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裴于吓得跑進房間,正好與沖出房門的餘信撞上, 把小不點餘信撞得倒退幾步, 裴于一驚, 條件反射地一撈, 兩人身體便貼到了一起。

“嗷。”餘信苦惱地摸頭, 還沒回神過來, “我是誰, 這是哪裏,你在幹什麽?”

“你喝傻了吧?”裴于仗着身高優勢敲了敲他腦袋,“你昨晚喝醉了,現在在我家。”

“噢,”餘信晃晃腦袋, “咦, 咦咦咦?”他睜大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裴于,感受到腰部有一股熱力, 吃驚地抓緊衣服,“你要幹什麽?我告訴你,玷污良家青年是違法的。除非你脫光光了給我看小腹肌,不然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去去去!”裴于丢開餘信, 嫌棄地擦手,“鬼才玷污你這二貨。”

“你不就是鬼嗎?色鬼。”

裴于捏着餘信的臉, 咬牙切齒地道:“你再說一次試試。”

“我不怕你, ”餘信笑嘻嘻, “你就是色……咦?”他擡手比劃了一下,“我是不是長高了?”

裴于一愣,這麽一看好像真是。他拿尺子一量:“喲呵,長高了兩厘米。”

186cm了。

“哦耶!”餘信欣喜地跳起來,“距離壓倒你還有5cm。”

“就你那小身板還想壓倒我,毛都沒長齊呢。”

餘信做個鬼臉:“你不信,我就長給你看。”

“長什麽,長毛?”裴于笑道,“可以啊,多長點,我不介意你變成毛茸茸的大猩猩。”

“喏,原來你喜歡大猩猩,真是重口味……媽呀,”餘信跳起來,“幾點了?”

“十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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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裴于說完,餘信已一股腦奔去洗手間刷牙洗漱,再吃完早餐,回到房間換衣服:“我要走了。”

“回家?”

“不是,我要去文達購物廣場。”

“去那幹什麽,急急忙忙的。”

“趕時間啊,咦,你今天沒有通告?”

裴于眉頭一挑:“沒有。”

餘信詭秘一笑:“那太好了。”

裴于眼皮子一抽,怎麽有種不祥的預感。

半小時後,文達購物廣場,溜冰場。

換上租來的溜冰鞋,搖搖晃晃站在冰場內,看見別人摔得屁股開花的裴于:“……”

卧槽,這是要謀殺麽,老子不會溜冰啊!

“小于先生不會溜冰哦,”餘信輕輕松松地繞着裴于溜達,高興地鼓掌,“你不是想打我咩?來打呀。”他欠揍地把臉蛋湊過去,看到裴于揮掌過來,登時後退,害得裴于差點控制不住摔個趔趄。

“餘信!”裴于咬牙切齒,故意的,這家夥絕逼是故意的。

“咦,我的手怎麽不受控制了,啊咧,這是要幹什麽,”餘信裝模作樣地左顧右看,手卻故意地往小于先生身上推,“啊呀呀,要倒了要倒了。”

“餘!信!”裴于腳底打滑,受驚地抓住餘信的手,剛想責備餘信,忽然發現餘信的手在發抖,餘信的笑容也有一絲緊張。

裴于不說話了,他意識到餘信不是故意使壞,只是餘信需要做點什麽,消除自己的緊張感,他嘆口氣,故意配合餘信:“你再亂來,我就丢你在這裏。快點,不是說要教我溜冰麽,還站着幹什麽?”

餘信怔然,随後露出了真誠的笑容:“好啊,我教你。” 他讓裴于一手扶着欄杆,慢慢穩步前移,“對,就這樣,慢慢來。”

裴于平衡感還不錯,在餘信教導下,逐漸掌握了要領,能緩慢前進了。

“很好啊,就這樣,”餘信前所未有的認真,看裴于能控制好發力點後,松開裴于握住欄杆的手,握在自己手裏,“來,我們試着滑出去。”

寒氣從腳底板蹿上,裴于看着光滑得仿佛一碰就能摔倒的冰面,大義凜然地吞了口吐沫,醒着頭皮跟着餘信步伐滑了出去。出乎意料,腳像是脫離掌控一樣,變得非常輕盈、自然。

“跟我一樣,這樣滑,腳撇出去。”餘信謹慎地指導着,面對裴于,拉着他的雙手帶他,等到他适應後,減少一只手,到最後,他放開了裴于的手,“到我這裏來。”

裴于小心翼翼地邁步,滑行,打圈,最後滑到餘信面前站定。以上動作重複了五次,不到半小時,裴于已學會了。

“好棒,你很有天賦嘛。”餘信豎起大拇指誇贊,“一次都沒摔倒。”

“行了行了,肉麻死了。”裴于揮揮手,“我學會了,不用你教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我自己滑。”

“咦,我要幹什麽?”餘信撓撓頭,“我忘了。”不是故意,他确實是忘了。當他站到熟悉的場地時,心靈剎那放空,仿佛騰上祥雲飛升高空,心胸開朗,世俗煩惱通通忘到九霄雲外。這是曾經記錄他輝煌的舞臺,是他的老朋友,你見到老朋友的時候不也會心情愉快,忘記煩惱麽?

裴于敲了敲餘信腦袋:“你腦子裏都裝了啥?這都能忘,聽着,”他點開手機,調出音樂,按下播放鍵,“你來這裏的目的只有一個,用你的表演報答我昨晚收留你的人情!”

音樂響起,餘信體內沉睡的細胞蘇醒了!他愕然地看着微笑的裴于,突然有如一匹被音樂鞭打的駿馬,喉管發出饑渴的響聲,雙腿激動地顫抖起來,渴望着、興奮着,要沖出束縛與老朋友緊緊相擁!熱血沸騰起來,剎那間他已撒開雙足狂奔出去,冰刃在冰面上劃開優美的弧線,足尖點冰,身體輕盈一躍,空中一個漂亮的轉體,安穩落地,手臂優雅地配合雙腳揮動,神情迷人,宛如沉浸在仙境之中,如夢似幻。

裴于的視線被奪去了,他是外行,不知道這些動作的技術難點,他只看到一只美麗的天鵝在翩翩起舞,時而伸長優美的脖頸,時而展開漂亮的羽翼,舞姿變幻繁複,手腳協調合一,柔軟的身段做出許多驚人的動作,美麗卻不失氣勢。他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能把冰上舞蹈跳得這麽美,這麽迷人!

他突然無比自豪,這是餘信送給他的舞蹈,只屬于他一人。

當音樂停止,當舞步停下,場邊斷斷續續響起了掌聲,然後彙成排山倒海般的掌聲陣仗。

裴于發自肺腑,大喊一聲:“好!”

有人不甘示弱,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太棒了,太棒了!”

過去與現實交疊,曾經的掌聲與今日的贊美交替出現,餘信閉上眼,仰着頭,熾熱的燈光隔着單薄的眼皮打落眼珠,他感到了光和熱,感到了自己對花滑的熱愛與不舍,更感到了老朋友對他的呼喚,他的老朋友在等他回來!他睜開眼,望向驚喜的裴于,露出欣慰的笑,這一刻他不再迷茫,他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裴于笨拙地滑到他身邊,別扭地咳了一聲:“跳得不錯。”

餘信突然伸開手擁住裴于:“這是還你的人情。”

裴于嘴角一勾,反擁着他:“你欠我的人情還多着呢,還一輩子都還不完,以後你表演一次就當還半次。”

“有你這麽摳門的咩?”餘信委屈吧啦地道,“我啥時候欠你那麽多人情了?”

“很久很久以前。”裴于道,“你現在準備欠我第n1個人情。”

“啥啊?”

裴于側身,向餘信介紹剛才喊“太棒了”的中年男子:“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國內大名導陳新文陳導。”

陳新文是位很和善的人,笑容滿面,像臨家大伯般和藹可親。

餘信這時候才回過神來,想起今天的目的是見陳導,誰知道陰差陽錯,他自己忘了目的,反倒是陳導主動找上了他。

“我跟陳導合作過兩部電影,我們已經是老相識了。”裴于介紹兩人認識後道,“私底下我都叫他陳伯,昨天陳伯剛到我們市,我就請了陳伯吃飯,所以你才在餐廳碰到我。”

陳新文樂呵呵地笑道:“對對對,小餘你不用介意,你是小裴的朋友,就跟他一起叫就行了。”

餘信嘴巴甜滋滋地道:“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啊,陳伯,你的文老弟讓我代他向您問好。”

“你也認得文老弟?嗨,看來我真沒找錯人,”陳新文歡樂地道,“既然都是熟人,我就不說那麽多客氣話了,其實我今天來溜冰場,是想找個合适人選。”他将選角拍宣傳片的事情說了,“我很欣賞你的冰舞表演,不知你有沒有興趣參加選角的競争?”

餘信本就是為了這事才來的,很謙虛地答應了。

“那太好了,試鏡定在下周六,地址在帝都,得辛苦你跑一趟了,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讓經紀人聯系我,當然你也可以本人聯系我,我很樂意接聽你的電話。不過,請別怪我說實話,這次大賽比較重要,我對角色要求就相對嚴格一點,希望是由具有一定花滑水平的人員來參演,人要上鏡,有一定的演技,你具備參演人員的能力,但并不是最佳的,我的助理幫我在全國各地物色了好幾人,我看過他們的視頻,你的表現力比他們好些,可技巧和對音樂的感受力還略弱,如果你有心想拿下這個角色的話,希望你這周能加強一下練習。相信我,多練習準沒錯,這是全國賽事,宣傳片會在各大平臺播放,對漲名氣肯定有很大幫助。”

裴于大吃一驚,餘信跳得這麽好,居然還不如別人?不過也是,餘信很久沒練過了,動作少不了僵硬和陌生,場上也有太多閑雜人等,他邊舞蹈還得邊顧着別人,手腳動作肯定受到拘束,要是空曠的場地,他一定表演得更好。

餘信笑着接過陳新文的名片,信誓旦旦地保證:“謝謝,我也覺得我練得不好,動作怪怪的,回去後我一定努力。”

裴于:“……”你這麽承認自己的缺點真的好麽?我突然好擔心你試鏡又失敗……算了,大不了失敗了再借你一個肩膀吧。

餘信卻沒在意,轉向裴于,深邃的目光有如夜裏的明星,亮如霞光:“說好了要還你人情的。”

裴于嘴角上揚起來:“那你可要給我看一場最棒的表演,要是表演得棒,我準許你抵消一個人情。”

餘信嘟囔:“怎麽界定棒還是不棒啊?”

“棒不棒只有你知道,你要挑戰的是自我,要突破的也是自我,你只是為還人情,也就是為你自己而演出,不是為我,也不是為別人。”裴于道,“當你演出結束,你問問自己,你會給自己打多少分,你達到自己的期待值了嗎?無論達沒達到,你都得繼續努力。否則,別人就會突破自我,超越你。”

餘信沒有再說話,一個充滿自信的笑容已經代他回答。

我害怕你對我有所期待,所以我害怕失敗。你卻告訴我,你不曾對我有所期待,該報有期待的是我自己,該走出陰影的也是我自己。

你說要我還你人情為你表演,那我就為你表演吧,從此以後,我的每一次表演都是為你,表演結果成敗與否都與我無關,我只需要在意,我的表演精不精彩,能不能讓你快樂,僅此而已。

朋友,是很輕的兩個字,卻有如萬金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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