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游湖中暑

第二天，莫笑準備妥當，帶着畫扇，畫琴丁點三人要出去，莫尚書知道了，老懷安慰，兒子終于願意踏出一步，不再悶在家裏，實在是好事一樁。他又派出了幾個家丁跟着，怕有那不長眼的沖撞了自己的兒子，再掃了他的興致，那可就不好了。

莫問跟莫笑一起出去，今日是荷花節，人多熱鬧，莫笑又身有不便，莫問便想着多多照顧他。但是莫笑知道他一早與人有約，到了街上就趕他去赴約，還說失約不是君子所為，他在，這身邊的下人還會拘束。

莫問知道自己的弟弟口是心非，有心想與他一道多照顧照顧他，可是莫笑臉繃得緊緊的，不讓莫問跟着，聽出他的不耐煩，只好搖搖頭，想去赴約了，心裏決定待會兒早點回來就是。

莫問一走，身邊的幾個人明顯都松了一口氣，莫笑好笑地問，他大哥有那麽可怕嗎。

事關二少爺，幾個人肯定不敢亂說話，只嘿嘿笑。還是丁點小聲地辯解，他們也不是怕二少爺，實際上，二少爺看起來比三少爺和氣多了，總是面上挂笑，文質彬彬的。

但是要是下人犯了錯，他可是會嚴厲處罰的，所以一般，下人都不敢在二少爺面前造次，說話做事都謹慎小心，生怕出什麽纰漏。

哪裏能像在三少爺面前這樣自在沒負擔，有點錯事罵一頓就過去了，沒見這其他園子裏的丫鬟有了啥事都愛求三少爺嗎？丁點心裏這麽想，可沒敢說出來。

莫笑想到大哥的嚴肅臉，就是自己看見了有時也發憷，他也就理解這幾個人的心情了。

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比肩接踵，畫扇緊緊跟着莫笑，莫笑看不見，身邊的家丁只能努力擠出一條路，讓莫笑艱難地向前行。但是人太多了，莫笑幾次都被擠進人潮裏推着向前走，畫扇看這樣不行，她身材嬌小，矮下身子像條魚一樣鑽過來鑽過去，在看過數不清的大腿，踩過不知多少雙鞋子之後，終于來到莫笑身邊。

彼時莫笑正失了方向，腳下雖然極力穩住，但是單薄的身軀仍然被人潮無情地擠向前，跟草原上被驅趕的牛羊一樣，他心裏着急，又不想開口叫人，只能随着人潮一步步向前。直到耳邊傳來熟悉的清脆鈴音，手被一只柔軟的小手拉住，莫笑才心安。

很奇怪，他絲毫不懷疑第一個到他身邊來的人不是畫扇，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了身邊這個人的存在，篤信她會在第一時間趕來站在他身邊。雖然被一個女子幫助，臉上無光，但是這樣被人如此關懷着，心中的陰霾正一日日散去。

莫笑，是我，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們往邊上站一站，盡量不要再被人群擁着走。”莫笑松開了剛剛緊抓着衣襟的手接着吩咐畫扇道，畫扇答應了一聲，拉着莫笑走在邊上。

畫琴跟丁點還有那幾個家丁這時也艱難地擠了過來，莫笑讓他們原地停止，等人少一點兒再走。他們剛站定一會兒，後面突然響起了噼裏啪啦的鞭炮聲，緊接着鑼鼓喧天，一組舞龍隊揮舞着金黃的兩條十三節龍走了過來。

金龍靈活地追逐寶珠，飛騰跳躍，随着圍觀衆人的叫好聲，舞龍隊還表演了蛟龍漫游、龍頭鑽檔子、頭尾齊鑽、龍擺尾，鼓樂激昂，人群中不時爆出叫好聲。

畫扇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精彩的舞龍表演，她也不懂金龍的花樣，但是丁點知道啊，只聽他嘴巴不停地在解說：“啊，這個舞得好，龍飛雲端。”

“踏浪入海，這是老手，舞龍的一定是老手！”

“蛇蛻皮？！這個也有，難度可大呢。”

舞龍隊走過，後面緊跟着就是四只惟妙惟肖的獅子，一對大，一對小，看起來是一家四口，随着鼓點跳轉，撲地，眨眼，蹦滾，所有人都被這精彩的表演給迷住了。

莫笑見身邊的幾個都興奮地直拍手叫好，而畫扇雖然贊美的話說不出口，但是從她一陣陣不自覺握緊莫笑的手，還有忘乎所以搖擺莫笑的手臂來看，就知她也快活着呢。

周圍不知誰說了句：“這舞獅隊真是厲害，也不知道，這技藝是啥時候傳下來的。”

旁邊有那多嘴的，說是遠古就有，還有說是從南邊傳過來的，議論紛紛，說法不一。

“相傳是從漢章帝開始流傳，那時……”

郎朗如玉石之聲，字正腔圓地說出了衆人正在争論的問題答案，引得周圍人都好奇地朝莫笑看去。只見此人身穿白袍，袍邊用金線滾了祥雲紋，腰配墨綠色錦帶，一孔流雲百福佩系在腰間，黑發束起一部分，簪入玉冠之中，其餘發絲垂落添風流不羁之意。

望之脫俗，削肩窄腰，長身玉立，風采高雅，唯一不足則是眼部有疾，被黑绡所敷。

不多時便有人上來攀談，莫笑一一應答，他本來就好結交朋友，性格又是開朗疏闊，跟別人交談起來，他淵博的知識也使人眼前一亮，是以衆人對他印象更好。

有那眼尖的認出來這是尚書府的三公子，就是之前墜馬傷到眼睛的那個，聽說他後來性格變得古怪，一直蝸居在家。今日見他豁達大度，開心見誠，可知其心之堅，衆人隐隐覺得，這位三公子将來必大有所為。

舞獅隊也慢慢過去，後面就是今天的重頭戲，荷花女迎仙。精美華麗的蓮花臺上坐着選出來的荷花女，一身白衣，黛眉紅唇，手持紅白蓮花，端莊素雅，恍如仙子下凡。衆人都看呆了，只有莫笑看不見，耳朵靈敏地聽到了與這熱鬧格格不入的聲音。

“娘親，娘親，你在哪裏，嗚嗚嗚……”一個小女孩站在不遠處哭泣着呼喊，莫笑判斷，這女孩應該就在路中間，而那荷花女的隊伍眼看就要過來。小女孩絲毫無所覺，只顧着找失散的娘親，而她的聲音淹沒在噪雜的人群裏。

不能再等，就是這一刻——

畫扇只覺得手一松，莫笑已經一躍而起，腳步輕點，接連踩在幾個人的頭上。幾個倒黴蛋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空中有一不明物體，速度快得閃瞎狗眼，一時驚奇，連罵人的話都咽進肚裏去了。

莫笑起落間已經将小女孩抱進懷裏，回到了原處，有那看清事情原委的當場叫好，幸虧莫笑反應敏捷，不然這小女孩就要遭殃。這時間，丢失了孩子的婦人終于趕過來了，抱住小女孩對着莫笑千恩萬謝，莫笑擺手示意小事一樁，只有畫扇注意到莫笑臉部僵硬。

這只是個小插曲，衆人随着荷花女的隊伍一起走去龍門湖，莫笑停了一會兒，臉色難看地問畫扇：“胸前是否有污漬？”

畫扇一瞧，可不是，這白色的衣袍，右胸口處正巧有一處明顯的污漬。畫扇略一想便明白了，這肯定是剛剛小女孩的眼淚鼻涕洇濕的。莫笑可是有潔癖的，能忍這麽一會兒可不真是難為他了。

畫扇忍笑說了是，莫笑臉上立即出現難以忍受的表情，只聽他咬牙切齒地說：“快帶我去找一家成衣店。”

從成衣店出來，莫笑一行人也到了龍門湖，這龍門湖裏錦鯉衆多，五彩斑斓，湖邊有許多老人小孩拿魚食投喂。

站在湖邊上，畫扇拉着莫笑的手，手中的潮意讓她蹙起了眉，她擡頭看看頭上的太陽，腦袋有些發昏。莫笑額頭上起了一層薄薄的汗，畫扇左右看看，沒看到能夠遮陽的傘，但是腳下的荷葉卻讓她眼前一亮。莫笑直覺頭上有東西，順手一摸，摸到了一片荷葉，原來畫扇折斷了一枝荷葉來給莫笑遮陽。雖然并沒有減少燥熱，但是畫扇的這份心，莫笑還是覺得十分受用。

“不用一直舉着，周圍應該有水榭，涼亭，你找一找，我們過去。”

還沒等到畫扇答應，莫笑突覺身上一沉，忙伸手扶住，畫琴驚叫道：“畫扇怎麽了，怎麽暈過去了？”

莫笑一只手已經快速地摸到了畫扇的鼻子，在她的人中穴一掐，畫扇悠悠轉醒。

“醒了，醒了，”畫琴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發燙，猶疑道，“是不是中暑了？”

莫笑一聽是中暑，有些着急，正想着回去，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三哥哥，你也在這裏，岸邊人太多，要不要上船。船上很大，可以乘涼游湖，我爹爹也在，還煮了綠豆湯。”

原本準備拒絕的莫笑聽到劉炎也在，改了主意，在岸邊答道：“如此，我便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