒人知道她是什麽意思。看着莫笑又生氣了,她也很焦慮,靈機一動,她拉住了莫笑的手。莫笑一怔,本想甩開她,但是她的手指幹燥,帶了點涼意,在這有些燥熱的晌午,就像是一塊沁涼的玉石,緩緩地在他手心劃過,有些癢。

嗯?怎麽莫笑沒有反應?

畫扇不解,見他站着不動了,她又重新在他手上一筆一畫寫了個字:沒。

沒?

莫笑收回自己的胡思亂想,感覺到畫扇寫了一個‘沒’字。

原來她是在寫字啊,他不自然地咳了一下。

沒,什麽意思?

是說這《啓明大典》沒有損壞嗎?

莫笑又摸了一下,發現書籍完好,确實沒有損壞,他剛吐出一口氣,突然覺得奇怪:畫扇怎麽會寫字了?誰教的她?還有這字明明古言,是千年前四國流行的文字。

“你是在寫‘沒’字嗎?”莫笑遲疑地問她。

是‘沒’字,真的是‘沒’字,畫扇喜笑顏開,看來自己沒有猜錯啊,原來這個字真的念‘沒’。

畫扇點點頭,轉而在莫笑手中寫了‘是’字。

她又寫了個‘是’字,依然不是現在的寫法,也就是說,畫扇她真的會識字,可這是怎麽回事?

“畫扇,你能再多寫幾個字嗎?”莫笑問她,他這麽一問,畫琴跟丁點都吃了一驚,他們也都不知道畫扇識字這件事。畢竟一個乞兒,話都不會說,又怎麽可能會識字呢?

畫扇自己尚不覺得,她只是為自己可以寫字而高興,這樣跟莫笑交流起來也更加容易了,不像之前,莫笑不開心,她也只能悶不吭聲,在一旁幹着急。

她依言又寫了幾個字,莫笑仔細感覺着,心裏已經确定了,她是在寫千年前的字。

“這個‘言’字,還會其他寫法嗎?”莫笑試探着問。

畫扇茫然地擡起頭,想了想,搖搖頭。莫笑等不到她的回答,反過來拉着她的手,嘴裏說着“就像這樣”,然後在她手中寫下了言字的現在寫法。

好癢,畫扇好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她也好奇莫笑要做什麽,所以就忍着不動。感受到莫笑在自己手心一筆一畫地寫着,她不知道為什麽,心突然很靜。

她擡起頭靜靜地看着他,光潔白皙的額頭,眼上今日覆着黑色的布帛,給他增添了一絲神秘,挺直的鼻子下面是兩片薄薄的嘴唇,不塗而丹,下巴微微向下收,他的整個輪廓顯角分明。

“會嗎?”莫笑清脆的聲音傳來把畫扇的魂兒給拉了回來。

丁點在一旁哈哈大笑,“少爺,我看畫扇看你看的都呆了,哪裏知道你在說什麽。”

畫扇聽了丁點的話,臉騰一下紅了,忙将手抽出來,偷偷瞄了莫笑一眼,有些難為情。莫笑笑了,站在哪裏招呼丁點過來,丁點屁颠屁颠地跑過來,莫笑将手搭在他的肩頭,反手一扭,丁點苦着臉,哎呦哎呦地求饒。

莫笑只說好久沒有練武了,讓丁點陪他活動下筋骨,丁點一聽臉就垮了下來,陪少爺練手那不是找死嗎?可莫笑不管,一招又一招,丁點差點招架不住,不斷給莫笑說好話,整個園子裏不斷地響起丁點的哀嚎:“哎呦,哎呦呦,少爺哎,你下手輕點啊……”

畫琴跟畫扇在一邊看得合不攏嘴,如果不是身份使然,兩個人可能還會端着一盤瓜子磕起來了,臨了再給一些賞錢?

畫扇想想就好笑,不過這個畫面有些熟悉,好像她以前也這麽看着人在自己身邊打鬧一樣。畫琴跟畫扇偷偷咬耳朵:“少爺這是不讓丁點亂說呢,怕府裏其他人聽到了亂想,對你不好。”

畫扇點點頭,知道莫笑是為自己好,只是苦了丁點,就開了這麽一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就累得三天都無精打采。事後,畫扇還特意去看了看丁點,把自己偷偷攢下的點心都帶給了他,丁點的性子本來就不記仇,況且這根本就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吃着點心一臉感動,早把挨打的事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莫笑對畫扇會寫千年前的字感到奇怪,特意問過她這個事,不過畫扇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說自己是看了那本《啓明大典》,突然之間就記起來了一樣,至于自己為什麽會寫,而且又為什麽不會寫現在的字,畫扇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見畫扇也是茫然地很,莫笑便沒有再問,反正她識字也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兩個人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交流了。

畫扇跟着畫琴做事,最近不管是女紅,廚藝,打掃,整理,她都已經進步很多了。不過,她最喜歡的還是守夜。畫琴之前答應她,讓她守夜本來也只是想讓她知難而退,但是每次她守完夜之後都神采奕奕,半點不見疲倦,白天很少去休息,做事也沒有絲毫影響。

畫琴很是驚奇,也就答應了她,以後都讓她守夜,白天的事自己多做一些。畫扇很是高興,她守夜很盡心,基本上是莫笑剛有一點兒動靜,她已經飛奔過去,立在床邊了。有時候,莫笑明明沒醒,只是翻個身,打個噴嚏,說點夢話,但是也會硬生生被她驚醒。

想象一下,夜深人靜,你睡得正熟,迷迷糊糊聽到了點聲音醒了,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黑暗中,猛然對上一張放大的臉。害不害怕,驚不驚悚,想不想把自己的恐懼轉化成聲音,通過喉嚨釋放出來?

即使莫笑膽子很大,也能被畫扇吓得魂飛九天,雖然他是看不見畫扇的臉,但是他聽得到啊。

畫琴發現了一個事,三少爺最近貌似睡得不好,跟下人說着話的功夫也能連着打好幾個哈欠,而且午睡時間明顯增長,換作之前,他從來不午睡的。用他的說法就是浪費時間,可是,現在——

看着躺在榻上睡得正香的莫笑,畫琴納悶極了,她去問了守夜的畫扇,畫扇覺得自己沒有做好事,她将事情大概告訴了畫琴。畫琴想了想跟她說:“你這樣畫扇,如果聽到少爺叫你,你再進去,或者是聽到裏面有異動就先敲敲門,讓少爺知道你在外面。你說,怎麽樣?”

畫扇悶悶不樂地點了點頭,畫琴摸了摸她的頭有些可惜地說:“如果你會說話就好了,做事也方便,也不會有這麽多的事。其實,主要是讓少爺能知道你在外面,像我們可能開口詢問,你卻不行。不過,少爺不嫌棄你,你就別想太多了。”

知道畫琴是為自己好,畫扇咧嘴笑了笑,指了指花園的方向,說要去給少爺摘些花草。畫琴答應了,讓她小心些。

帶了個花籃,畫扇很快到了花園,園子裏這個時候開的花可真不少。國色天香的牡丹,清新淡雅的蘭花,還有嬌柔粉嫩的木槿,畫扇掐了幾朵豔紅的牡丹,又看上了幾枝蘭花,正要折斷的時候,聽到了一陣清脆的“叮鈴叮鈴”聲。

那聲音越來越近,最後一直跑到了木槿叢中。畫扇好奇地放下花籃,撥開那花叢,看見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狗,那小狗有兩只成年貓那麽大,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濕漉漉的,看起來無辜又可愛。

畫扇一看就喜歡上了,伸出手來要抱它,它突然叫了一聲,敵視地看着畫扇,兩只前爪壓低,身子往後,嘴裏還低吠着。畫扇一點兒也不害怕,這小狗現在指不定多膽怯,卻還強裝兇悍,惹得畫扇更想把它抱懷裏了。

畫扇拿了一截樹枝,那小狗就沖着樹枝大叫,然後突然咬在嘴裏不松開。畫扇成功地抱住了它,小狗還在跟那截樹枝做鬥争,頭左扭右扭,樹枝上都是它的牙印。它動來動去,身上便一直“叮鈴叮鈴”地響,畫扇一摸,原來這小狗脖子上挂着一個鈴铛。

這還挺好的,挂了個鈴铛,這小狗無論跑到哪裏,只要聽見鈴铛的聲音就知道它在哪裏了。

“其實,主要是讓少爺能知道你在外面,像我們可能開口詢問,你卻不行。”她突然想起來畫琴剛剛說的話,因為自己不能說話,所以少爺無法知道門外的是自己,那如果自己也像手上這只小狗一樣,能發出聲音讓少爺聽見呢?

她眼睛一亮,覺得自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她動手摘下了小狗脖子上的鈴铛。那小狗顯然是不情願地,汪汪直叫,她心虛怕別人發現了,左右前後觀望,一不留神便被狗咬了一口,好疼。

幸好咬的不深,而她也已經把鈴铛摘下來了。把小狗放在地上,她提起籃子,連花也不敢再摘了,腳底生風地往靜煦園走。正好碰見桐落來找狗,“俏妮,俏妮,在哪裏啊。”她一邊走,一邊喚着,看見畫扇走得很快,她有些疑惑,擋住她問:“哎,走那麽快幹嘛,有沒有見到俏妮?”

“嗯?”畫扇不知道是什麽。

“就是一只白色的小狗,特別可愛,那是大小姐的,你有沒有看到?”桐落不耐煩地問。

白色的小狗,畫扇猶豫着指了指花園的方向。桐落一聽便朝花園的方向走去,畫扇可不想被發現是自己偷拿了鈴铛,桐落一轉身,她便快速走了,還不小心踢到了柱子,惹得桐落還回頭瞥了她一眼,哂笑一聲。

也許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即使提着竹籃跑出了花園,畫扇還覺得整個人驚慌不定,忐忑不安,她時不時地往後看,實在是擔心桐落會追了過來。

也巧了,她一路小跑居然沒有看見人,手裏緊緊地攥着鈴铛,雖然一直鈴鈴響個不停,好在沒人聽到。回到園子裏,莫笑午睡還沒醒,畫扇滿心歡喜地想讓他知道自己找到一個鈴铛,但是見他睡得熟也識趣地沒去打擾他。

倒是畫琴見她笑意盈盈,面如桃花,便奇怪地問她是不是有什麽好事。

好事?應該算是吧,畢竟這鈴铛可以幫助自己更好的守夜而不會過分打擾莫笑,想到這裏,她沖畫琴神秘一笑,将她拉到一邊,再三瞅了瞅周圍有沒有人。畫琴的好奇心完全被她挑起來了,眼見她這麽小心翼翼地将手掌攤開,露出裏面一個銅質的精巧玩意兒。

畫扇手一動,那東西發出清脆地聲音,原來是一個鈴铛。“你從哪裏得來的,這鈴铛好精致啊。”畫琴拿起鈴铛搖了搖,十分驚訝道。

她沒有回答,只是聽畫琴也說這鈴铛不錯,越發覺得自己拿來這個小鈴铛是對的。

但是畫琴是個心細的,見她沒像之前那樣比劃着解釋,又仔細瞧了瞧這鈴铛,越看越覺得眼熟,總覺得在哪裏見過。畫扇兀自高興着,卻見畫琴眉頭輕輕皺着,眼睛一邊盯着鈴铛看,一邊又露出回憶的表情,頓時有些心虛。

剛想趁着畫琴愣神的功夫再将鈴铛拿過來,突然聽畫琴“啊”了一聲,接着就見她滿臉疑惑地看着畫扇,“這不是大小姐的俏妮常戴的鈴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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