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墓碑上增加的名字
張達左思右想終于一拍腦門,明白了。這孫先生和孫所長看着就有幾分神似,又都姓孫,不用說了肯定是一家子。想到此出了一身的冷汗。最近偷碑雖然發了筆橫財,但徐會計的死也把他吓得不輕。以後再辦這些事情可得防着點這老孫頭,被他直接告到所長那裏可不是鬧着玩的。自己膽大包天連死人的錢都敢賺,弄不好連這碗官飯都搞丢了。
還好今天是老王頭值班,張達的心裏算是踏實一點。清明前後上墳的人帶來不少的領魂雞,可惜都被所裏派車拉走慰問職工了。這幾天張達連點葷腥都沒碰着,心裏甚是不悅。碰巧這幾天公墓門庭冷落,別說雞了,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遠處響起了馬達聲音,開上來一輛老式的桑塔納。車裏陸續下來四五個上墳者,還有一人手裏拎着一只大紅公雞。這可把張達樂壞了,沒想到中午還沒到就有人送雞上門,真是想什麽就來什麽,一想那炖雞的香味就口水橫流。
講到這裏有必要介紹一下什麽叫領魂雞。過去人們都視鳥兒為人的精神的負載體,甚至認為鳥兒就是亡人的靈魂,可以引渡地上的亡人靈魂飛臨天堂。死者在漫漫的黃泉路上,需要個向導來招引靈魂。孝男孝女選中了雞,所以死者必須有一只雞來領魂,俗稱領魂雞。反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一般民間會選用毛色純正的大紅公雞來做領魂雞,做下葬法事的時候割破雞冠弄些血灑在地上。儀式結束後大多數人會直接把雞放生在墓地裏。這也就是為什麽我們公墓以前基本天天都有雞肉吃的原因。
張達站在公墓大門口,只等那只寶貝公雞快點出來好扔雞下鍋。誰知好不容易等這家人上完了墳從墓地下來,卻差點沒把他的鼻子氣歪。沒想到這家人竟然如此小氣,用完公雞又拎了出來。張達火冒三丈,直接奔着那位拎雞的男人走了過去,“站住,說你呢。”
那個男人感到奇怪,拎着雞站在原地,“有什麽事嗎?”
“這雞,你要拎哪兒去?”
“拿回家呀,怎麽了?”
張達指着雞問那個男人:“這叫什麽你知道嗎?”
“領魂雞呀。”那個男人還挺明白。
張達冷笑了幾聲:“呵呵,你還知道是領魂雞。你想把死人的魂魄再領回家呀?”
那個男人愣住了,怎麽自己就沒想到這一點,趕快放了公雞并向張達連連道謝。
看着一家人把雞丢在地上灰溜溜地離去,張達不禁呸了一聲,暗罵:“小氣,連只雞都舍不得給我們,虧了老子我有高招。”今天中午終于又有雞吃了,張達喜笑顏開。可是這只大紅公雞還挺活泛,左跳一下右跳一下三跳兩跳進了墓區,張達撲了幾下竟沒有抓到。
“我就不信今天抓不到你。”張達在兩只手上吐了點唾沫,緩慢地向那只雞靠近。突然發力,連人帶雞撲倒在地。那大紅公雞的冠子上還在流着血,他這一撲血濺得他臉上身上都是。還有最慘的,就是旁邊的那座墓碑上也濺上了血。
張達抱着雞坐了起來,嘴裏還念念叨叨:“這位先人,俺不是有意冒犯您的。這不是抓雞嗎,不小心到了您這裏。一會兒我拿稀料來,把血給您擦幹淨。”
擡起頭,面前的這座碑上斜着濺了一行血跡,碑上刻着幾個黑漆漆的大字:徐斯文之墓。
一股陰風吹來,張達從頭涼到腳。手裏的公雞還在掙紮,而他早已顧不得理它,雙眼死死地盯在那塊碑上。自從徐會計死後,他還從來沒仔細地看這塊碑呢。
這是一塊白色的漢白玉石碑,在墓群中顯得相當的普通。上面用黑色油漆填補在刻字的中間,油漆嶄新,烏黑得發亮。“徐斯文”三個大字上被雞血濺上了一抹鮮紅。可是,可是……張達的雙眼不住地放大,眼珠瞪得快要爆裂開了一樣。那“徐斯文”三個字邊上,有另外的幾個字,像是有人用手指蘸血寫在上邊的。歪歪扭扭,寫的竟是——張達。
鬼,是鬼!她想要我的命!張達一松手,那只大紅公雞從手中掙紮着跳到地上奪路而逃。他哪裏還有心思去追,一屁股坐在地上。公墓安靜得十分怕人,四周高高聳立的一排排墓碑像一群群白色衣裝的游魂站在他的周圍。張達仔細去看自己的名字,血紅血紅,竟和邊上的雞血一樣如新漆一般。啊,不會是剛才上墳的那些人用雞血寫在上面的吧?張達仔細回憶剛才那個男子的長相。三十多歲中等身材,是他在徐會計碑上寫了那兩個字?可是他也不認識我呀,再說他是和一大家子人一起來的,怎麽看也不像鬼。
“張達”兩個字清晰可辨,而且就刻在徐會計名字的右側。古時刻碑右側為尊,一般書寫男者姓名,左為後,書寫女子姓名。而把他的名字寫在這個位置正是合葬之意。難道這是一個詛咒?不管是什麽,起碼寫字的人一定知道他和徐會計的奸情。這太匪夷所思了,張達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從旁邊的地上找了塊抹布,沾着地溝裏的存水費力地在碑上擦了起來,直到那雞血和自己名字的字跡模糊到了一起,他才坐在旁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別再自己吓自己了。張達拍拍屁股站起來,在徐會計的墓前嘟囔了幾句:“那天約會實在對不起你。可是真不是我害你的,你有怨有仇一定要去找兇手,和我沒有關系呀。”走出墓區的時候,張達又看見那只紅公雞此時正站在一座墓碑前面十分安靜,面對墓碑單腳提起,像是敬禮的姿勢。這只雞身上真的是還了魂了?這些東西看來不能不信。領魂,那個魂還真的存在?
張達回了辦公室,和誰也不打招呼,只是一個人悶頭抽煙,腦袋裏胡思亂想,魂不守舍。他想這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本來自己就有生活作風問題,被公墓的同事知道了好說不好聽。在管理處的眼皮底下就有人在碑上寫血書,說出來誰會相信呢?難道是徐會計陰魂不散找我索命?不管怎麽說她是因我而死的,如果不把她約到那片松樹林裏,也不會發生那些事情。唉,想起來她的死也是很蹊跷,不會就此變成冤魂吧?哪天我還是給她多燒點紙,讓她在那邊的生活也穩定一些,別來這裏找我。
辦公室裏還有我和孟哥,上午的活兒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各占着一張沙發休息。今天孟哥沒和我說一句話,就連我主動和他搭話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和我哼一聲。一定是于晶晶的事情讓他誤會了。我真想立刻就和他解釋清楚,可這辦公室畢竟不是說這個事情的地方。此刻我們都把目光同時投向了剛剛進屋的張達,他那張黑臉上泛着紫青色。我的心一緊,他又碰見了什麽狀況?是不是那個古裏古怪的張淑清?還是那只大紅公雞呢?一向愛吃雞的張達怎麽沒抓它下來?
開飯了,老王頭招呼大家到外屋吃飯,桌椅碗筷早就擺好了。我們三個人各懷鬼胎想着自己的事情坐在了桌子周圍。張達逐漸恢複了常态,但精神還是顯得萎靡不振。好端端的天色怎麽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窗外不知何時起了風,直刮得日頭也失去了顏色,不免又要下一場大雨。室內的溫度驟降,老王頭關好窗又把大門別上,我甚至開始打哆嗦了。看這種天氣我們想騎車回家是沒戲了,只有等主任的車回來。
老王頭給自己倒了一杯燒酒,掀開桌上的一個鍋蓋,頓時香味撲鼻,原來是小雞炖蘑菇。張達大吃一驚:“王師傅,這雞是哪裏來的?”
“呵呵,這不就是剛才上墳的那家人留下來的嗎。說來也巧,你剛才上墓地裏面去抓沒抓到,可它卻自投羅網,溜達到咱門口來了。”老王頭只要一開了話匣子就喋喋不休很難打斷。
“噢。”張達吸了口涼氣,心道:“這老王頭把魂兒領進鍋裏了,不會遭什麽報應吧。”
張達今天沒吃雞肉,只是夾了些涼菜。我和孟哥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吃得酣暢淋漓。
嗚……嗚……窗外的風裏帶着呼哨聲,拉得長長的非常刺耳。隐隐地還有轟轟的雷聲,像戰場上千軍萬馬鼓角嘶鳴。屋裏的光線更暗了,哪裏像是正午,更像是黃昏。屋裏的桌上現在只剩下一些殘茶剩飯了。我們幾個放慢了速度打掃這最後的戰場。
雨聲漸漸大了,從點點的聲響連成線最後再響成一片,然後是風雨交加。半空中一聲驚雷,好似是從房蓋中間劈下來似的,整個公墓管理處的平房都顫了兩顫。我們都沒有防備,碗筷險些掉在地上。老王頭幹了最後一口酒,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麽鬼天氣,一會兒孫先生怎麽來換我班呀。這天氣要是騎車或是走上來還不得澆個透,非鬧病不可。”我們都沒說話,只顧把最後一口飯填進嘴裏。
當當當,當當當……突然響起清脆的敲門聲。
所有人的心裏都是一驚,一股涼氣從脊椎尾一直竄到腦袋尖。
當,當。這聲音十分清楚,所有人都聽見了,一定是有人在敲門。
下着這麽大的雨,什麽人會到這裏來?我們都屏住呼吸,停住了自己手裏的動作。
當當當,當當當……孟哥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張達,張達看一眼老王頭,最後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老王頭臉上。老王頭喝了點酒,臉紅得像馬路中間的紅燈。他明白大家此時為什麽看他。大家想起了他曾經講過的那樁怪事。
窗外烏黑一片,屋裏暗得需要掌燈了。每個人都不想回應那敲門聲,也不敢走到門邊。門外是誰?是徐會計找我們來了?是張淑清?還是路過附近過來避雨的村民?又一個炸雷,桌上的碗都在嗡嗡作響。敲門聲更急促了,看來沒有人開門的話,外面的人絕對不會罷休。短暫的沉靜過後,還是老王頭打破了僵局。畢竟他是個莊稼人,膽子大脾氣也倔,現在屋裏有三個人給他壯膽,總比半夜一個人要好的多,是人是鬼也要出去看個究竟。他拾起門邊的木棒,向門邊靠了靠,高聲喝道:“誰呀,誰?”
門外的敲門聲停了,一定是聽見了老王頭的喊喝才停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聽門外的動靜。終于外面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來:“鄭辛元在這裏住嗎?”
我們幾個人大驚失色,渾身的肌肉突突地顫抖,紛紛抓住離自己最近的碗、爐鈎、小鏟子等做武器,手捏得快碎了自己都不覺得。老王頭退了兩步借着酒勁高聲喝喊:“不管你是人是鬼,趕快走吧,我們這裏不歡迎你。”
鑰匙孔裏好像被插了東西,鎖芯突然啪的一下扭在了一邊。這下卻是我們都沒有料到的,再上去想按住門鎖已經來不及了。門被向外拉開,一個黑影就站在那裏。
門外的雨連成了線,雨線編織成了一個水幕組成的背景,一個黑影作為前景瞬間就閃進了屋子。屋裏的人只顧着看清他的面孔卻都沒料到他進屋的速度這麽快。幾乎所有的人都同時 “啊”了一聲,立馬用武器護在胸前,準備和這個黑影做殊死搏鬥。
那個黑影把雨衣的帽子摘掉說:“是我,你們都在幹嗎?”
老王頭打開了燈,原來是隋主任穿了件黑色的雨衣站在門內,同樣黑色的雨靴上沾滿了泥。接着門外又跑進來兩個人,竟是孫所長和關老師。我們這才注意到,孫所長的車就停在門外。原來剛才雷雨聲太大我們都沒注意到有車開過來。
主任一臉不高興,指着我們幾個說道:“你們這幾個人成天疑神疑鬼的,一聽說什麽鄭辛元都吓破了膽。你們也好意思為人民服務,連唯物主義都不信了還幹個屁。你看你們,快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孫所長來了。”我們這才回過神來,放下了各自手中的武器。我手裏是把添煤的小鏟子,等放回去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已捏得通紅。
孫所長扶着關老師進屋,關老師的臉色比走之前好了一些。主任也真是的,這麽吓人的雷雨天他幹點什麽不好非扮鬼吓我們,可是誰敢教訓他呢,只有他說我們的份兒。好在是一場虛驚,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我們幾個相視一笑,孟哥也沖我擠了擠眼,我沖他吐了吐舌頭,好像他不是那麽恨我了。
主任把我們幾個叫到辦公室裏,說臨時要開個會。孫所長喝着茶水旁聽。主任說:“前段咱們公墓發生了不少事,把這裏鬧得雞飛狗跳,大家都沒心思好好工作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咱們這兒還指望着大家才能發展呢。我和孫所長商量了一下,以後呢要強化大家的政治思想教育工作,定期開開座談會,鞏固一下唯物主義世界觀。大家要清楚一點,這個世界上是根本不可能有鬼的,所謂的鬼都在你們的心裏。你們不要再口口相傳那些所謂的怪事,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徐會計就是聽了你們這些人講的那些鬼話才經常産生幻覺的,最後竟然被吓死。你們說說這些教訓還不夠慘痛嗎?從今天開始,誰要是再鬼呀鬼呀的,我們先對他說服教育,教育不行就開除。下班以後除了打更的更夫之外,其他人等不要在這裏逗留。為了更夫的安全,我們以後可以允許更夫夜間不進入墓地巡夜。而且過兩天所裏就會撥款為管理處裝防盜門窗,這樣起碼打更師傅們更加安全些。還有,關老師家裏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從今天開始恢複上班。所長的父親孫先生這些天義務地為我們公墓替工一周,我代表公墓全體對孫所長和孫老先生的無私幫助表示敬意。”我們幾個人在主任的帶領下齊刷刷地鼓掌,孫所長起身非常紳士地向大家還禮。
還好主任以前是軍人出身,開會一直是言簡意赅,會議到此結束。我嘴角泛起一絲嘲笑:“哼,沒有鬼,沒有鬼哪兒來的我這種活死人?”
雨過天晴,一條彩虹高高地挂在雲端。空氣異常清新,一股只屬于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鳥兒叽叽喳喳地享受這難得的美好時光,剛剛還很沉悶的山間立刻變得活躍起來。
送走了孫所長,公墓又只剩我們這些人了。老王頭拿了把掃帚去清掃墓地,屋裏的幾個人也到門口去呼吸新鮮空氣。聽主任說,殡葬所準備先派一位會計兼職做賬,過段時間上級單位就會派位新會計過來。大家遠遠望着公墓西面的松樹林不禁搖頭興嘆,不管怎麽說徐會計也太年輕了,竟然葬身在這裏真是可惜。
我高估了孟哥,他還是沒有原諒我,只顧和主任聊天看也不看我一眼。這種情況下我就沒必要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了。我和關老師聊了聊天,他的精神狀态還算不錯,身體還好,酒也戒掉了。他沒有提他兒子是怎麽死的,我也沒好意思問。本來我有太多的問題想和他交流,可是周圍有人在也沒法深說。
老王頭拿着掃帚從墓地上下來了,他把張達叫到了一邊,兩人不知在嘀咕什麽。張達的臉色随之一變,而後立刻快步上了墓地。他這是怎麽了?我們幾個人目送着他的背影十分詫異。
原來老王頭剛才對張達說:“剛才我上墓地裏溜達了一圈,發現了一件怪事。”張達的心頭一緊,目不轉睛地看着老王頭問:“什,什麽怪事。”老王頭的表情十分凝重,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徐會計的墓碑上,不知是誰用血寫着你的名字。”“啊!”這次吃驚張達可不是裝出來的。雖然他先于老王頭知道了這件事,但那些字跡明明已經被自己擦幹淨了,怎麽又出現在那裏?
張達一邊向墓地上走一邊思索着整件事情的始末。一大家子人來上墳,位置倒是離徐會計的墳不遠,然後那人拎着領魂雞下山被自己叫住,接着抓雞進了公墓,是雞領着他到徐會計墓前的,難道那只雞真的是徐會計靈魂附體?想到這裏張達不寒而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擦那些字的時候公墓上并沒有人在,之後就下了大雨,難道那紅色的染料經雨一澆字跡又顯出來了?一邊盤算着,一邊已經到了近前。
不知道如何來形容這件事情的詭異,張達的腦袋嗡的一聲,覺得全身的血液瞬間一齊湧向大腦。徐會計的墓碑上邊果然有紅色的“張達”二字,而且字跡有所變化——這兩個字是有人新寫上去的。
遠處幾個人還在東拉西扯地聊天。張達看周遭四下無人,雙手合十撲通一聲跪倒在徐會計的墓前,小聲祈禱:“斯文,你在那邊安息吧,不要來找我。真的不是我害的你。當然了我也有責任,改天來多給你上炷香,多給你燒燒紙也就是了,別這樣逗我呀。”說完這些,他又撿了塊抹布仔仔細細地把那些字跡擦了個幹淨。果然是新寫上去的,借着草叢中未幹的雨水,不用太費事就可以擦掉。做完了這些,張達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公墓。
雖然我們各聊着各的,但張達的一舉一動,沒有逃到任何一個人的眼睛。關老師低聲說:“桃子,你知道嗎,最近真的是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不過我都這一把年紀了,我就是不相信鬼神,你也不要相信。”
我一怔,沒想到他首先開口和我聊到這個話題,“您都碰見什麽怪事了?”
“徐會計被吓死是我親眼所見。那天晚上她下了班就直奔松樹林,我覺得奇怪就一直跟在後面。結果她從林子裏跑出來的時候就好像看見了什麽特別可怕的東西,整個面部都扭曲了。連我也被吓昏了好幾個鐘頭。我真不知道,什麽東西能把她吓成那個樣子。難道樹林裏有怪物?”關老師寧可說怪物也不提鬼字,說明他還一直堅守在唯物主義陣營。我吸了口涼氣,終于搞清楚了那天晚上的情況。一定是我從出租車上下來因為酒喝多了陰氣過盛現了鬼形,從而吓死了徐會計。對,一定是這樣。《封神榜》中不就有“蘇妲己酒後露尾巴”那麽一段嗎。媽的,我都拿自己比狐貍精了,真是可悲。想到這裏我動了動嘴,還是沒敢把真相說出來。我知道我說出真相的代價:不是把別人吓死,就是被人當作神經病。
眼看着孟哥和主任散步到了空地的另一端,應該聽不見我們的對話,關老師又接着說:“還有更奇怪的事情呢。”還有比徐會計的死更離奇的事情?這下我真的猜不透了。
“你知道我兒子死了嗎?”說這句話時,關老師的神情顯然有些黯然,想來是觸動了他的喪子之痛。
“知道,可人死不能複生,您要節哀呀。”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我兒子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己家裏,據兒媳講,當時是晚上九點多,我兒子一個人在客廳看電視,她在衛生間洗澡。只聽見一聲慘叫,兒媳再出來時他就瞪大雙眼死在沙發上。那個時間和徐會計的死亡時間非常接近。第二天我和孫所長開車趕到以後,去看了他的遺容。他那驚恐萬分的表情太像徐會計了。他們的死法就好像是出自于同一個人的手筆。”
“那後來怎麽樣?”聽到這裏我又糊塗了。難道除了我還有其他的鬼,在同一時間去哈爾濱吓死了他兒子?
“當地警方也做了調查,但沒有發現什麽線索,當天家裏确實也沒進來過其他人。最後的結論是自然死亡——突發性猝死。但我知道,一定是另有原因。”這下我也沒辦法回答什麽了。我的大腦已經沒法解釋這麽多玄怪事件了,更何況最近我幾乎每天都被這些突發事件打擊。這樣下去還沒等完全變鬼就先精神失常了。
“關老師,沒事的。保養好自己的身體最要緊,很多事情也不是咱們能夠改變得了的。”
“是啊,是啊。多謝你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