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夏尹瑭在放學的時候早早地便爬到了高二七班門口等他們下課。
下課鈴剛響，教室裏面就亂作一團。尹淺繹從後門擠出來，走到夏尹瑭面前伸手揉揉她的頭發。
“再等一會兒，我把事情交代了就走。”
還沒等夏尹瑭點頭，他就又跑回教室了。夏尹瑭走到窗子旁邊，看見他和拿着疊本子的葉昱骁在争吵，葉昱骁的臉色不好看，尹淺繹捂着額頭嘆氣。然後他說了句什麽，葉昱骁扔了手裏的本子轉身坐回位置上，尹淺繹表情無奈地走到他身邊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葉昱骁用力甩開。
夏尹瑭直勾勾地盯着他們，忽然有人拽着她的手将她一把拉開。她驚詫地回頭，蘇昀背着包單手揣兜站在一邊，蹙眉看着她。
“诶？”她疑惑地發出一個單音節，蘇昀別過臉走開。猶豫了一下，她悻悻跟上去。
“那個……”
她的語氣間是小心翼翼的忐忑。
“蘇昀，那天，謝謝你。”
“嗯。”
“那個……”
“嗯？”
“沒。”
想問的話最終還是沒有出口。夏尹瑭尴尬地別開臉，視線從蘇昀身上挪開。
總是感覺他越來越疏遠自己，從他替她的兩條mild seven結賬之後，蘇昀對她的态度更是淡漠到幾乎和厭惡這兩個個字挂上鈎。
如果說平時只是保持距離的話，那麽現在的蘇昀對她簡直是避如蛇蠍。倘若不是有尹淺繹在中間調适，夏尹瑭難保自己不在哪日被他狠狠地揍上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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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尹淺繹再一次從後門擠出來時，夏尹瑭在走向尹淺繹之前聽見蘇昀低低的一句話。
“你最近和施琳塔走得很近？”
“嗯？”
“不要試圖去靠近那個不屬于你的地域。”
她幾乎是被電到一般轉身。蘇昀仍舊是背着大大的包，将雙手插在兜裏，視線并沒落在她身上。他安靜得似乎剛才的詢問者不是他，但夏尹瑭卻明明白白地聽見了那兩句語氣淡漠的話。
“尹瑭，呼。”走到她身邊尹淺繹輕輕舒了口氣，“對不起，今天可能又要折騰到很遲了，你先回去吧，裏面有個白癡在鬧脾氣。”
他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很抱歉，讓夏尹瑭的笑瞬間僵住。明明是約定好的，但他總是有這樣或那樣的事來打破諾言，只是抱歉地看着自己，然後道歉。
她忽然想到了那個傍晚他在林蔭裏輕輕的笑聲。
瞬間覺得喘不過氣來，心髒揪着疼。
可是她只能笑笑。
“好，那哥你早點回家。”尹淺繹笑了，點點頭走回教室。
“走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蘇昀此刻攏了攏肩頭即将滑下來的書包背帶，聲音依舊是淡漠的。夏尹瑭站在原處，僵滞的脊梁感覺到酸楚，她用力吸吸鼻子。
“蘇昀，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她的聲音低低的，帶着沙啞的成分。她一直背對着的蘇昀也是面無表情地垂着眸，半晌才開口。
“嗯。”
夏尹瑭拔腿就跑，怕再待下去自己會白癡地哭出來。奔跑的時候發涼的風很嗆人，這樣多好，就算停下來被人發現滿臉淚痕，也可以說是被風嗆出來的吧。
心亂如麻，她決定不從那條讓自己恐懼的林蔭道離開，于是朝着大門的方向跑。有人靠在校門旁抽煙，厭惡尼古丁的夏尹瑭繞遠了路，那人卻忽然直起身來一把拽住她的書包。
夏尹瑭被迫停下來。
那人一張白淨的臉上挂着人畜無害的笑容，和方才靠在校門口吞雲吐霧的完全不像是同一人。他丢了煙蒂用腳尖踩熄，擡眸看夏尹瑭的時候眼中透着訝異。
“尹瑭你哭了？誰欺負你了？”Lawrence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問道。
夏尹瑭擡手胡亂抹了把臉，拼命搖頭，“沒有，跑太急被風嗆到了。”她用力吸吸鼻子，拼命想要讓自己笑得自然點。
Lawrence拍拍她的肩笑道：“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哥哥幫你出頭。”
“哥哥”明明是個讓她覺得溫暖的詞，但從他口中聽見卻讓夏尹瑭脊背發涼。她僵笑了兩聲，借口自己有事要走，扭肩想要掙開他的手。Lawrence笑嘻嘻地松手，卻依然步步緊随跟在她身旁。
“很急的事嗎？我送你吧。”他的聲音啞啞的，讓她聽起來很不舒服。
“不用，其實也不是很急。”夏尹瑭慌忙改口，Lawrence不屈不撓地說：“那陪我逛逛可以嗎？”
被自己的話卡在中間進退不得，夏尹瑭現在的感覺就像給魚刺噎着了，不上不下的。正沉默着，忽然有人從身後拽了她一把，夏尹瑭一頭撞進一個陌生人的懷裏。Jarvis一手把她的頭摁在懷裏，緊接着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
“我家妹子還沒有陪你逛逛的義務吧。”
Jarvis的聲音裏有挑釁的意味，夏尹瑭不安地動了一下頭，但卻沒掙開，依舊被Jarvis牢牢按在懷裏。
“你家妹子？”Lawrence冷笑一聲，“Jarvis我記得你原來口味是比較重。而且勾搭上Ann那只母獅子之後，你收斂了很多啊。”他語氣中的諷刺意味十足，夏尹瑭皺了皺眉，在Jarvis懷裏憋得臉發熱，但Jarvis的手依舊緊緊摁在她腦後。
“感情這種事，誰說的清楚呢。我今天也只是想和和氣氣地通知你一聲，別打她的主意。我知道你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孤勇，但是麻煩你在下手之前擦亮眼睛，不是人人你都玩的起。”
還沒聽到Lawrence的回答，Jarvis伸手攬過她的肩徑直同他擦肩而過同他擦肩而過。終于有掙開的間隙，夏尹瑭稍稍用力，Jarvis才如夢初醒地松開她。
“憋得臉紅了？還是害羞？”Jarvis看着她紅撲撲的臉輕輕笑出聲來，絲毫沒有愧疚的意思。夏尹瑭伸手捂住發熱的臉，埋怨地瞥了他一樣，“別這麽看我，我是救你。”Jarvis板起臉來嚴肅道，“以後見到Lawrence你最好繞道走，他這人對小女孩特別有興趣，別看他人畜無害的樣子，其實他是Maiden killer。”
“什麽叫Maiden killer？”夏尹瑭不解地問。
Jarvis尴尬地咳了一聲，“處女殺手。”
夏尹瑭窘迫地發現自己竟然聽得懂，只能尴尬地低了頭走。Jarvis似乎也覺得在她面前說這個不恰當，于是也沉默着放慢了步子随着她的頻率走。
“像水蛭一樣的家夥就是讨厭，一旦黏上了就怎麽都甩不掉。”Jarvis嫌惡地回頭看了一眼Lawrence停在不遠處的車子，“今天我的話可能會讓他對你有更大的興趣，但是不警告他一下的話他就會越來越有恃無恐。不要相信他的話，更不要和他獨處。”Jarvis不放心地連聲囑咐，夏尹瑭撲哧笑出聲。
“我知道了，你好啰嗦哦，一點都沒那種蹁跹的花花貴公子的味道了，整一個菜市場大媽。”
和Jarvis在一起她忽然變得很放松，似乎是因為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Jarvis想要保護她，所以他的存在讓她感到很安全。她笑着揶揄他，Jarvis伸手照着她後腦勺來了一下，夏尹瑭伸手捂住自己被敲到的地方，沖他吐吐舌頭。
“你這小姑娘翅膀硬了啊，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了。這麽明目張膽地勾引我，你這叫剛出狐窟又入狼穴啊。”
“大灰狼是食肉動物呢，”夏尹瑭抖抖書包，“不要為了我改吃素哦！”
Jarvis被她的話繞進去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的話，撇嘴笑道，“我肉吃多了還就想吃點菜瓜調調味呢，別跑，讓我咬一口先。”他說着伸手去抓夏尹瑭的胳膊，後者咯咯笑着跑開。
和Jarvis在一起，讓她感覺分外舒服。不像在尹淺繹身邊那般患得患失，也不像在蘇昀面前那樣戰戰兢兢，似乎只要自己想，就能開心地咧嘴大笑，絲毫沒有矯揉造作的成分。
***
南方的深秋總是會在某段時間毫無預警地大雨傾盆，而後氣溫驟降，冬天呼嘯而至。
夏尹瑭收了傘拎在手裏，水珠滴滴答答地順着傘骨滑下來。天氣驟然間冷下來，她從電梯裏走出來，仍舊手指發涼。家裏門掩着，她剛在門邊放下傘就聽見裏面陶瓷砸碎的聲音，接踵而至的是母親的咆哮。
“女兒不是我一個人的，你不要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我為了生意整天忙得焦頭爛額，你什麽時候體諒過我？不要用你的大男子主義來約束我！”
夏尹瑭僵站在原地不動。
父親聲音低沉地回了她一句：“我什麽時候約束過你？你不要無理取鬧。”
母親更加歇斯底裏起來，夏尹瑭再也聽不下去，倒退一步轉身就跑，連傘都忘了帶上。
太難堪了，這樣歇斯底裏地掩門争執，那些沒見過幾次面的鄰居私下裏會怎麽想他們一家？
母親太好強，同時也缺乏安全感，在職場上堆積的壓力在面對家庭的一點點小摩擦時就會忍不住爆發。父親亦然疲憊，卻也只是沉默地任由母親發洩，只有在同樣無法忍耐的時候才會出口反駁。
但似乎……他們争執的起因都是因為自己呢。
她無力地冷笑。
方才的傾盆大雨似乎已經停了，不想回那個滿是争執和歇斯底裏的家，她只能拎着書包去畫室。半路下起了很大的雨，她沒有帶傘，只能夠躲在狹小的電話亭裏避雨。
短發被水浸得淩亂不堪，她慌張地把書包抱在懷裏，努力向裏縮。彼時，清脆的手機鈴聲将她從窘境裏解放出來。她手忙腳亂地按了接聽鍵。
“美女，你在哪？”
電話那頭的嗓音低啞卻磁性，夏尹瑭輕輕舒了一口氣，聲音卻有點失望。
“在外面。”
“怎麽？聽到是我這麽失望。”Jarvis打趣道。
“沒有啊，外面雨好大，我忘了帶傘。”她想自己的聲音現在一定是垂頭喪氣。
“哦？在哪？”
“嗯，我看看。”她用手抹掉氤在電話亭玻璃上的霧氣，簡略地報了個地名給他。未多時，一輛黑色的BMW在夜雨中沖她按喇叭。
“這種天氣怎麽在這裏溜達？”
Jarvis撐着一把格子傘走向她。夏尹瑭的衣服幾乎濕透，黏濕地貼着皮膚，讓她冷到發抖。她搖搖頭，緊緊抱着書包，Jarvis撐着傘走到她面前。
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她濕透的外套，把她攬進懷裏。
“Jarvis，別抱這麽緊……”
她尴尬地縮了一下肩膀，Jarvis好笑地看着她。
“你想再被淋到？還是想讓我也和你一樣變成落湯雞？”夏尹瑭無言以對，讷讷地任他環着自己。
Jarvis把她送進副駕駛席，再撐着傘繞回駕駛席。車上暖氣開得很足，她的頭發和外套都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Jarvis盯着她濕透的發尾，低低嘆一聲，從後座抽出一條毛巾丢到她頭上。
“擦擦。去哪？”
“我不知道，”她機械地擦着頭發，表情茫然，“我只是不想呆在家裏。”
“哦？和家裏吵架了？”Jarvis的聲音裏隐隐有調笑的成分，夏尹瑭嚴肅地搖搖頭，“Jarvis我很難受，別問了。”
Jarvis踩下離合器，加油門，車子飛快地沖進夜幕中。
“好，”即使是在駕駛的時候他也不忘調笑，“那我們換個話題。你沒地方去，去我家怎麽樣？”他的側臉帶着笑，那神情讓夏尹瑭感到安心。于是她點點頭。
“這樣可不行啊姑娘，”他換了個檔位，嚴肅道，“大灰狼餓起來是饑不擇食的，就算是蘿蔔菜瓜也照吃不誤啊。”
他拖長了腔調，夏尹瑭撲哧笑出聲來。
“因為你是Jarvis啊，”她的表情很認真，“所以我才相信你的哦。”
“NO、NO！”他搖搖頭，在等紅燈的空隙裏很認真地看着她，“我是Jarvis，但前提是，我是個男人。”
她扁扁嘴，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男人又怎麽樣。”
“尹瑭，”紅燈的時間太長，夜色裏似乎只有他們這一輛車，“你要不要考慮，和我交往看看？”
他的聲音低婉，回蕩在車廂裏。夏尹瑭怔了片刻，幹笑道：“Jarvis你開玩笑吧。”
“你要這麽想也可以，我可是百分之百的誠意。”
Jarvis神情淡淡地挑眉，夏尹瑭抓着手裏的毛巾，心虛地往窗外看。夜色很濃，墨色的玻璃阻隔了雨水沖刷車窗的聲響，她只看得見細細密密不斷落下的雨滴，以及色澤昏暗的路燈。
經過畫室的時候，車速漸漸緩下來，最終停在蘇昀那幢房子的隔壁。夏尹瑭呆了兩秒，猛地回頭看Jarvis。
“你怎麽知道我要來這裏？”
“你不是說來我家嗎。”Jarvis熄了引擎，撐着傘繞到副駕駛席，夏尹瑭一手抓着濕漉漉的毛巾，一手抱着書包走出來。
“你家和蘇昀的畫室就隔一面牆欸。”她喃喃低語。
“哦，進來吧。”
他開了門，避開那個關于蘇昀的話題。夏尹瑭抱着書包困難地俯身解鞋子。
“夏尹瑭？”
身側忽然傳來一個一如既往的淡漠嗓音。她呆了一下，依舊是彎着腰，卻別過頭朝聲源處看去。
蘇昀站在籬笆的另一側，一手拎着一個包，另一只手松松地插在衣兜裏。夏尹瑭想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僵到不能再僵。
“蘇昀？”她讪讪地笑，還沒說什麽，蘇昀忽然開口。
“過來。”
“什麽？”
“過來！”
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強硬，夏尹瑭被鎮住。下意識地轉到另一邊去看Jarvis，他單手扶着門把，無所謂地微笑。她沒有看見他眼底的那抹光。
“夏尹瑭我不想再說一遍。”
蘇昀蹙着眉，焦躁地重複了一遍。夏尹瑭聽見Jarvis在輕笑：“你有什麽資格讓她過去？”
“與你無關！夏尹瑭你過來！”
夜色中的蘇昀是少有的失态，夏尹瑭覺得這樣的他陌生至極。但她不知能夠說什麽，依舊是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蘇昀已經丢下手中的包，撐着籬笆翻了過來。
“這麽遲了你在這裏做什麽？”他一把抓住夏尹瑭濕漉漉的手臂，轉身就往外走。夏尹瑭被他拖得踉踉跄跄，還沒反應過來，另一只手就被Jarvis抓住。
“我再問你一次，你有什麽資格帶她走？”
他黝深的眼底是尖銳的怒意，夏尹瑭被夾在兩人中間，只感覺哭笑不得。她看了眼側身而立的Jarvis，又回頭望了眼浸在雨中，發絲已經濕透的蘇昀，忽然覺得那兩雙眼是驚人的相似。
都是黝黑得深不見底。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蘇昀用力拽了一下夏尹瑭，後者歪了一下身體，只感覺被他抓住的手臂不堪負荷。她吃痛地縮了一下，蘇昀瞪了她一眼，絲毫不願放手。
“呵，”Jarvis微微勾起唇角，笑容輕蔑，兩人之間劍拔弩張，“尹瑭你要不要跟他走？”他把話鋒一轉，将決定權丢給夏尹瑭。
“尹淺繹找了你很久。”
蘇昀的聲音極輕，音調依舊是淡漠。她看了一眼他面無表情的臉孔，又回視Jarvis依舊微笑的臉，用力搖搖頭，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對不起，Jarvis，我想我還是回家吧。”她覺得對不起Jarvis，因為愧疚連聲音都變得輕不可聞。
“好，”Jarvis無所謂地聳聳肩，把手裏的傘遞給她，“別淋着了，有護花使者，我就不送你了。慢走！”他雖然是對夏尹瑭說話，但目光始終是落在蘇昀身上，似乎在試探他忍耐的底線。
夏尹瑭的手還沒碰到傘柄，那把傘就被蘇昀一把給揮開。
“不需要。”
他恢複了往常的神色，拽着夏尹瑭就往外走。沒有雨具的遮擋，雨水毫無保留地浸透發絲和衣物。Jarvis站在原地看着他們走遠，視線落回地上那把雨傘時，他一腳踢開了它。
蘇昀回到畫室找了把傘，遠遠地丢給夏尹瑭，然後他低着頭，大步走在前面。夏尹瑭撐着傘，背着因浸透了水而變得沉甸甸的書包，快步跟上他。
“欸，蘇昀你等等，會淋濕的。”
她費力地伸直了撐傘的手臂，在靠近蘇昀的時候卻被他避開。
“不需要，”他皺着眉，臉孔在夜色裏顯得十分蒼白，“你快點回去，尹淺繹會着急。”他不曾解釋他和Jarvis之間的糾葛，他也不問她和Jarvis是什麽關系，他只是和夏尹瑭保持着遠遠的距離，一直送她到公寓樓下。然後他告別。
“我走了。”
他轉身，穿得很單薄的背影在雨中顯得格外瘦削，夏尹瑭愣了兩秒，叫住他。
“蘇昀！”
他沒有應聲，只是停了下來，靜靜等她說完。夏尹瑭撐着傘靠近他一點，“這樣會生病，我反正到家了，你把傘拿回去吧。”
她不由分說地就把傘往他手裏塞，蘇昀沉着臉揮掉了那把傘。
“我說過，不需要。”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再也沒理會身後的人。
夏尹瑭在雨裏站了好久，任那把傘丢在地上，任雨水将她的身體淋得僵透。手機鈴聲将她游離的思緒抓了回來，她顫着冰涼的手指接了那個電話。
“你在哪？”
電話那頭是施琳塔沙啞的聲音，腔調裏面帶着濃重的鼻音。
“我在家。”
“明天我去你們學校找你。”她只丢下這麽一句話，不由分說就挂了電話。夏尹瑭呆呆地把手機重新放回口袋，雙腳已經完全凍僵。
“尹瑭？”
當她濕漉漉地站在自家門前艱難地翻着鑰匙的時候，尹淺繹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動作遲緩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腳底下積的那一窪水。然後她困難地笑了笑。
“你去哪了？怎麽弄得這麽濕？你沒帶傘？”他驚訝地一把拉過她寒如玄冰的手，握在掌心，“傻丫頭，這種天氣沒帶傘也不知道挂給電話給我，讓我去接你！”
他的語氣間有埋怨，但占了多數的卻是寵溺和憐惜。夏尹瑭蒼白地笑笑，聲調裏面帶了哭腔：“哥，最近你一直都沒時間，我怕你太忙了，我怕打擾你，我怕你會覺得我煩。”
她一臉說了三個“我怕”，身體一直顫抖。她不知是因為太冷，還是因為恐懼。
“傻丫頭，我怎麽會覺得你煩！你要學會保護自己，知道嗎？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也不可以受傷！”尹淺繹伸手拍拍她的腦袋，把她拉進自己家，“你爸媽剛有急事出差去了，讓我給你說一聲。小笨蛋，快進來你會感冒的。”
夏尹瑭眼眶發熱地被他拽了進去，冰得僵掉的手被他緊緊握住，他掌心的溫度在她感覺熱得燙人。
哥，如果我說希望你能夠一直呆在我身邊，你會因為怕我麻煩而逃開嗎？
哥，你知道的，沒有你，我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