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半決賽的問答環節在餘信指桑罵槐的回答下結束了, 王金炜智商有限,沒聽懂餘信的話中之意,以為餘信在祝福他, 便放了餘信一馬,其他評委看場上氣氛尴尬, 好言軟語地問了幾個好回答又能展現餘信口才的問題, 算好救了餘信一回。過後打分時, 王金炜給出了全場最低分4分,并用暗示性的言語煽動身後的群衆不要給一個做作又不明身份的模特高分。
有的觀衆不知道餘信的過去, 認為餘信确實有刻意隐瞞、借用過世父母博同情的嫌疑,便信了王金炜的邪話,給餘信打了極低的分數,幸好, 真的是幸好,大部分觀衆還有辨識力,場外的粉絲群龐大,把餘信被惡意拉低的分數拉了上來,餘信勉勉強強獲得三十六名, 擦邊進入總決賽。
從初複賽第一名,一下子跌到半決賽三十六名,還是勉強上了及格線, 餘信心理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相比他的落魄, 樊滔可是獲得了第八的好成績, 三十六和八, 分數差了七十多,兩人之間的差距一下子就拉開了。據樊滔說,他在初複賽時,還只是吊車尾。
吊車尾的人都能飛躍到自己頭上,餘信哪裏還有心思跟樊滔吃飯。樊滔卻沒心眼,神經大條地哈哈大笑,拉着餘信的胳膊就走:“我跟你說,不高興的時候吃一餐大餐,心情就好了。你放心,随意吃,我請客。你別在意那麽多,日子都是要過的不是?吃飽喝足了,繼續準備總決賽就是了。”
“對不起啊,我沒心情去。”餘信淡淡地笑,想推開樊滔的手,樊滔的手卻跟長了根似的,一動不動。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怎麽行。走走走,我們吃一大餐,把煩惱通通丢掉。”說着,也不管餘信怎麽掙紮,就把人帶到了附近的大餐廳。
人都來了,不吃也不行了。餘信捧着花花綠綠的菜單,随便點了兩個菜,然後就低頭喝茶,話也不說。菜很快就上了,餘信繼續低頭吃飯,也不說話。
今天洛蘇有通告,估計正忙,裴于據說又進山溝裏了,沒信號,唯二能陪自己聊天的人都不在身邊,餘信心裏難受都不知道跟誰說。
樊滔壓根就不是一個能跟他合得來的人,只是考慮到同是參加比賽的選手,兩個人相互之間有個照應,才跟他一起的。
“诶,你看,”樊滔翻着手機,吃驚地把屏幕轉到餘信面前,“你剛才在問答環節的事情在網上傳開了,網友都在讨論這事。我看看他們說什麽,‘小餘仔不要介意,站起來……’呃,和諧詞我就不說了,還有什麽,‘我覺得人家沒說錯,餘信也太玻璃心了,老實承認自己就是為了博同情行不行,被人揭穿了醜惡嘴臉,死不承認,還說這是夢想,惡不惡心,裝吧,有誰的夢想不是為自己,是為過世的父母?’呃,這個說得有點過分,下一條‘餘信真是玻璃心,裝,做作!’”
“我吃飽了。”餘信啪地一聲放下碗筷,面無表情地抽出一張紙擦嘴,“我要走了。”
樊滔看着還剩很多的菜,和只吃了一半的米飯,驚訝道:“你才吃那麽點?你那麽瘦,應該多吃點!坐着坐着,別走那麽快,陪我多吃一點。”說着,他用公筷給餘信夾了一大塊牛排,“來,多吃點。”
餘信瞥了一眼樊滔的手機,喝了口茶,站起身道:“我先去趟洗手間哈。”到了洗手間,他看着鏡子裏倒影的狼狽模樣,愣怔地發呆,剛才樊滔念的評論跟魔音似的,在顱骨裏亂竄,讓他每一個呼吸的瞬間都能聽到人家的嘲諷——惡心、做作、裝!
他沒有!那就是他最真實的夢想,那些人憑什麽這麽質疑他!
他嘩地開大水,将冷水撲到自己臉上,冷靜冷靜,餘信你要冷靜,你忘了過去那些人是怎麽惡意評論你的嗎?說不定那就是故意用言語傷害你,讓你心理崩潰,逼你退賽的惡劣手段,你不能上當。堅強一點,當年那麽痛苦都熬過來了,現在只是被一個賤人惡意中傷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不要去看微博,不要去聽別人說什麽,專心準備決賽,要給小雞蛋一個大驚喜。
對,小雞蛋說過,以後他的花滑只為他表演,那就把這次比賽當作向他表演一樣,別人說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演得好,讓小雞蛋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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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信走回去的時候,臉上的痛苦、難過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自信與快樂。
樊滔一愣,滿臉驚訝,過了好半會才反應過來:“你……看起來有點不一樣了。”
“沒有啊,”餘信笑笑,“我還是高矬窮。”他看到碗裏盛滿了菜,白米飯都被壓得看不到了,“咦,你夾的嗎?”
“什麽?哦……對對對,”樊滔不自然地笑笑,錯開餘信的視線,“我看你都沒吃多少,就給你夾了,多吃一點,補充能量。”
“謝謝啊。”餘信心情愉快地夾起菜,三兩下吃個幹幹淨淨,對,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填飽肚子,補足精氣,專心準備大後天的比賽最重要。
但是,他怎麽也料不到,在這關鍵時候,生病了。
腹瀉、嘔吐加高燒,去醫院一檢查,急性腸胃炎,吃了不幹淨的東西導致的。
餘信身體素質好,很少生病,這一病就如山倒,燒得人都看不清了,肚子還一直鬧,隔一段時間就得跑去廁所,睡不了,吃的藥還沒消化,又吐了出來。
他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無人照顧。他根本吃不進任何東西,就算吃了也會吐出來,饑餓與病痛折磨着他,整個人都跟被剝了層皮似的,面黃肌瘦,缺乏生氣。後天就是決賽了,他這樣子怎麽比賽啊,要是在比賽過程中肚子疼豈不是藥丸。
他很不想打擾別人,可在這無依無靠的時候,他能想到的只有最親近的人。其實按道理,他應該是聯系就在帝都的樊滔,然而電話撥出去的時候,通話對象卻是裴于。
冰冷的系統提示着對方正在通話中,餘信緊緊握着手機,明知這時候應該挂掉,等過十分鐘再打過去,可是他舍不得,就算是聽到忙音,他也覺得安心,這能證明小雞蛋過得好好的,還能跟人家打電話呢。
漫長的忙音就像催眠曲摩擦着神經,餘信聽得昏昏欲睡,輕聲對着電話說了聲“安安”,垂下眼皮就要入睡。這時,詫異的聲音響起了。
“小魚蛋?”
“唔……”餘信頭一點,驚醒過來,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誰哇?”
裴于語氣很無奈:“你家小雞蛋。”
“小、小雞蛋!”餘信猛地睜開眼,“你終于出現了!”
裴于掏了掏耳朵:“要不要喊得那麽激動,不就一天沒給你電話麽,嗯,不對,你聲音怎麽那麽啞?難道是那個王八羔子又欺……呸,沒事。”
餘信燒得腦袋都糊塗了,壓根沒注意裴于說什麽,委屈地哭訴:“小雞蛋,我生病了,你什麽時候帶着我的小公子服來看我啊?”他聲音軟軟的,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委屈地跟父母抱怨。
“你生病了?!”裴于大吃一驚,“怎麽回事?”
餘信苦逼地說出自己病因。
裴于又氣又緊張:“你怎麽不好好照顧自己,亂吃什麽東西!”
“我不知道啊,我就昨晚半決賽結束後跟人家去餐廳吃了飯,淩晨就發燒了。”
“吃吃吃,讓你嘴饞,好了吧,後天決賽我看你怎麽辦!你住哪裏,我讓助理過去監督你。”
餘信報了地址後,裴于心急火燎地挂了電話,聯系正帶着定制漢服趕往帝都的助理:“快點,就是插翅膀也給我飛到餘信身邊,給他端藥倒水,要是他明天之前還不退燒就扣你薪水!”
助理吓得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出去。大爺,他離帝都還有幾個小時車程呢,就是插翅膀也要飛半小時啊。完了,這個月薪水要泡湯了。
裴于轉頭又打給餘信,說了助理會去找他,餘信困得打盹了,含含糊糊應了一聲,便休息了。
裴于接着聯系了洛蘇,沉着臉道:“剛才餘信來電,說他生病了。你打電話給我,是不是也說這事?”
剛才裴于就是在跟洛蘇通話,見到餘信的電話打進來,裴于才轉接到餘信那。
“餘信生病了?”洛蘇詫異地道,“什麽病,情況怎麽樣?”
裴于擰緊眉頭:“急性腸胃炎,鬼知道那臭小子亂吃什麽東西,現在高燒不退,伴有腹瀉、嘔吐。”
“這麽嚴重,看醫生了嗎?”洛蘇關切地道,“我可能要後天才能脫身到帝都去,不然就可以代你去看他了。”
“我讓小丁過去照顧了。看了醫生,但這病只能靠自己調養,吃藥什麽的效用不大,熬過去就好。”裴于煩躁地道,“不說他了,我會安排的,你也不用擔心,先忙完自己的事。我也盡快處理完手頭的事情,趕過去。”
“你別着急,你現在面對的是國際大品牌商,不能得罪他們,工作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如果餘信知道你為了他不顧工作,他肯定也不高興。”洛蘇安慰道,“如果你真為餘信着想,你現在該做的是另一件事。”
“什麽?”裴于不解地道。
洛蘇将半決賽視頻發到裴于郵箱裏:“我截取了餘信昨天比賽的視頻,發到你郵箱了,你看完後自己看着辦吧。”
裴于莫名其妙,難道比賽還出了什麽岔子不成?點開一看,卧了個大槽!這王金炜是誰,這麽拽,想上天是不是,這麽公然欺負餘信,當他不存在是不是!
裴于滿肚子火氣騰地蹿到頭頂,先有餘信生病,再有餘信被欺負,偏偏他還趕不過去,正好,這肚子的火氣無處發洩,王金炜你叼是不是,就賞你本大爺的怒火吧!
裴于拜托劉儀去調查了王金炜的身份,果然有貓膩,這人在業界內口碑差到了頂點,屬于人見人恨的地步,拽得不得了,仗勢欺人的事不少,嘴巴又欠,得罪了不少人,但他有本事,還有後臺,動不得,據說後臺是全國服裝設計師協會的會長,有人想動他,卻蓋不過會長的鋒芒,只能把怨氣吞進肚裏,這一次他能做評委,就是靠着關系進來的。
他之所以針鋒相對餘信,一是看不爽餘信能一路順風順水走到這地步,對于靠關系到今天這地步的他來說,天才的餘信就是他的眼中釘,他嫉妒餘信的才華和能力,他就曾經用類似的方式逼走了與餘信同性質的人;二是他跟王傳關系不錯,恰好都姓王,兩人雖無血緣,卻親如兄弟,得知餘信得罪王傳後,出于義氣,當然要給餘信難堪為朋友出氣;三是嘴欠,他就是心情不好想怼人,怎麽着?他是評委,餘信是選手,能奈他何,就算不滿還不是得低頭跪求他給高分,讓其進決賽?這種唯我獨尊掌控一切的權利真是不要太棒。
裴于給劉儀打了電話,用很認真和沉重的語氣道:“儀姐,我很少會拜托你做什麽,但今天我忍不住了。”
“請容許我先打斷你一下,”劉儀沉穩地道,“在你拜托我之前,你需要考慮三個問題。第一,你認為自己這麽做值得嗎?一旦你這麽做,很可能你的身世背景會讓人知道,甚至會被有心人拿來說事。第二,你認為餘信會感激嗎?我之前提醒過你,餘信是不需要他人幫助的人,他的自尊心不會允許他接受別人的幫助。第三,一旦你這麽做,你要承擔什麽樣的後果?最差的結果,是将那人趕出評委席,那麽之後由誰補上,這樣的後果你要怎麽向賽組負責?”
裴于冷笑:“我不用考慮,我可以直接給你答案。第一,值得,我的身世背景又不是什麽難以見人的,最多就是吓人而已。第二,餘信感不感激是他的事,我只做我認為值得的事。第三,放心,我會向賽組推薦更适合當評委的人,憑那人的咖位,做這個大賽的評委是屈才了。總之,退一萬步說,就算不是為了餘信,我這麽做也是為了參賽選手好,他們需要一個公平公正的評委,而不是以自己喜好定奪他人未來人生的人渣。”
劉儀會心一笑:“你能明白就好,你也長大了,相信你自己的想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放心,不用你說,我一定替你辦到。”
“好,對了儀姐,還有一個事想拜托你。”
“嗯?什麽事?”
裴于的助理趕到餘信房間時,已經是下午六點,他按了很久的門鈴,才聽到裏面傳來腳步聲,看來餘信睡得很沉。
咿呀,門打開了。
“你好,我是裴于的助理丁駱,你叫我小丁就可以……天啊,”丁駱一看餘信的臉,吓得跳起來,“你臉色怎麽那麽蒼白,你吃飯了沒有?”
餘信痛苦地搖搖頭,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丁駱趕忙扶餘信到床上,一摸他額頭,燙得手都能烤雞蛋了。
“你燒得太嚴重了,必須趕緊降溫才行。”丁駱一邊找餘信買的藥,一邊問,“你有沒有買酒精?”
餘信艱難地搖了搖頭,幹澀地舔了舔舌頭,丁駱立刻給他端水。
“你慢點喝,剛才裴哥打電話跟我說,明晚他就能趕過來了,你堅持一下,明天一定要退燒啊,不然就沒精神見裴哥了。”
餘信啞着聲音,迷迷糊糊地道:“小雞蛋……好麽?”
丁駱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餘信說的是裴于。
“裴哥很好,你放心,吃得好睡的香,胃口特別好。所以你更要快點好起來,不然會被裴哥笑話的。”
“嗯啊。”明晚就能見到小雞蛋了呢,好開心,好久沒見他了,不知道他長肉肉沒有,腹肌是不是九九歸一了,還有他是不是變帥變溫柔了……真的,好想他啊。要快點好起來,精神奕奕地見他才行,不然他看到自己蔫蔫地參加決賽,一定會嘲笑自己,才不給機會讓他嘲笑呢。餘信餘信,你要快點退燒,好起來,開開心心地見他。
丁駱照顧餘信到睡着後,出外買了白粥和一些藥,回來後喂餘信吃粥,然後徹夜不眠地幫餘信擦酒精,換頭巾,直到淩晨四點多的時候,餘信終于争氣地退燒了。丁駱松了口氣,天亮時給裴于發了微信,彙報成功,裴于二話不說,先賞大紅包為敬。
餘信燒退了,腹瀉和嘔吐也好了很多,第二天能正常進食了,丁駱說他恢複力驚人,豎起大拇指誇餘信棒棒噠。
吃完早餐後,丁駱拿出裴于親手設計的漢服,遞給餘信。
餘信捧着那一套材質華貴的漢服,很久都沒說話。
“小雞蛋,像我的哥哥,又像我的爸爸,”餘信淡淡地牽動嘴角,笑了,“我很愛他。”
丁駱會心一笑:“他一定懂的。”
“我一定要争氣,不能讓小雞蛋擔心。”餘信喝了一口開水,出神地望着水杯中倒影的憔悴臉龐,真難看呢,第一次這麽狼狽,丢臉死了。他想了一下,忽然問了一個不着邊的問題,“在我睡覺期間,有沒有人找過我?”
“哦,有個叫樊滔的人打了你幾次電話,我以為有什麽急事就替你接了。他說要找你一起吃飯,我說你在忙婉拒了,放心我沒說你生病的事,倒是他好像很緊張地問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事不方便接電話,我說沒有,他好像還想追問,我沒讓他說下去就挂了。之後他發了短信過來,你看。”丁駱給餘信看手機短信。
“怎麽一天沒消息了?”
“你沒事吧,我看到有人接你手機,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諸如此類的短信發了足足五條,從早發到晚,餘信一直都在睡覺,手機調的靜音,完全沒有看到。
短信間隔時間差不多都是兩個小時,餘信握着手機,敏銳地察覺到,作為剛認識不久的人,這樣的關心是不是有點過頭了?就算是他跟裴于這麽熟的關系,也不會一天發五條短信過問對方近況。
餘信忽然想到了什麽,借丁駱的電腦上網找了樊滔的初複賽視頻,以及前天半決賽的視頻。
“奇怪,這人風格變化也太大了。”丁駱盯着屏幕上兩個比賽視頻的對比圖,“你看,初複賽都是健朗風,到了半決賽卻變成了活潑風,我嘴笨不知道怎麽形容,就是感覺好像刻意轉換了風格一樣。按照他的五官輪廓,感覺他更适合健朗風格才對,走活潑風是要幹什麽?”
“為了戰勝我啊。”
餘信冷不丁冒出這個結論,丁駱吓了一跳:“他想幹嗎?”
餘信放大半決賽的視頻,暫停,指着樊滔的造型道:“看看他的穿搭和單品,再跟我複賽時的造型對比看看。”
丁駱一看,天,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大跳有木有,兩者無論是造型、穿搭還是風格相似度起碼有70%以上,準确地說,樊滔更像是餘信的升級版,将餘信造型不協調之處改進,升級為完美版本。
難怪樊滔跟餘信一起走秀,更搶人眼球,完美版的跟普通版的比,肯定是完美版的更好看啊。
那時候餘信一心撲在準備半決賽上,也沒怎麽注意樊滔的整體造型,現在回過頭仔細看,真的,太像了,比如餘信的發型是兩縷順着脖子而過,貼在胸前,樊滔是左右額際垂下兩縷劉海,比如餘信手上戴的是草繩編織飾品,樊滔也戴了一串手鏈,不過是紅繩編織物……等等,很多細節都有高仿餘信的嫌疑,樊滔高仿的水平很高,整體上看不出相似點,不刻意将兩者放在一起,摳細節對比的話,根本看不出模仿痕跡。
“我記得你說過,生病前是跟他一起出去吃飯的吧?會不會……”
“布吉島。”餘信實力裝傻,關上電腦,摸摸有點不舒服的小肚子,喝口熱水下床上廁所去了,提也不提自己的想法。
丁駱嘆了口氣,裴于之前就告訴過他,餘信這人別看傻裏傻氣,實際上滿肚子壞水,精明得很,誰要惹着他,就有好果子吃了。
傍晚的時候,劉儀出現了。
“儀姐,你怎麽來了?”丁駱看到熟人,親切地向餘信介紹,“這位是裴哥的經紀人劉儀,儀姐。”
“你好。”餘信禮貌地道。
劉儀是一位年約三十六歲的知性女性,身着黑色包臀短裙,手拿紅色錢包,指甲上塗着充滿貴氣的紅色甲油,一颦一笑都散發着成熟的氣息。
“你好,情況怎麽樣了?”劉儀坐到丁駱搬來的小沙發上,優雅地支起二郎腿,雙手搭在膝上,就連坐姿都這麽高貴典雅。
“今天好多了,燒退了,但還有腹瀉和嘔吐。”餘信堅強地笑道,“明天應該就好了,實在不行就吃止痛藥了。”
“我帶來了一些肉粥,吃點肉粥才有營養。”劉儀讓丁駱端出肉粥,餘信客氣地道:“儀姐你客氣啦。”
“你是小于的心肝寶貝,我得好好關照才行。”劉儀微笑道,“小于是我看着長大的,我比他爸媽還了解他。說實話,這是他第一次這麽緊張一個人,還是個男人。對于你們之間的情感,我不好多說什麽,只是希望你不要辜負小于,他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千萬別讓他受傷了。”
“不會的,”餘信雙手交疊,看着掌心裏的紋路,輕輕笑開,“他是我最親的人,我比任何人都珍惜他。”
“聽到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我是來幫小于辦事的,”劉儀站起來,作勢要走,“我走了,你好好養病,不出意外的話,小于今晚就能到帝都了。當然如果,出現什麽不可抗力因素,導致他沒趕上看決賽的話,請你不要介意,同時希望你能理解,你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看彼此的比賽對麽?”
“對啊。”餘信笑容深深,“我們只要心同在就好了。”
劉儀走了,她去找了全國服裝設計師協會的高層領導。
不到三小時,王金炜便收到了賽組取消他作為決賽評委的通知。
“你們憑什麽取消我的評委資格,需要我告訴你們,我在業界內的地位嗎?”王金炜憤怒地跟聯系他的人員大吼。
“王先生,這一次是我們賽組跟全國服裝設計師協會商量的結果,如果您有意見,可以向你們協會反映。”
“你等着,我這就打電話過去問,要是你們搞鬼,就別怪我不客氣。”王金炜氣憤地給會長打了電話,“幹爹,你說這事怎麽辦?賽組的人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
原來服裝設計師協會會長是他幹爹來着,怪不得那麽嚣張。會長年近七十了,還在這個位置上坐鎮一方,可見能力不凡,然而面對王金炜的質問,他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過了很久才長長地嘆了口氣:“阿炜啊,聽我一句,這事就這麽算了,只是一個評委位置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別追究了。這事追究下去,你我都沒好處,我以前是太寵你太幫你,從今天開始,你就低調點,少說點吧,不然哪天惹了什麽大人物都不知道。”
“在全國時裝設計行業就您最大,我還能惹什麽大人物,有什麽事您都能幫我搞定不是?”王金炜不服氣,“我沒做什麽,只是教訓了一個逢場作戲欺騙觀衆的小模特而已,我這是為了觀衆着想。”
“你真以為他是個普通的小模特?”會長嘆氣聲更強烈,“不說了,有些話我不能說,就這樣吧,你評委位置讓出是必然的,不願意也得願意。怪只怪你自己為人太高調,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我得罪了什麽人?我就不信國內有人有那資格值得您讓步。”王金炜厲聲道,“賽組取消我的評委位置,難道他們就能把空缺補上?要是補不上的話,後果誰承擔!”
“這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情。”會長口氣變得強硬起來,“總而言之,你不要再惦記這個位置了,你已經沒資格坐上去了。我累了,該歇息了。”
“幹爹、幹爹!”電話挂斷了,王金炜憤怒地摔手機,他就不信了,有人有這本事能把他從評委位置上拉下來,對,絕對是餘信用了什麽不光明的手段來對付他,餘信長得那麽俊秀,說不定就是用美色勾了什麽大領導,讓大領導給幹爹施壓。餘信這賤貨,別再讓他碰上,否則他非弄死餘信不可!
他打電話給了某個人,怒氣沖沖地對着話筒吼:“你說你在餘信食物裏動了手腳,現在情況呢?中毒住院沒有?”
對面傳來猶豫的聲音:“嗨我不知道,接電話的是另一個人,說餘信在忙,我發了幾條短信過去也沒回。你放心,就算沒中毒,躺一段時間是肯定的,絕對不可能正常回來參加比賽,要是讓他回來比賽,我的辛苦就白費了。”
“那最好。”王金炜陰測測地道,“他不讓我當評委,我也不讓他比賽!我等着聽到他棄權比賽的好消息。”
“哈哈哈,對啊,我也等着。”
“我生病了,無法參加決賽,已經向主辦人說明原因棄權了。”
樊滔在決賽當天收到餘信的短信時,愣了一下,繼而發出震天裂地式的大笑。
萬歲,餘信退賽了!他最大的競争對手被他弄退賽了!
對,從接近餘信到請餘信吃飯,都是他故意所為。
他入行兩年,成績在新人模特中屬于中上水平,作為同期模特中最早接受朗久魔鬼訓練的模特,他在朗久公司裏,屬于公司重點關注的對象,備受其他新人期待和敬仰,新人們看他時都帶着欽佩的目光,這讓他無形中形成了目中無人的習慣。他以為憑自己能力,能拿下初複賽冠軍,沒想到居然頻頻失利。
到半決賽前夕,他的經紀人恨鐵不成鋼地數落了他幾句,說他連入行比他晚的餘信都不如。他不服氣,頓時生起将餘信擊敗讓經紀人大吃一驚的念頭,然而當他去看了餘信的視頻和硬照後,他發現餘信的高度非他力所能及,餘信好歹是初複賽第一,他呢,排末尾,從這點上就注定他跟餘信差了一個天塹的距離。
但不打敗餘信,經紀人就不會對他刮目相看,怎麽辦?只有一個辦法,讓餘信退賽。
退賽還不能在半決賽退,得在決賽退,讓餘信丢大臉。
于是他起了接近餘信,趁機動手腳的邪惡想法。要想讓自己戰勝餘信,至少自己得進入決賽才行,他對着餘信的初複賽反複研究,比不上餘信,他改良并模仿卻是可以的。于是便有了半決賽的模仿造型。
他機智地要為自己點贊,在半決賽前,結交了王金炜,兩人一人臺前一人臺後合作,擊潰餘信心理防線,半決賽後,故意裝作大大咧咧沒心眼地念出網友□□,給餘信造成心理壓力,再趁餘信不在,在他食物裏動手腳,讓餘信染上急性腸胃炎。為了這逼餘信退賽,他真是籌備已久,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他仰天大笑,經紀人,就等着看他總決賽拿下好成績吧!
男模的總決賽是在下午十四點開始,比賽地點跟半決賽一樣,三百名觀衆吃過午飯後,陸續到場坐好,在節目開始前,低聲交流。
“你覺得今天男模比賽會是誰拿下冠軍?”
“說不準啊,感覺都差不多,身材走姿區別不大,我都審美疲勞了。”
“今早女模比賽看得我眼花缭亂,不知道選誰,就挑了個身材好造型最突出的選了。”
“那完了,男模我看千篇一律都是西裝、休閑裝,風格差不多,選誰就頭疼了,真希望能出現一個風格別具一格的模特,我直接選他。”
“沒事,這不是還有評委麽?聽評委的專業評價後再做決定吧。”
“天哦,你說評委,我就想到王金炜,這王八的水平也好意思說專業?我好怕他又針對小餘仔。”
“小餘仔是指餘信?還別說,那天半決賽後,我在網上看到網友翻譯他最後回答的那句祝福語,簡直絕了,這話裏有話的口才也是沒誰了。”
“哈哈對吧,我就是看了翻譯,領悟到他意思後才粉上他的。诶,快看,評委出來了。”
五位專業評委有說有笑地走向評委席,觀衆們一驚,走在最後的男人是誰,好man!
男人的身高居然能達到藐視前方四位評委的地步,優雅的西裝包裹着高挑的身材,擦得锃亮的皮鞋泛着閃亮油光,右手上的手表在燈光照射下反射出亮眼的光輝,光是穿着就如此引人注目,更別說他無形中散發的成熟氣息了。男人的年紀實在看不出來,估計也就三十出頭,戴着一副優雅的金邊眼鏡,他推動眼鏡的時候,動作又如撚花般輕柔,仿佛推的不是眼鏡,而是心上人的臉龐。
觀衆席上的女生心跳頓時加速,這男人太蘇了!犯規犯規,評委太撩人,還讓人怎麽專心看比賽啊!
“我就問一句,他是誰!”
“不知道啊,沒見過,咦,等等,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麽?”
“……好像似乎大概也許可能王金炜被換成這個男人了。”
“……”
觀衆們面面相觑,沉默不語。
五位評委中其他四個都沒換,卻換掉了王金炜,這其中發生了什麽?還有,這個男人是誰?
“能換掉王金炜的人,肯定權利與地位蓋過了王金炜,但據我所知,國內沒有這號人物。該不會……”觀衆一頓,吞了口吐沫,不說了,越想越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