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程濡洱收起手機,站在漆黑的夜幕下,遙遙看了一眼月亮。

月亮也在看他,但月亮這一眼太空曠,他只不過是渺小人類裏最孤單的那個。有電話打進來,不用想也知道是周熠,逢年過節總是執着于邀請程濡洱參與聚會。

對面還沒開口,程濡洱就拒絕道:“我不來。”

聽筒裏塞滿洗牌聲,周熠摸着麻将,說話慢吞吞,“大過節的,你把喬榛的飯局攪黃了,不合适吧?”

程濡洱沉默不語,眉頭跳了跳。

“老三兩口子在我這兒,你不打算來賠個禮?”這回是來當和事佬的。

程濡洱原地站了會兒,電話還沒挂,耳邊是碰牌的聲音,他低聲答:“好。”

對他而言,這只是無數個枯燥無味的夜晚之一,唯一不同是,月亮确實比以往更美。程濡洱不擔心這點小事會影響他與黎牧,但不想芝華在她的圈子裏受影響。

裕生來接,帶着程濡洱和兜兜往私房菜館去,汽車駛離空蕩的房子,院門邊的燈盞在安靜中熄滅。

僅僅一分鐘後,芝華的車抵達門口,她借着一口氣找過來,沒想到整座房烏黑,連兜兜也不在。她猶豫地在車裏坐了會兒,那股離經叛道的火逐漸熄滅。

“哎?梁小姐?”暗處有人喊她,人影走到車燈下,“是來找程先生嗎?他剛往周先生的私房菜館去。”

芝華細細看去,是程濡洱的司機。

“程先生說中秋節就不讓我加班了,我剛叫了車準備走。”他走到駕駛座車窗邊,往裏看了看,“您是不是不知道地址?我幫您導航。”

車門被拉開,芝華來不及開口拒絕,看着一只手幫她選好目的地,像一艘折紙的船,被人用力地往前推了一把。

大門厚重的風擋被掀起,程濡洱走進菜館前廳,向黎牧和喬榛各敬了一杯酒,當作是賠罪。

喬榛喝了一杯酒,笑着寬慰,“不是大事兒,那個應太太本來就話多,是該吃點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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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盞碰撞間,裕生從地下車庫的電梯上來,捏着手機走到程濡洱身邊,輕聲說:“司機說,梁小姐過來找您了。”

“什麽?”程濡洱緩緩放下酒杯,腳已經往電梯處走。

“人還沒到,本來是去西邊的房子找您,司機說您在這兒,估計這會兒正在開車。”

“好。”程濡洱點點頭,按開通往地下停車場的電梯,“你不用跟着了。”

他獨自走進電梯,推杯換盞的動靜被合上,世界徐徐往下掉,他的心卻反方向往上提。

今夜她應該和她的家人待在一起,她是講究規矩的人,她本應該和她的丈夫一起看月亮。

電梯門打開,冷清的地下車庫,只有程濡洱自己的腳步聲。這裏靜得讓人焦躁不安,程濡洱摸出一支煙,啪嗒一聲點上。

為什麽會來找他?程濡洱心裏百轉千回,按耐不住那簇漸漸燃起的期盼,心跳聲越來越強。

終于有腳步聲傳來,聲音卻不是芝華的。

“四哥,你是認真的嗎?”黎歌紅着眼跟下來,擋在程濡洱面前,“梁芝華已經結婚了,為什麽非要是她?”

程濡洱一向懶得聽,也懶得回答,不過此時此刻他心情尚可,沒有阻止黎歌繼續說,也不打算換個地方等。

這裏是從停車場上去的唯一入口,芝華一定會過來。

他吸一口煙,按住內心的起伏,煙霧遮住眼前黎歌的臉。他的目光對着黎歌的方向,卻并不是在看她,是等着她身後,可能會出現的芝華。

停車場昏黃的燈,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黎歌以為那雙墨黑的眼睛是為了她。

“四哥,有句話我一直沒有正式說,但我想你心裏是清楚的。”黎歌鼓起勇氣,準備第一次正式告白。

黎歌身後仍然空無一人,只是遠遠有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在這種寧靜裏,黎歌的聲音顯得格外大。

“我喜歡你。”她終于抖着聲音說出來。

身後有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黎歌詫異地回頭去尋,忽然耳側氣流湧動,程濡洱已經追出去,三兩步抱住那個突兀出現的女人,不容抗拒地吻上去。

他的煙只燃了一半,留在電梯口滅煙臺上,倉促到來不及抽出一秒把煙按熄,一絲絲白絮似的煙漫過來,熏得黎歌雙眼滾出淚。

直到被抱住的那一刻,芝華還在後悔,她不該頭腦發熱找過來。怎麽會剛巧撞見黎歌告白。她看見程濡洱面對黎歌站着,那盞昏黃頂燈下,彌漫的煙遮住他的眼睛,芝華讀不清他的情緒。黎歌告白的聲音很響,驚得感應聲控燈跳了跳,倏然照亮了程濡洱的臉,令芝華看清了他的眼睛,越過近處的黎歌,遠遠望着她的位置。

是一直看着她,或是只在上一秒才發現她?芝華心口一縮,不想做這個不速之客,腳往後退了幾步,扭頭要離開。

更多的是因為自卑,聽見黎歌這樣坦蕩的告白,讓芝華那見不得光的心思,熄滅得更徹底。她再一次覺得,她不該來的。芝華閉眼往前跑,滿腦子只想趕緊離開,忽然被緊緊抱住,把她乒乓亂撞的心扣回來。

“跑什麽,不是來見我的嗎?”程濡洱将她抵在牆上,低頭逼視她的眼睛。

話音剛落,芝華忽然莫名落下淚來,眼眶委屈地紅着,扭臉不肯與他對視。其實她沒那麽委屈,沒有任何人勉強她一路找過來,是她自己願意來的,意外撞見她不該看到的場景。

就連轉身跑的時候,她也沒有委屈,只是心口塌了一塊似的,無盡的自卑陷進去。

結果被程濡洱抱住時,芝華忽然覺得委屈,就像忽然有了可以覺得委屈的底氣。

“你明明知道我要來找你,你還讓她……”

芝華頭一次這樣哭着說話,聲音像黏糊糊奶糖,勾得程濡洱心癢難耐,忍不住吻下去,吻住她帶淚的唇,纏着她哭得發抖的舌,安撫般輕吮。

“我只是在等你。”他停了停,指腹抹開她接續不斷的淚,輕吻她哭皺的鼻尖,複吻住她濕潤的唇肉,粗糙的舌卷着芝華細嫩的下唇,熏着酒意的雪松香闖進口鼻,吻得她幾乎也要醉了。

角落裏突然響起快門聲,黎歌驚呼一聲:“有狗仔!”

程濡洱的吻難耐地停住,将芝華的臉帶進懷裏,拿出手機通知裕生,聲音是被打擾的煩躁,“下來,清理狗仔。”

電話挂斷的瞬間,濕漉漉的吻被接上,芝華的唇舌被急躁地吸咬,酥麻得幾乎不屬于自己。她被吻得渾身震顫,殘存一絲理智想推他。

“有記者……好多人……”芝華在他粗重的呼吸聲裏微弱地喊。

“是我在吻你。”程濡洱咬了咬她亂躲的唇,往快門聲傳來的方向飛快看了一眼,“他們都看到了,是我喜歡你。”

他的眼睛像一張鋪天蓋地的網,牢牢困住誤入的她。而他無盡的吻,像連綿不停的春雨,一滴滴砸進幹涸的土壤裏,澆得她忍不住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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