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汽車駛出,外面的雨要停未停,銀絲般擦着車窗飛過,淋得路燈都濕漉漉,鋪天蓋地的寒意裹着時隐時出的月亮,芝華只看了一眼,覺得世界蕭瑟極了。
他們之間隔着一人寬的距離,各自倚着左右車窗,芝華低頭胡亂劃動手機屏幕,逃避與程濡洱目光相撞的可能。程濡洱卻坦蕩得過分,正大光明地盯着她看,自上而下細細地用目光描摹。
雖然他紋絲不動,芝華已經手足無措,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從頭至腳細膩地撫過她。
微信彈出助理發來的消息,芝華松口氣,好像找到正經事情,立馬點進去查看。
窗口裏是一個視頻鏈接,芝華毫無防備地點開,幾秒背景音樂配着拍賣會現場的空鏡晃過後,忽然出現程濡洱的臉,他正對着鏡頭,很平常地說:“因為喜歡。”
芝華驚住,手指飛快按低音量,目光滑至視頻底部,看見文字描述寫着:“【直擊現場】拍賣會全場最高價買主透露競拍原因”
這是程濡洱在拍賣會結束後,接受的媒體采訪,被截成适合短視頻的長度,上傳至網絡媒體平臺,因此記者提問的部分被剪掉,只留下他回答的那幾秒。
助理小渝的消息又彈出來:“需不需要公關呀?感覺要上熱搜了。”
雪松香悄然靠近,芝華心虛地按熄屏幕,擡頭看過去,險些撞上程濡洱的鼻尖。
“你在看我的采訪?”他垂眼看她。
“你為什麽要那樣回答?”芝華躲開他的雙眼,把自己縮得更小一團。
“我只是在說實話。”程濡洱的手探過去,停在她禮服覆蓋不到的鎖骨處,頓了一秒,忽然轉向她聳起的肩頭,将松垮的男士外套重新攏緊。
芝華的心跟着一提,仿佛被這只手蠻力地捏了一下,又重重砸回原處。
這只是漫長沉默裏的一支小插曲,坐滿人的車裏靜得壓抑,芝華閉上眼,想逃避這種無聲的尴尬,好在程濡洱也願意放過她。一路搖搖晃晃,她竟然真的淺淺睡去。
半小時車程很快結束,汽車逐漸放緩時,芝華朦胧醒來,聽見引擎怠速的轟隆聲,一抹暗淡的藍光在晃動。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靠在程濡洱的肩頭,而他正用手機讀着一份文件,屏幕光恰好對着她先前淺眠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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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芝華話說一半,忽然看見家門口庭院裏晃過一個人影,正朝着汽車的方向走出來。
那是她的婆婆,嚴丁青的母親,似乎想查看車上坐着的是誰。
芝華倒吸一口涼氣,拉着裹在身上的外套蓋住頭,直接鑽進程濡洱懷裏,小聲喊:“快走快走!”
又是光線昏暗的夜晚,程濡洱扭頭看了眼徐步走來的人,伸手扣住芝華的頭和腰,對司機說:“先開出去。”
汽車的轟鳴聲變大,沿着道路繼續往前開,從婆婆眼前經過。
從外面看,只能看見前排的司機和蔣裕生,後排程濡洱的臉溺在黑暗裏,芝華更是被掩得完全看不見。
芝華像只驚慌的鴕鳥,埋着腦袋不敢動,臉頰緊貼着程濡洱的心口。他的體溫源源不斷傳來,暖烘烘的雪松香幾乎要把她淹沒。缺氧的感覺漸漸浮上來,芝華漲紅着臉,微微擡起頭,唇瓣和發絲摩擦着他的胸口,意外聽見程濡洱平穩的心跳忽然極速加快。
下一秒,蓋在頭頂的外套被扯下來一點,路燈的光亮一閃一閃落進來,芝華眯眼适應,還未來得及看清,下巴被程濡洱擡起,雙唇被吻住。
她剛想躲開,又不敢鬧出動靜,生怕前排的兩個人聽見,只能僵住不動,默默承受程濡洱安靜的吻。
這次的吻并不急躁,程濡洱反而溫柔得過頭了,像精致地品嘗着甜點。
呼吸逐漸紊亂,他的手從芝華的腰往上探,一寸一寸地逼近她心口,危險的感覺像海潮,一波波朝她靠近。
芝華真的害怕了,她有種即将失控的預感,盡力伸直胳膊推他,扭頭躲他的吻。程濡洱睜開猩紅的眼,喉結上下滾動,極為克制地止住。
動靜很大,但裕生沒敢回頭。
電話鈴聲響起,芝華渾身一震,張皇失措地摸出手機,程濡洱和她一起看過去,是嚴丁青的來電。
他臉色不悅,一只手仍扣着芝華的腰,貼在她耳邊說:“接電話。”
芝華抖着手接通電話,聲音沙啞:“怎麽了?”
“媽看見拍賣會的新聞,跑去找你了。”嚴丁青有些無奈。
“找我幹什麽?”芝華盡量維持平靜,腰側卻被程濡洱捏了捏。
“有人五百萬拍了我要給你買的項鏈,她覺得……”嚴丁青沒把話說完。
芝華心口一沉,原來婆婆真是沖着這輛車走來。
“我知道了。”芝華嘆口氣,“那我暫時不回去住。”
她挂斷電話,出神地愣了會兒,聽見程濡洱說:“不回去住?”
“帶着我躲家長?”他甚至有笑意。
裕生聽着氣氛活躍了,才敢回頭問:“程先生,我們去哪兒?”
“回去。”
裕生愣了愣,小心問:“回哪裏?”
好在程濡洱心情确實不錯,并不計較裕生的反複啰嗦,“養兜兜的房子。”
汽車轉了個彎,朝城市的另一邊開去。芝華聽見要去見兜兜,心裏忍不住雀躍,慢半拍才意識到,這是要去程濡洱家裏過夜。
她當然知道這不太合适,但欲言又止。她只有一個手機,穿着借來的禮服,如此堂皇地住進酒店,哪怕她并不是多熱門的知名演員,也會被寫進第二天的娛樂新聞。
寬大的男士外套裏,程濡洱的手仍扣着芝華的腰,有一下沒一下地揉,像逗弄小動物。芝華被擾得心慌意亂,悄悄挪得離他遠些。
“怎麽了?”他面色平靜,明知故問。
“癢……”芝華的聲音細若蚊蠅。
程濡洱看向她的目光深了幾分,扣在她腰上的手收緊,輕而易舉又将她抱回來,滾燙的手像一塊燃燒的炭火,烤得芝華渾身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