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傻子看着眼前陌生的世界，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一個聲音——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陡然響起：
“往前走。”
那聲音對他這樣說。
“不要怕。往前走。”
聲音看見小傻子沒有動彈的意思，又說了一遍。那語氣裏卻沒有半點催促的意思，更像是在鼓勵。鼓勵小傻子勇敢一點，向前走，走進前面那個暗黑的、被迷霧籠罩着的，看不清黑暗裏面是何種景象的世界裏。
——我才不會怕呢。
小傻子下意識想着。
——我不會怕我自己的。
他想。
因為那個熟悉的聲音就是他自己的聲音，是自己的聲音，那就是自己了，自己又怎麽可能會害怕自己呢？
是了，那個聲音的确是小傻子自己的聲音，完全一致自己的聲音。
想着，小傻子真的聽話的往前走去，很快，他的身影就進到了濃霧中。
黑暗和濃霧相互交織，有風聲，還有除風聲以外的其他古怪陌生又刺耳的聲音。
“什麽聲音？”小傻子問那個他看不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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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不是害怕那些聲音呢，他只是從來沒有聽到過那麽多聲音，想知道，就才随便問一問罷了，才不是因為怕。
虛無的“自己”果然如小傻子所預料那般回答了他：
“都是幻覺，不是真的。”
小傻子一邊繼續往前走着，一邊搖頭：“是真的。”
他聽得出來真假，他很厲害的，他當然聽得出什麽是真實，什麽是幻覺。
嗯……幻覺，他學了一個新詞，幻覺，跟真實相對應的詞語——幻覺。
那個“自己”沉默一瞬，随即像是笑了笑，說：
“那個，聽起來像是有人用尖利指尖刮擦光滑石板的聲響，其實是只鬼正拿着剔骨尖刀在一點一點剃平某個受懲罰者的骨頭的聲音。”
小傻子似懂非懂的，又問：
“那‘嗚嗚嗚’是什麽聲音？”
有誰在遠處不停的發出類似“嗚嗚嗚”的聲響，很尖很細那種聲響。
“是叫聲。慘叫聲。但是發出聲音的人被抽掉了舌頭，可喉管和胸腔還是非常完整的，在慘痛到忍耐不住的時候，身體被重重的壓迫後就會發出這種聲音了。”
“那那個‘咚咚咚’的是什麽啊？”小傻子接着問。
“自己”笑着答：“被當做沙包的蠢蛋被捶扁一次又一次的聲音。”
小傻子扭過頭去看虛空。
“騙人，人怎麽會被捶扁很多次呢？”
只能被捶扁一次啊。因為捶扁一次就會死掉了的嘛。
“自己”笑得很大聲。
“因為能在這裏的都不是人了。既然都不是人，那當然就可以被捶扁很多、很多次了。”
小傻子不是很懂什麽叫做“不是人”，他不是傻子，最多只是有點智力缺陷，反應遲鈍，但絕非普通意義上的傻子，所以很多詞他能懂，只不過懂的點跟所謂的正常人有些不太一樣。
所以他不明白，什麽樣的才能被叫做“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麽？
是雞？是魚？是白大鵝？還是天上的小鳥？或者是自己身邊的黑霧？還是昨天吃的那個不知道什麽味道的東西……
小傻子傻乎乎的腦袋裏冒出許多可能性，可沒有一個可能性是貼近真相的。
“自己”又笑起來，類似那種看見自己犯傻之後覺得自己滑稽又可笑的笑。
“好了，到了。”
好在路途已到目的地，不用再看那小傻子犯傻了。
小傻子停下腳步。
“啊！那裏有人！”
小傻子驚奇的看着前方大概十幾米遠的地方，一棵很高很高很高的大樹，看不見一點點樹頂的跡象那麽高的大樹腳邊，有一個人挨着大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腦袋低着，像是睡着了。
“自己”并不打算接小傻子的問題，而是對小傻子說：
“走過去。站到那個人前面去。”
小傻子很聽“自己”的話——畢竟是自己嘛——所以他乖乖的走過去，站到了那個睡着了的人面前。
“地上有塊石頭，撿起來。”“自己”接着說。
小傻子朝地上看了看，果然，地上有一塊有棱有角的石頭，兩只手能抱起來那種，不算太大，也不小了。
抱起石頭，小傻子等着“自己”說話。
“去砸開那個人的腦袋。”“自己”說。
小傻子不由愣了一下。
“去吧，他不會因為你砸了他就死的。”“自己”又說。
小傻子扭頭看虛空。
“自己是不會騙自己的。”“自己”接着說，語氣平靜，聽起來很可信。
小傻子轉過頭，看那個睡着了的人。
“你不信，可以先那塊小的石頭先砸一砸，你試試。試試吧。”“自己”說。
小傻子不知道自己除了砸人腦袋這個選項之外，其實還有第二個選項，就是什麽都不做。可他想不出來這個選項，而且就算被他想了出來，他也會選擇拒絕的，因為他不會，也不能拒絕“自己”的要求。
畢竟那是他“自己”，“自己”想要做的，及時可能會有點疑惑，但總歸來自于自己的內心，是自己的某種欲望，某個想要，那自然就是他應該也想要做的。
某個本能這樣對小傻子輕聲的說着，說着說着，就讓小傻子把那所有的遲疑都趕走了，趕得遠遠的，連影子都找不着那種。
小傻子放下了石頭，再找了一塊小小的石子兒，重新走到那個睡着了的人跟前，站定，扔出了石子兒。
石子兒精準的擊中睡着的家夥的額頭。
那個家夥抱着膝蓋，臉埋在膝蓋間，露出來的沒有衣物遮擋的部分就是額頭那裏有一小塊，還落滿了灰塵，看着很髒，很老的樣子。
然後小石子兒讓那家夥的額頭腫了一個包，一個不大不小的包，還有一絲液體也跟着滲了出來。
小傻子湊過去，彎下腰，看着那個家夥。
睡着了的家夥果真睡得很沉，即使被打腫了腦袋，也沒有半點動彈意思。
“我沒有騙你吧？”“自己”說。
“沒有。”小傻子老老實實的點頭回答。
“把大石塊撿起來，砸！”“自己”說。
小傻子于是又抱起大石頭，再次走到睡着了的家夥跟前，朝着那個睡着了的家夥低下去的後腦勺，砸了下去。
血花四濺，混着別的很多種顏色，還有一些溫熱的東西濺到了小傻子的鼻尖。
伸出舌頭，小傻子用舌尖那裏舔了舔那點溫熱。
嗯……是鹹鹹的，酸酸的，還帶着些苦。
不好吃。
小傻子想。
“扒開他腦袋。”“自己”說。
小傻子低頭看那個被砸開了的後腦勺，那裏紅的白的黃的綠的，各色都有，還扒開幹什麽？
“扒開他腦袋，裏面有個小石頭，拿出來。”“自己”有些不耐煩的說。
小傻子這才明白“扒開腦袋”的目的是什麽，弄懂了目的之後的小傻子做起事來非常痛快，直接伸出雙手，一手把住那個被砸開的腦袋一邊，朝兩邊使出了十分的力氣。
那本來就被砸的七零八落的腦袋立刻被掰得極開，腦袋裏面什麽東西也都被亮了出來。
包括那顆剛才被“自己”提到過的“石頭”，亮晶晶的，很明顯的，就在那堆液體和殘渣裏面，很顯眼的。
小傻子拿起了石頭。
“放進嘴裏。”“自己”略顯急促的說。
不知道髒代表什麽的小傻子将拇指大小的石頭放進嘴裏。
“吞掉。”“自己”大聲說道。
小傻子幾乎被吓住，喉嚨不由一動，那石頭竟然就那樣順着喉嚨給咽進了他的肚子裏。
“……”
“自己”沒再說話，但似乎長長的呼出了口氣似的，連帶給小傻子那種緊張的感覺也立刻消失不見了。
小傻子茫然的站在原地站了好久，等了好久，也沒等到下一句話，才大概明白，“自己”走掉了。
那自己怎麽辦？
小傻子看看四周，看看眼前的大樹，回頭看濃霧還有黑暗，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現在只有……小傻子低下頭去，看被他砸開了腦袋的家夥的腦袋，想——
現在就只有這個睡着的家夥跟自己一起了。
那等他醒過來問問吧。
小傻子這麽想着，計劃好了，覺得心裏那塊石頭也落下來了。
不再着急的小傻子坐下來，靠在睡着了的家夥旁邊，等着某人醒。
然後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睡着了。
睡得很沉很沉，最後整個人都躺在了被開了腦袋的家夥身上，呼呼大睡起來。
就在這時，被開了腦袋的家夥慢慢擡起了頭。
黑霧中，後腦勺的液體順着頭發浸滿了幾乎大半張臉的人亮出了面容。
如果小傻子還是醒着的話，那以他那非常好的視力水準來說，絕對看得出來，那個臉上糊了不少鮮紅和白色相間液體的家夥，跟他其實長得很像，非常像。
毫不客氣的說，那個人長了張跟他一樣的臉。
一模一樣。
醒來的人艱難的扭過頭去，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上的小傻子，愣了下，在注意到地上的混合着的自己的腦液後，似乎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他竟然笑了起來。
“……魔之道嗎？”
——你究竟是遇到了誰，竟然讓你都想走這一條路了？
嗯？
程二清。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第20位小天使的收藏。
謝謝花式評論啦~
特別是鼓風機小朋友，太長啦，太長啦，非常受寵若驚呢。不用這麽長的，雖然我很得意又好高興，但是總覺得你們如果每次這麽長都要用手機打出來很辛苦就覺得有點心酸啊。
所以随便一兩個字也好的，都好的，我能感受到你們的用心和溫暖，謝謝你們。
每次都絮絮叨叨的。
不要意思。
不管如何，謝謝大家。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