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裴于當然舍不得丢他最親愛的小餘仔走了, 他其實何嘗不是想餘信能陪着自己, 生死之刻最想的人就在眼前, 比起讓餘信回去,他更想給餘信一個深深的擁抱, 感受餘信的體溫,慶幸自己還活着,還能抱到心愛的人,沒丢下他一個人離開。
可是餘信再待在這裏, 愧疚和心疼的負面情緒會讓其崩潰的,餘信是個很敏感的人,神經脆弱得不堪一擊,只是他擅長了掩飾,讓人看不出來罷了。
裴于看透了餘信的性格,看着死皮賴臉在折疊床上躺屍的人,讓丁駱幫他蓋好被子,關上燈後,就睡了。
丁駱還以為餘信是累了才睡得那麽深,裴于卻知道, 餘信只是要先睡一會養好精神, 後半夜起來照顧他。
傷口裂開, 半夜肯定會發燒, 正需要人照顧, 他太了解這小餘仔了, 畢竟是同居人啊。不過, 看到餘信那沒心沒肺的笑容重現,忽然覺得讓其留下照顧他,是正确的選擇。
他啊,只要看到餘信的笑容,心裏創口便愈合了。
半夜,餘信真的爬起來了,眼裏血絲密布,卻異常精神,他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清醒一下,然後回到裴于的病床邊,試了試裴于額頭的溫度,果然,有點發燒了。
他趕緊浸濕毛巾,敷在裴于頭上,再用酒精塗抹在裴于身上,別看動作那麽大,實際上他做得很細致,小心翼翼不讓毛巾碰到傷口,下手如撫摸羽毛般輕柔。
安靜的病房裏只有裴于均勻的呼吸聲,餘信幫裴于擦完身後,輕輕幫他蓋上被子,坐在裴于床邊,無聲地凝望着裴于的睡顏。
餘信眼睛明亮得如同夜裏的星,其中情緒說不清道不明,他在想什麽他在看什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似乎覺得,只是這樣看着心上人的臉,就是一種幸福。
餘信輕輕地撫摸裴于微燙的臉,深深閉上眼,感受掌心下的溫度,真好,燙人的體溫,他還活着,他還在自己能觸碰到的地方,他沒有丢下自己一個人在這世上撒手離去,自己還能擁抱他,還能親吻他……
餘信低下頭,慢慢向裴于的額頭靠近,輕若飄羽地落下一個吻。
突然一股力道壓住他的頭部,天旋地轉後,餘信忽然感到唇上一燙,一個柔軟的物體觸上了他的唇。
他愕然地睜大眼,正對上裴于晶亮的眼。
裴于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頰,加深了這個吻,化被動為主動。餘信心靜如水,畢生柔情在一瞬間散開,他閉上眼,享受這一溫情的瞬間。
兩人沒有言語,只是輕輕擁着彼此,用柔情灌滿的吻來訴說彼此對大難過後的渴望——渴望見到心上人,渴望擁抱心上人,渴望告訴心上人,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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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你的身邊,陪你了。
歡迎回來,我心愛的人。
次日一早,洛蘇聞聲趕來,焦急地一推病房門:“裴哥我聽說你……”
病床上,裴于側躺着,餘信坐在床邊,一手環着他的腰,然後對着他不和諧的部位動來動去……
“呃不好意思,打擾了。”
砰,關上門,幹淨利落。
裴于低頭看正趴在他床邊點頭打盹,趴的位置恰好是某部位的人:“……”靠,這是誤會了吧誤會了吧,洛蘇,你給我回來,我來幫你清洗一下你的龌龊大腦!
“唉,我還以為我看到什麽不得了的畫面,還怕長針眼呢,原來是誤會啊,真失望。”洛蘇被丁駱叫進來,聽到裴于的解釋,唉聲嘆氣。
餘信被驚醒了,迷迷糊糊地叫了聲洛蘇,就拖着雙腳去洗漱,然後去打熱水和早餐。
“他照顧了你一晚上?”洛蘇看着餘信疲憊的身影問。
“嗯,”裴于摸着自己有點紅腫的唇,嘴角揚起一絲滿意的笑容,“是照♂顧了一晚上。”吻技很生澀,經鑒定,初吻無誤,還很被動,喜歡享受不喜歡主動攻擊,嗯,很合他口味,一看就是受。
洛蘇被裴于邪惡的笑容吓得打了個寒戰,這是要幹什麽,笑成這樣,好驚悚好不好。
“咳,裴哥,現在媒體知道這事了嗎?”
“沒有,我讓儀姐把事情壓下去了,”裴于頭疼地扶額,“我還想多活幾年,讓那幫八婆知道,我就算不死也掉半條命。”
“他們總會知道的,”洛蘇擔心地道,“媒體的嘴巴很難聽,什麽話都能說出來,萬一他們又亂說是非,我擔心會吸引更多人犯罪。”
“我會讓人盯緊的,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我這次就放話出去,誰敢亂報道不實的消息,誇大其詞,我就讓他連帶報社都混不下去,我說到做到!”
“這事我不懂,我也給不了你的建議,聽丁駱說,昨天有幾個人跑了,你不解決?”
“解決什麽,”裴于翻個白眼,“你當我是神?我的手又伸不到那裏。”
“但有個人卻可以。”洛蘇柔聲道。
裴于眼角一抽,立刻制止:“別找那個人,我不想欠他人情。”
“但是不制止的話,可能會出更大的事,”洛蘇心疼地道,“難道你想讓小餘仔也被牽扯進來嗎?”
裴于厲聲道:“誰敢動餘信,我第一個先爆了他的頭!”
“以防萬一而已,”洛蘇認真地道,“就像你也沒想到會出這事一樣,未來的事我們誰都說不準,這個社會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安定,前幾年不是還出過明星被綁架,後來差點丢命的事情嗎?”
裴于沉默了很久,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揮了揮手:“你去幫辦吧,告訴他,一定要解決得幹淨點,要是留下什麽尾巴傷害到我們,就用他的小命來抵。”
“他做事你放心吧,一定幫你處理得幹幹淨淨。”洛蘇溫和一笑。
“嗯,扶我起來一下。”裴于向洛蘇伸出手,艱難地再其攙扶下,坐起身,只是很簡單的動作,他卻有如上刀山一樣,滿臉冷汗,嘴唇發白。
洛蘇憂心忡忡:“很痛吧?”
“廢話。”裴于沒有什麽力氣,坐好後,如釋重負,整個人都虛脫下來,“傷口很深,只是沒傷到髒器,才撿回一條命,晚上我根本疼得睡不着。”
“他知道你這麽難受嗎?”
“我怎麽可能會讓他知道,”裴于望着手背上的輸液管,一滴一滴的液體就像鮮血一樣,将他帶回那驚險的夜晚,嘶喊聲、刀具摩擦聲、鮮血滴落聲,聲聲都如催命符,折磨着他的神經,那時候他很恐慌,很痛苦,他後悔自己不聽餘信勸,早點回家注意安全,後悔走進那條陰深深的小巷,更後悔自己不争氣受了傷,讓餘信傷心,他怕死啊,怕再也沒有擁抱心上人的資格,怕丢下心上人一人孤苦伶仃,更怕心上人會回到幾年前無依無靠的絕望時期。“自己的過錯自己承受,我只要還能看見他的笑,就心滿意足了。”
因為他的笑,是把自己從死亡線拉回來的救命稻草。
洛蘇走了,姜恩随後趕來探望。
餘信端着早餐回來時就聽到裴于這麽說:“我已經推掉時裝周的工作了,但希林卡的入場券還是有效,你可以去看。”
姜恩淚眼汪汪:“表哥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麽好意思去看,你放心,我會代你去看的。”
“……你小子欠揍是不是!”裴于作勢要揮拳,卻因此扯到了傷口,疼得倒吸口氣。
餘信趕忙放下早餐過去扶裴于,焦急地道:“你沒事吧?”見裴于揮手說沒事,他瞪了姜恩一眼,“幹嘛幹嘛,專門挑這時候欺負裴哥,我會生氣的哦。下次不能氣裴哥,要說‘你放心,就算你求我留下,別去看時裝秀,我也不會留下,狠心地一走了之’噠。”
“餘信!”裴于又氣又想笑,這小子真不是來氣他的?
餘信扯了一個鬼臉:“誰讓你平時欺負我,現在沒得欺負了吧,咩哈哈,看你還敢欺負我,再欺負我,我就丢下你走咯。”
裴于氣得想給餘信一個爆栗,餘信機敏地躲開了,嘻嘻哈哈的笑聲回蕩在病房裏,充盈了悲傷而冰冷的空間。
姜恩探望了一會後就走了。餘信喂裴于吃完早餐,收拾碗筷,指尖一停,低聲問:“你真的放棄時裝周和時裝秀了嗎?你不是做藝術總監的嗎”
裴于翻看報紙的手一頓,繼續翻下一頁:“我這樣子還怎麽去?”
“那……”餘信聲音更低,“你真的不是怕我擔心而故意騙我?”
裴于阖上報紙,用手枕在自己腦後:“難道你不信我?”
“我不信我自己,”餘信放好碗筷,轉過身來苦澀一笑,“不相信自己能有讓你放棄工作留下來養傷的能力。”
裴于一怔,他讓餘信走過來,輕輕握住餘信的手:“我不就是在這裏麽,哪都去不了。要是不放心,就握緊我的手,別讓我跑掉了。”
餘信幸福地一笑:“我握緊了,小雞蛋就變成烤焦的雞蛋,黏糊糊的,跑不掉了。”
裴于捧着他的臉,在他唇上落了一個吻。
“我就在你身邊,哪都不去。”
裴于出院後,媒體才曝光他被捅之事,這時裴于都回家養傷了,想采訪都采訪不到,而裴于值得信賴的朋友早就探望完畢。
有了前次被媒體坑害的經驗,裴于這次找人把控媒體輿論風向,不讓事情擴大化,把媒體的新聞止于“裴于被捅,呼籲社會各界反對犯罪暴力”層面,再往深入去報道為什麽被捅的,一律禁止。
不過倒是有一家媒體的新聞,報道出了裴于被捅的根本原因——被造謠者所害。這家媒體就是《每日星報》,全國唯一一家獨家報道娛樂新聞的權威報紙,它以真實及時聞名,無人會質疑其新聞的真實性。
新聞一出,全娛樂圈和時尚圈轟動。誰會想到裴于被捅傷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被惡意造謠,就是因為別人不負責任的幾句話,他差點連命都沒了!
裴于接着發微博,表示确有此事,此時他已經回家修養,感謝各位關心,同時感謝拼死救出他的保镖成哥。
網友們、圈內人怒而發聲,給裴于和成哥捐款,聲讨造謠者。在這萬夫所指之時,有人提出質疑聲,裴于被襲擊四天後才出新聞,這四天媒體幹什麽吃了,且沒有證據證明是造謠者導致裴于受到襲擊,襲擊者都沒被抓獲,裴于也沒說細節情況,嚴重懷疑裴于是借機炒作,自導自演。
在這時候,誰會拿自己的生命炒作?!網友們火氣直線上升,怒而抨擊這個無德的聲音。
裴于疲憊地發微博,稱媒體不及時報道,是應他本人要求,生怕本人還在醫院靜養時,犯罪分子被新聞惹怒,進而做出更極端的行為。另,襲擊他的人已全部抓捕歸案,這點派出所可以證明。
網友們怒給警察叔叔點贊,抓到就好,請務必狠狠揍這幫犯罪分子,該槍斃的槍斃,該丢監獄的丢監獄,一個都不準放出來!裴神請好好養傷,網絡上的事有我們幫你,請你暫時屏蔽微博,接下來就是我們的戰鬥了。
餘信率先點起了導火線,一條長微博,引發圈內圈外之人的強烈反響。長微博主要有幾點內容,一是對此事表示極度憤怒,二是強烈譴責違法犯罪行為,嚴厲聲讨襲擊裴于的犯罪分子,三稱誰若就此事散發不實言論,将第一時間揪出造謠者,四針對之前造謠裴于身世,惡意诋毀醜化裴于,導致裴于遇襲的人,他将公開其id等信息,請群衆們圍觀奇葩,若他們堅持不道歉,他将替裴于采取法律途徑維權。
長微博下,附上了造謠者的id和造謠帖,連微博號都曝光出來,網友怒發沖冠,沖到這些人微博下破口大罵。
有人厲聲責罵餘信的做法不妥,餘信侵犯了他人**,無權這麽做。
餘信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他們造謠時,有沒有想過侵犯了裴于**,他們無權這麽做?我不曝光,難道還慣着他們,讓他們繼續胡作非為,傷害更多的人?即便沒出裴于遇刺這事,他們的造謠也誤導了群衆,對裴于的聲譽造成了損害,理應受到譴責!鍵盤俠滾吧,你無權責罵我,祝你一輩子都平平安安,身心無病!
網友們怒給餘信點贊。就不能慣着那些奇葩,以為網絡不實名就可以造謠麽,呸,分分鐘扒出你的id,人肉你信息,看你還怎麽隔着鍵盤嚣張。
裴于圈內的朋友們一致轉發餘信微博,贊同餘信做法,今天這事發生在裴于身上,明天就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絕不能縱容那些造謠者,就要借這事給造謠者一個狠狠的教訓!
造謠者吃到了苦頭,有技術帝人肉出了他們的個人信息,網友們以牙還牙地散布造謠者的不實信息,讓造謠者體驗一下被造謠的感受,造謠者生活受到了極大影響,被逼向裴于道歉,網友們才停止散布不實信息。
那些曾傷害過裴于的人,有些事發當日就被抓了,有些事後被洛蘇找的人解決了,打得爹媽都不認識,全部扭送派出所,吃牢飯去了。
網上這事鬧得沸沸揚揚,裴于卻坐鎮家中,享受難得的休假。他的傷口愈合得很快,除了偶爾還有點疼外,基本都沒什麽大問題了。醫生叮囑說至少要休養一個月,最好少走動,癱在床上是最佳的休養姿勢。
餘信前面幾天徹夜不眠地照顧裴于,這幾天才終于歇口氣,能正常地睡個好覺。他始終挂着笑容,任勞任怨,沒有一點抱怨。
這天一早,餘信起早去煮早餐,打開冰箱,看着放滿冰箱的牛奶,這是丁駱後來買的牛奶,原來裴于用鮮血換回來的那箱牛奶,裴于怕餘信看到心理難受,就讓丁駱處理了。
餘信的手伸向了牛奶,剛碰到牛奶盒尖角,又膽顫地收了回來,轉去拿了鴨蛋。
煎鴨蛋,烤香腸,簡單的早餐做好了。
扶裴于去洗漱後,帶他到桌前坐好。
“裴哥吃早餐。”餘信笑着将筷子遞給裴于。
裴于夾起鴨蛋,一挑眉:“鴨蛋?”
“對啊,”餘信笑道,“吃鴨蛋,大補。”
“又是鴨蛋又是香腸,這麽幹,沒有飲品?”裴于放下筷子,凝視餘信的眼睛。
餘信躲閃他的目光,不自然地笑道:“那我去給你做豆漿。”
“回來。”裴于抓住餘信的手,拉他坐回原位,“我記得冰箱還有牛奶和雞蛋,為什麽不做?”
“耶?有嗎,”餘信裝傻道,“我怎麽不知道,噢,可能沒注意。”
裴于輕聲嘆道:“我們回家休養多久了?”
“三天吧。”
“這三天都是你做早餐,難道你都沒發現冰箱有雞蛋和牛奶?”
餘信笑容一僵,揉了揉眼睛:“最近可能睡眠不好,眼花了。”
“你有沒有發現,自從我出事後,你再也沒叫過我‘小雞蛋’。”裴于深深地望着餘信,“也沒喝過牛奶,沒吃過雞蛋。你在害怕什麽?”
餘信全身一震,握着筷子的手輕微一抖,他低頭夾起一塊鴨蛋:“我哪有害怕,你多心了啊。”
“你怕再喝牛奶,我會為你去買牛奶,然後又出現同樣的事情。你怕吃雞蛋,真把我吃沒了,再也見不到我了,對不對?”
“胡說!”餘信矢口否認,“才不是。我只是不喜歡吃雞蛋喝牛奶了而已。”
“你知不知道你臉上寫着‘我在說謊’幾個字?”裴于拆穿他的謊言,“算了,不說這個,我已經沒事了,你過幾天就回去工作吧。”
“我現在的工作就是照顧你啊。”
裴于道:“我已經好了。你下周有電視劇的試鏡吧,你趕緊準備準備。”
“什麽電視劇,我不知道啊,”餘信眨眨眼睛,“我只有一個工作,就是照顧你。”
裴于輕輕敲了敲餘信腦袋:“還想瞞我,這是你發展的好機會,不要錯過。我自己能照顧自己,這事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不需要再為了照顧我犧牲前途。”
“你比前途重要!”餘信急道。
“我已經沒事了,”裴于嘆口氣,餘信的心思他何嘗不知道,只是不知道怎麽說而已,“想哭就痛快地哭出來,不要憋着了。這些天你帶給我的快樂,我感受到了。感謝你在我心情最沉重的時候,帶給我笑容,讓我重新振作起來面對困難,夠了,你做得很好,已經夠了。你該為了自己的前途去做自己能做的事了,現實裏做不了緝拿罪犯保家衛國的警察,卻能在電視劇裏做懲奸除惡的大俠,現實裏解決不了的煩惱,消除不了的痛苦,卻能在電視劇裏找到良方。你該做的,是堅強地站在鏡頭前,用笑容感染電視機的觀衆,告訴他們,困難打不倒你,危險逼退不了你,你要做鏡頭前最亮眼的人,讓守在電視機的我,哪怕隔着千山萬水,也能看到你的笑容,聽到你的笑聲?所以,”裴于伸出深情的擁抱,将餘信的頭按到自己懷裏,“現在不是鏡頭前,你可以不用僞裝,盡情地哭吧,只要記得,在鏡頭前保持微笑就好。”
餘信愕然地睜大眼睛,揪緊裴于的衣服,沉痛地埋在他胸口:“誰說我想哭了,我只是……笑不出來了而已……”
“那就不要勉強自己,我還想聽你叫‘小雞蛋’,見你喝牛奶,看到你正常的笑。”裴于輕拍餘信的背安慰,“你做得很棒了,這事又不是你的錯,不需要愧疚。”
“我在你出事那天,還跟嬌嬌姐開玩笑,”餘信哽咽地說出那句玩笑話,“沒想到真出了事。我很怕啊,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知不知道,那晚我的褲鏈突然斷了,我很不安,打電話給你讓你注意安全,沒想到……你為什麽不聽我的話,為什麽要去買牛奶!我不要你關心我,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啊!”餘信抓着裴于的衣領,痛苦地大喊。
看到餘信眼裏的血絲和淚光,裴于的心陣陣揪痛:“我知道,對不起,是我沒注意,讓你擔驚受怕了。你打我罵我都好,別再傷害自己,忍着了。”
餘信抱着裴于嘶聲痛哭,連日的擔驚受怕和心理壓力,盡數釋放,他終于不用勉強自己去笑,去讓裴于開心,他可以說出自己的痛苦和害怕。
“對不起。”裴于輕輕吻去餘信眼角的淚,“對不起。”
他一聲又一聲地道歉,餘信真的為他做得夠多了,對不起餘信的,是他自己。
他們兩人,一人堅強地為了對方,自吞苦果。一人堅強地為了對方,勉強自己去笑。
他們啊,都是為了彼此的傻瓜。
餘信答應裴于去準備工作了。
如果能拿到這個大熱ip電視劇,那餘信以後的發展就順利得多。
餘信翻出了以前母親留下的關于演技的書籍,一邊上網查資料,一邊向裴于學習。
裴于接的電視劇不多,在影視圈只能算是小有名氣,演技稱不上視帝級別,卻也不差,教導初學者餘信綽綽有餘。
可是餘信的進步太快了,裴于僅有的經驗和匮乏的學識,不足以教導餘信。裴于為此找一人來教餘信。
看到裴詠秋的時候,餘信下巴都要掉下來,這是什麽神展開,讓造型師來教他演技?!
裴詠秋在得知裴于出事後,從國外趕回來探望了一下,但因為檔期原因,把裴于托付給餘信就回去了,沒想到居然在這時候,因為裴于的拜托又回來了。
跟裴詠秋相處過短時間,餘信看出來裴于跟他家人不是特別親近,平時說話也比較少,但親情血脈聯系還在,一方有什麽問題,另一方也會關心。這種詭異的相處方式,餘信是不能理解了,但也能接受。
“我爸年輕人時在國外打拼,曾獲得影帝榮譽。”裴于道出驚天事實,“後來覺得圈內太亂,就退出影視圈,改行當造型師了。”
餘信咔嚓一聲掰回自己掉下來的下巴,裴詠秋才多少歲,就先後斬獲兩個不同行業的最高榮譽,這簡直是天才啊!
“跟我爸學習,準沒錯。”裴于露出一個不明意味的笑容,餘信後脊一陣惡寒,怎麽有種不祥的預感啊?
……媽呀,不祥預感成真了!
裴詠秋的訓練真不是一般人的訓練,比魔鬼訓練還魔鬼訓練,挑剔得要死,一根眉毛的動作都要死摳,不該動的時候動了就要挨罰,罰的就是做海鮮,做錯一次多做一樣。
餘信一開始還覺得沒什麽,可過錯累積多了他就想哭了。本來訓練就辛苦,還要伺候兩個裴大神,他哪裏伺候得過來啊。
他淚眼汪汪地求裴詠秋高擡貴手:“裴爸爸,我錯了,我一定認真學習,你不要那麽嚴格好不好?”
裴詠秋推了推眼鏡:“可以。縮短睡眠時間。”
餘信哇地哭出來,被裴于欺負還不夠,還要被裴爸爸欺負。
餘信再也不敢抱着僥幸心理了,認真對待每一次訓練,盡全力做到最後。裴詠秋很滿意他的表現和上進心,對他不再那麽嚴格,而是教育為主,鼓勵為輔。
裴于每天就在旁邊看着,見到餘信的進步,他比誰都高興,第一次由衷地豎起大拇指,誇餘信厲害。
餘信笑嘻嘻收下他的誇獎,晚上做飯時特意給裴于夾一個大雞腿犒勞裴于,裴于也夾一個大雞腿給餘信,兩人互(眉)相(來)謙(眼)讓(去),夾在中間的裴詠秋就尴尬了。
“咳。”裴詠秋一聲咳嗽,兩人頓時安靜,放下筷子,乖乖兩手放在膝上坐好。
“我已經沒東西可教了。”裴詠秋對餘信說,“你進步很快,天賦很高,缺的只有經驗而已。我明天就要回巴黎,小于你跟我回去一趟,你媽聽說你出事,很想見你。”
小于!嘻嘻嘻嘻,餘信豎起了耳朵,他聽到咯,裴爸爸叫裴哥小于,裴哥果然是小于先生,那他就是大餘仔了,哈哈哈。
哦,他還是叫回裴哥,不敢叫小雞蛋了,生怕哪天說什麽煎雞蛋、炒雞蛋等等,又一語成谶。
裴于敲了餘信腦袋一下:“想什麽呢?笑得那麽猥瑣。”
餘信摸摸腦袋:“沒有啊。小于你要回巴黎去了嗎?”
裴于看了父親一眼,點點頭:“嗯,我要回去一趟。”
“好啊,那我幫你收拾行李。”餘信笑容滿面。
“急什麽,”裴于皺皺眉頭,這小子居然沒有一點要分別的樣子,太讓人感覺不舒服,“你巴不得我走是不是?吃飽飯再說。”
“噢,那你多吃點,”餘信夾菜給他,“吃多了才長高,然後才有力氣工……啊,沒事。”
裴于敏銳地一眯眼,這小子剛才說了什麽?
裴詠秋閉口吃飯,一句話也不說。
飯後,裴于破天荒地洗了碗,餘信去幫裴于收拾行李,嘴上碎碎念道:“老天保佑,裴哥要好好的,千萬不要再出事了,他回家陪爸爸媽媽後,要記得想我,記得給我發信息,記得……”
“臭魚蛋,”裴于雙手抱胸靠在牆邊,“你自言自語什麽東西?”
餘信指尖一頓,轉頭笑道:“沒什麽,就是祈求老天保佑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啊。看,這是我替你求來的平安符,你要時刻帶在身上。”他把平安符放到裴于掌心,“千萬不要再出事了……啊……”
吻忽然而至,不比之前的溫柔缱绻,這個吻充滿了掠奪性,好似要從餘信這裏搶走什麽東西,然後将自己的氣息放入被搶走的空缺中,讓餘信連呼吸都感覺到自己的氣息。
在那段痛苦的日子,兩人接吻已不下數回,早已習慣彼此的節奏和方式,能根據對方而作出回應,但餘信這一次卻跟不上裴于的掠奪方式,被吻得渾身無力,方寸大亂,只能被動地接受裴于的掠奪。
裴于輕輕咬了餘信的唇,留下一個淺淺的紅痕:“等我回來。”
“早點回來啊。”餘信揉揉被吻紅的唇,“我在等你呢,你也要注意安全。”
“放心,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裴于揉了揉餘信的腦袋,“你的工作好好做,我等你好消息。”
餘信好奇地歪頭:“你說我這演技,能不能拿下炮灰配角啊?”
“肯定能,”裴于彎起嘴角,“演個流浪漢絕對沒問題。”
“你才演流浪漢呢,”餘信昂首挺胸,“我是要演黃金單身漢的美男子。”
裴于被逗笑了:“你是要笑死我,好讓我傷口裂開?”
餘信扯出一個鬼臉,蹦蹦跳跳地繼續收拾行李去了。
離別就在明天,以前從來不知道,對方不在身邊居然是那麽傷感的事情,習慣了這幾天的朝夕陪伴,習慣了對方時刻存在身邊的氣息,突然之間,懷抱空了,握着的手不在了,就覺得心也空了。
裴于雙手環着餘信的肩頭,無聲地抱着他。餘信拍了拍裴于堅實的臂膀,笑容燦爛。
裴于沒有告訴餘信,自己其實是要去巴黎工作,他說推掉了工作,其實騙了餘信,藝術總監的大帽子戴在他頭上,他就是一臺時裝秀最重要的靈魂,他怎麽能不去,這段時間他都是瞞着餘信,偷偷在夜間靠網絡工作。他之所以能叫得動那冰山似的父親來華,也是想讓父親找借口把他帶回巴黎,只要看到他有人陪伴,餘信就可以放心了。
餘信也沒告訴裴于,其實裴于的真實想法和目的他都一清二楚,這段時間他無法睡好覺,夜半總醒來,裴于做什麽他都知道,他知道用傷和關懷是留不住傷還沒好的裴于,裴于有他自己的責任,他不理解但他尊重。他能做的,就是笑着送裴于離開,然後跟他說“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
裴于帶着餘信的祝福走了,從下午起飛,到巴黎時,已是第二天一早。他帶上了姜恩,方便照應,也便于姜恩去看時裝秀。回到久違的家裏,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裴詠秋淡淡地道:“你媽在倫敦,給她打個電話吧,她很想你。”
“好。”裴于機械地拿起手機,撥打了母親的電話,另一手打開行李箱,整理衣物。
母親愉悅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裴于不鹹不淡地回應着。他跟父母的關系真說不上多親近,溝通也少,聊得沒幾句就無話可說,忽然他停下了,半天沒有說話,在母親關切地問他怎麽了的時候,他嘴角彎起一個幸福的笑容。
“沒什麽,只是想你了。”
他對着手機說話,目光卻是溫柔地凝視着放在行李箱裏的禮盒,禮盒裏放着一塊美麗的手表。
卻不知“想你了”,想的是母親,還是遠在天邊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