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知道你臉上的是什麽嗎？”

夏瑜直接問程二清道。

剛“清醒”過來的程二清被這莫名其妙不着前後的問題問的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應過來。

此時在他眼前的是換衣間裏面的穿衣鏡，穿衣鏡裏面映照出來的自然就是他自己了。

看一眼那鏡子裏面的家夥的臉，立刻就能夠明白夏瑜的問題指的是什麽。

“什麽玩意兒？”

程二清摸着下巴和脖子相連處那幾條明顯的鮮紅色的細條紋，自言自語般問道。

那條紋觸摸起來毫無凹凸感，也沒有痛感或者其他感覺，就像是，天生長在皮膚上面的紋理一樣。

只是怎麽看怎麽礙眼。因為那紋路太紅，而自己的皮膚比尋常男子更為蒼白一些，兩種顏色相互映襯，就顯得那紅色越發的突出，仿佛被鮮血染就的一樣。

他試着搓了兩把，想看能不能搓掉。可惜即使把皮膚都給搓得紅了，也沒見那條紋有淡下去一點半點的跡象。

不會以後他都是這種形象示人了吧？

“這東西如果用這個世界的語言描述可以叫它做‘魔紋’。魔王的魔，紋路的紋。意思是，只有魔王才能擁有的一種專屬紋路。‘魔紋’是神魔存在的世界裏才會出現的東西。而如果一個非魔族想要擁有這種東西，一般來說有兩個辦法——一是殺死數百萬的生靈，二是吞噬數百萬的惡靈。”

夏瑜看着程二清那雙豁然睜大的眼睛，問出了最終的問題：

“所以，你是殺了足夠多的生靈，還是吞掉了足夠多的惡靈，亦或者是二者皆有？”

程二清沉默了一瞬。

他看着夏瑜的眼睛，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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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笑起來，帶着随意的笑回答道：

“都過去了。”

夏瑜微微嘆氣。

所以不必再提，因為都過去了——程二清是這個意思嗎？

“程二清，你是想讓我對你使用‘真言之術’嗎？”

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就是那種，一旦我對你使用了，除非你的魂力比我高，否則，‘真言之術’下，你在我面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只能是真話的法術。”

程二清挑眉，繼而笑得越發恣意，他攤開手，慢悠悠講：

“随便。”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樣子也是很随便的神色。

簡單說來，就是整個一無賴那種。

見到這一幕，夏瑜猛然有極短瞬間的恍惚。

這個樣子的程二清，竟像極了在從前快穿世界裏面的模樣。

是那麽的随意，任性又無畏的模樣。

本來他還以為可能真實的程二清不是這個樣子，他也應該不會在程二清本來的世界裏再看到，哪裏知道，能再看到。

呵，挺有意思的。

想着，夏瑜笑起來。

他微微的笑着，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程二清下巴處的紅色條紋，輕聲說道：

“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會對你真的動手，所以才這般有恃無恐，什麽都敢說？”

說到最後一個字，他手上的力道已經有點大了，兩根手指一前一後捏着程二清的下巴尖，将那裏牢牢捏住，同時，紅色條紋随着他不斷的觸碰和揉捏，煥發出了奇異光芒。

漸漸地，随着光芒大盛，那些條紋逐漸淡下去，到最後，已經是肉眼不可見。

待紅色條紋消失殆盡，就着捏住程二清下巴的動作，夏瑜手上再一用力，便将程二清拉近自己。

然後他湊過去，嘴唇便吻住了程二清的唇。

微不可聞的聲音斷斷續續自兩人的嘴角相接處傳出來。

他對程二清說：

“‘真言之術’現在我的确不能對你用，不代表以後也不能……我給你時間，你好好想想……一百四十天之後，如果你還是像今天這樣回答我，我就不會再放過你了。”

被吻的快缺氧的程二清說不出話來，雖然聽到了夏瑜說的話，想反駁的很，卻也只能在迷糊中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搭在夏瑜的身上，借着夏瑜做了支柱，以避免自己快軟掉的身體摔下去。

吶，真摔到的話，肯定超丢臉的。

程二清剛想到這裏，十分鐘的時間就到了，一瞬間，他變回了小傻子。

同一時間變回冷酷總裁的夏瑜幾乎也在那時意識到不對勁，停下了親吻，跟着放開了小傻子。

他些微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穿衣鏡，不明白自己這個點兒也不出門了，怎麽會站在換衣間的穿衣鏡前，還摟着個傻子在那接吻。

所以，到底他是有多饑不擇食，還是因為純粹的眼瞎腦殘？

嗯？！

小傻子被夏瑜那個近乎兇狠的推開他的動作給吓了一小跳，随即又回過神來，又傻乎乎的湊過來，還努力擡起下巴，想讓夏瑜繼續親他。

被煩到的夏瑜直接給了小傻子一巴掌。

那不輕不重的一巴掌不過是在跟小傻子說：別沒有規矩。

可小傻子卻完全沒有弄明白那記巴掌的真實含義。

他只是單純的覺着夏瑜又主動觸碰他了，那便應該就是喜歡他的意思。

對，一定是喜歡他的。

這樣想着的笨蛋家夥于是本能的沖着夏瑜高興的笑了起來，就像是在回應夏瑜剛才那個“主動觸碰”一樣，很認真很快活的笑。

看的酷炫狂霸拽的大boss夏瑜覺得眼疼。

啧，真難看。

他想，這樣不行，這個又笨又傻的家夥再留在家裏被他這樣的整天整天的看到，總有一天，他會忍不住親自動手弄死小傻子的。

雖然弄死一個不起眼的普通人于他來說是件小事，但一想到真有可能眼前這個小傻子會死掉，光是想個開頭，他就覺得不能再繼續深想了。

可是要讓小傻子走——

夏瑜不由眉頭皺的更厲害。

不，那也不行！

小傻子不能走，絕對不可以。就算最後他真的動手弄死小傻子，那也比親手放小傻子離開他的身邊更能讓他接受。

就在夏瑜做決定時，小傻子再次湊了上來。那張白皙幹淨的臉上還帶着笑，讨好的，清晰的笑容。

燦爛又明媚。

這一回，夏瑜沒有推開小傻子了，而是站在原地，任由小傻子靠過來，巴着自己的手臂，沉默的十分殷切的看着自己。

似乎在等着他的下一個動作或者指令。

這時夏瑜才注意到小傻子下巴處有個紅色的指印。看形狀和大小，應該就是他給捏出來的。

嗯？

難道是他剛才對小傻子用了別的什麽手段嗎？

奇怪，那為什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這明顯是他動手幹的事，看指印還很清晰，估算制造它們的時間應該不會是很早之前，難道說是自己腦子進水太嚴重了，或者是他真的提前進入了老年癡呆範疇，所以才記不得發生了什麽嗎？

“好吃的……還要吃……”

陌生的聲音忽然在夏瑜耳邊響起，讓夏瑜不由愣了一下。

他看向剛才說話的人——小傻子——後者傻乎乎的笑着看着他，扒着他的半邊肩膀，一副好像小孩在跟大人讨吃的天真模樣。

什麽好吃的？

不對，現在重點應該是這個家夥竟然會說話！

“什麽好吃的？”

夏瑜問程二清——他可不是傻子，知道直接問小傻子怎麽現在才開口說話的話，十有八九小傻子會繼續裝傻充愣不正面回答，甚至是不回答，但如果順着小傻子的話問，那至少有五成以上可能會讓他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程二清咧嘴笑，轉過身，指着剛才自己吃掉黑霧時所站立的地方回答：“黑的，在飛的……好吃的。”

雖然只有三個簡單的，看似邏輯聯系不強的詞語，加上那個指摘不明的動作，夏瑜多少能夠猜出那個所謂“好吃的”呈現出來的顏色是黑色的，是個能飛的玩意兒，并且，程二清很可能就是在剛才所指的那個位置“進”的餐。

可那位置從來沒有擺過餐桌——那裏是卧室裏面的試衣間入口處，怎麽會擺餐桌？

所以如果程二清真的是在那裏吃的東西，那他是直接在那把東西拿在手上啃的嗎？

還有，按照推測，“好吃的”可能是只飛禽。

可今晚的菜式中并沒有飛禽的影子，難不成小傻子是吃了頓夜宵？

而且還沒有叫他一起吃那種！

呃……

等一下，重點是這個嗎？

現在重點根本不是這些好不好！現在的重點是——

腦子裏剛冒出來關于“重點”的想法，強烈的忽如其來的暈眩感洶湧襲來，夏瑜只覺得眼前陡的一黑，那種說不清是痛還是暈的感覺讓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身體，往前就是一撲，堪堪就要倒下去。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張開手臂，慌張的把快倒下的夏瑜給抱在了懷裏，後退了半步，才好歹穩住那個往下撲的勢頭，幫夏瑜站住了身形。

還好，那股暈眩感來得急，去得也快，不過轉眼，奇異的讓人失重的感覺就徹底消失了，夏瑜眼前的漆黑也被光明所取代。

他眨了眨眼睛，終于看清楚眼前抱住自己的是誰。

只見将他抱住的小傻子正一臉着急的死死盯着他，一雙眼睛的瞳仁黑白分明，頭頂上的燈光星星點點的照射其上，竟讓被看着的人有種那眼睛藏了一片情海的錯覺。

夏瑜想，他必須承認，其實小傻子的眼睛真的非常漂亮，是遠遠比他見過的其他那些所有人的眼睛都要來得漂亮。

小傻子看着夏瑜，看到夏瑜沒有說話，沒有別的動作，只是怔怔盯着自己看，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只是在看到夏瑜快要摔到的樣子而害怕和着急的心不免越發焦躁起來。

他緊緊抱住夏瑜，雖然因體量比之夏瑜要小上一號的原因，而讓那個擁抱顯得有些……別扭，甚至可笑，但腦子裏根本沒有諸如“好不好看”“合不合适”這種想法的家夥，此時只能靠着本能，想要給剛才似乎不對勁的人一點支撐。

夏瑜被小傻子的忽然大力給拉回了神。

“好了，沒事了。”

他已然不記得自己此時會在小傻子懷裏的原因，也想不起來自己剛才所想到的那些不對勁，包括小傻子竟是個會說話的家夥這種事也沒有讓他産生半點懷疑。

就好像，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事。

恢複“正常”的夏瑜這樣安撫着小傻子，一邊推開了小傻子。

一但“清醒”過來，夏瑜就自發覺得自己被個傻子抱着是不對的。

即使這個傻子會說話，以及傻子的眼珠子非常漂亮。

嗯……這麽漂亮的眼珠子，如果哪天他煩了小傻子的話，真要趕小傻子走，那就把小傻子的眼珠子留下來吧。就放進個合适的貯存罐裏，透明度足夠好的那種就可以了。這樣一來，他就能随時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眼睛，并且不用忍受小傻子對他那種時刻都在的，黏糊糊的眼神了。

這次小傻子沒有再向夏瑜伸出手索抱了。剛才夏瑜着實吓到了他。他搞不懂夏瑜為什麽會突然要倒下的樣子，但他卻也隐約感覺到夏瑜不想要他這樣的抱着。

于是他站在被夏瑜推開後，距離夏瑜有一點的距離的原地上，安靜的看着夏瑜，聽話又安分的樣子。

夏瑜心動了一下。

他不喜歡會靠近他的程二清，但他能接受現在這樣安靜又乖巧的小傻子。

想着，他伸出手，摸了摸那雙他很中意的眼睛。

因為是真心很中意的，所以力道難免重一些。

不錯。

如他所料，那對眼珠子，包括覆在上面的薄薄的一層皮膚，都給他的指腹留下了很好的觸感。

只不過有點怪的是，平常人的眼珠表面如果被手指劃過，至少應該會忍不住閉一閉眼睛，甚至直接躲開的，可小傻子卻仿佛毫無感覺一樣，就那樣睜大眼睛，任由他動作。

忽的，夏瑜湊了近去，在幾乎跟小傻子的臉相距不過一厘米的地方才停下來。

呵，還真的是。

夏瑜終于能确定，小傻子真的不像別的那些小傻子，他對痛和傷害似乎非常不敏感，并且，還缺少了大部分智力有問題的人在意料之外的事出現時總會有的反應能力。

換句話說，就算現在他拿把尖刀戳進小傻子的眼珠子裏，即使到死，估計小傻子都不會叫出半句痛的。

“真傻……”

夏瑜低聲笑着，伸出手，捏了捏小傻子的臉頰。

果然和他預想的一樣，被捏了臉的小傻子完全沒有自己被像寵物對待的意識，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種獎勵一樣，沖着他笑起來，還是那種，又燦爛、又明媚的笑容。

呵，還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