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程二清豁然睜開眼睛。
燈光下的男人就在近旁安靜的看着他，不發一言，從表情上看不出分毫別的東西。
可程二清的确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
從他的骨子裏。
他暗暗攥緊手心，死死克制自己想要扒開衣服看一看自己胸口那些位置，想看看那裏是不是多了些什麽東西的沖動。
最終還是忍住了。
不用看。
他心裏有個聲音在大聲跟他講道理。
有什麽好看的？
那個聲音說。
你這麽濃郁的血腥味，這樣刺鼻的魔物修煉之後進階的味道，明明自己都聞到了，還有什麽可去看再去确認的？
對，不用看的。
程二清恍然想道。
“你有事瞞我。”
就在這時，夏瑜說話了。
這話叫程二清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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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夏瑜，看了一會兒，忽的，猛地笑起來。
“我沒有瞞你。”
心中的沉重被壓下去，臉上只剩下笑嘻嘻的表情，程二清說：
“我要真瞞你的話，你根本就不會知道我有瞞你這件事。”
夏瑜點點頭，臉上看不出絲毫生氣或惱怒的樣子。
“繼續。”他輕聲說。
程二清跳下床，伸了個懶腰，一邊伸懶腰一邊回答：
“如你所見，我在修魔。”
說的雲淡風輕，仿佛在說今天吃了一碗稀飯這樣稀松平常的事一般。
夏瑜還是點點頭，不以為意的模樣。
“還有呢？”
程二清端起早就放在旁邊等着他醒來的水，喝了一口，然後回答：
“我給自己找了把武器。你想看嗎？”
說着轉頭看向夏瑜，十足的笑眯眯的問道。
夏瑜不動聲色繼續點頭，“當然。”
笑着，程二清伸出右手，朝着自己的心髒處做了一個往外掏的動作。
下個瞬間，一把赤紅血亮的匕首就被他從那裏掏了出來。
只見那匕首長約十五厘米，匕身平滑，兩側微微向中間變薄，通體血紅，在燈光的照射下，隐隐反射出仿佛噬人的光芒。
看着着實令人膽寒。
“什麽材質？”
夏瑜平靜的問道，語氣裏聽不出絲毫的平靜之外的東西。
程二清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他搖搖頭。
“不告訴你。”還是笑嘻嘻的這樣回答夏瑜道。
夏瑜卻也不惱，更別說伸手去拿那把匕首來仔細看了。他依舊那樣一副平和的模樣，看着程二清。
“還有其他要跟我說的嗎？”他又問道。
程二清故意歪了歪頭，似乎在認真思考的樣子。
“還有一件——”
“你說。”夏瑜說。
“就是——我想找個師傅——”
“砰！”
一聲偌大的巨響聲在程二清耳邊陡然響起，伴随着溫熱的液體噴濺在自己的臉上所帶來的奇妙感受。
程二清不由睜開眼睛。
咦？
他剛不是都已經睜開眼睛了嗎？怎麽現在還要再睜一次？
下意識抹了一把濺了小半張臉的液體，然後睜開眼，就看見嘴角還殘留鮮紅液體的夏瑜站在自己跟前。
仿佛有所覺，程二清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手上沾着的從臉上抹下來的液體，赫然便是鮮紅色。
随即，程二清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剛才他第一次的“醒”，其實不是真醒，而是在夏瑜的法術所制造的類似夢境裏，而夏瑜吐血則是因為夏瑜對他使用了某種可以探測他內心所藏之事的法術，但該法術不是現階段的夏瑜可以輕松駕馭的，所以副作用導致夏瑜現在身體受了傷，才有了這樣的反應。
至于那個巨大的轟鳴聲——
估計是副作用太大，夏瑜不能繼續在夢裏問他問題，然後法術自解時出現的某種叫他清醒過來的效果吧。
“你的性子可真太急了。”
程二清就着衣袖給夏瑜擦嘴，一邊說道。
半是說出來的抱怨，另一半則是藏起來的驚懼。
這樣的夏瑜可真像極了快穿世界裏的某些個夏瑜，什麽事都很急，就像那個，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想要的就立馬都丢掉的那個夏瑜。
當然，他并不是不喜歡那樣的夏瑜，什麽樣的夏瑜他都是喜歡的。
只不過那樣很急的夏瑜不應該出現在這裏，至少，不應該是神仙夏瑜蘇醒的時候。
因為，如果神仙夏瑜也會如此暴躁、忍耐力差勁的話，那只能證明一個可能——神仙夏瑜的魂魄不穩、心魔叢生。
可夏瑜是神啊，已經超脫了仙靈一脈的神了，按理說心魔這種玩意兒早就該消失殆盡了啊，又怎麽會出現這種可能性？
“在想什麽？”
任由程二清幫忙擦嘴的夏瑜面無表情問道。
程二清差點沒被那話裏的冷冽給吓一大跳。
可這次他不敢再輕易說“沒什麽”或者之類的話，他怕夏瑜下一次再幹出這麽虎的事，就不會這麽輕易收場了。
“我在想你是不是魂魄不穩。”
程二清老老實實回答。
夏瑜：“……”
他冷笑一聲，“是啊，那又如何？”
什麽？！
程二清明明已經因為修魔而漸漸失去了人類的一些基本生理特征，可也在此時在聽到夏瑜這樣的回答瞬間，腦子轟了一聲，仿佛被驚雷狠狠的劈了一道似的。
剛才他只是猜測，卻決然不願意去接受猜測成真的。
一個神的魂魄不穩意味着什麽？
那意味着，這個神在逐漸失去神的身份，有可能會再入輪回，甚至堕入萬劫不複之地？
為什麽？
是不是就因為自己？！
程二清難以抑制的想到了這最大的可能性，不由的渾身冰涼，仿佛掉落進了冰窟般。
“那又如何呢？”
夏瑜冷笑着輕聲說道。
“我既然追着你過來了，就沒有想過還要去當神仙，去求什麽大道……程二清，你怕什麽啊？你不用怕！就算我有一天真的不能再做神了，甚至是重入了魔道，我也會還在這裏，跟你一起。”
他頓了頓，一只手扣住程二清的後頸，将程二清那細細的脖子牢牢捏在自己手裏，繼而笑微微的說道：
“我哪兒都不會去，就算是要死，我也要你跟我死在一起，魂魄和肉骨都在一起，誰也分不開！”
程二清聽着，越發覺得渾身冰涼。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在不斷冒着冷汗，只覺得眼前的夏瑜竟像極了他在懲罰世界裏聽說過的場景中的主人公。
那些主人公們，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他們大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失了神靈的身份，亂了魂魄，堕入魔道，帶着像夏瑜此時的面目，那樣近似瘋魔，而比瘋魔者更加入狂般的模樣。
這是他自跟夏瑜想見之後，第一次看見夏瑜另外的模樣。而顯然，這個模樣的夏瑜，不是一次性就造成的。
“夏瑜——”
程二清握緊拳頭，任由指尖紮進掌心，以讓自己冷靜下來，再夠冷靜一點。
“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說着，語氣盡量和緩的說着，張開雙手，抱住夏瑜。
“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跟你想的一樣。就算是要死，也要死在你身邊，跟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說到最後，他已經腦袋幾乎埋進了夏瑜的胸口處，聲音悶悶的自夏瑜胸口處傳出來。
“你看，我都為了想跟你永遠在一起去修魔了，你還要不相信我對你的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