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籮雀

陸輕歌自己替自己手上塗着潤膚花露, 勾唇一笑道:“可不是麽,我家小麻姑冒着大雪請來的真言,他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的髒手, 一個閹人,竟也搶着要捧給皇上, 當真蠢到家了!”

賈嬷嬷連忙道:“奴婢已經将他綁到內事堂,打上一百板子,刷恭桶去!”

陸輕歌道:“也罷了,看在是你侄子的份兒上,我才不計較的。嬷嬷下回找個眼色靈便些的。麻姑是我的眼珠子, 識不準主子的那種,就不要往這殿裏放!”

賈嬷嬷連忙點頭:“奴婢曉得了!”

分明是送到敬茶坊去享清福,還刻意要說打了一百板子,這賈嬷嬷在陸輕歌面前,顯然也是陰奉陽違。

陸敏伸着懶腰叫道:“姑母, 我頭疼!”

陸輕歌旋即過來,一襲蔥綠彩袖盤錦棉裙,十指丹寇紅紅撲了過來,攬過陸敏連連叫道:“辛苦我的小麻姑,必是昨晚叫風吹着了才會頭疼, 也罷,今兒這樣大的雪,姑母不準你走,耽一天再出宮, 好不好?”

陸敏輕輕嗯了一聲,喜的陸輕歌從上至下将陸敏揉了個遍:“嬷嬷,快出宮去給我大哥送信兒,就說麻姑今日不出宮,快去!”

她搓着兩只纖纖玉手道:“今冬頭一場雪,本來公主們嚷着要到蓬萊山上賞雪烤肉吃,既你頭疼,那就取消了,姑母今天一天都只陪你頑兒,好不好?”

陸敏點頭:“好!”

陸輕歌親自替陸敏梳洗,罷了宮婢們擡進早餐來,陸輕歌連哄帶勸,逼陸敏吃了兩碗粥,才心滿意足的揮走了早餐,笑問陸敏:“麻姑今天想玩什麽?叫趙秉來一起玩?姑母陪着你好不好?”

陸敏搖頭,抱上陸輕歌道:“麻姑今天誰也不要,就陪姑母呆着。”

濃妝飾過的陸輕歌,雙瞳剪水,清眸如畫,美的當真叫人真不開眼。如此歡喜的樣子,倒叫陸敏想起自己小時候,她三四歲的時候,陸輕歌大約也就十四五歲,經常從陸府悄悄跑出來,到靖善坊來看她,抱着一頑就是一天。

那可愛又美麗活潑的小姑母,曾是除了娘以外陸敏最愛的人。

陸敏咬唇道:“姑母,方才我醒來聽見你和賈嬷嬷聊天兒,她是不是處罰那賈太監了?”

陸輕歌眸中閃過一絲不屑:“那不過是個腌瓒奴婢罷了,管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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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敏道:“我覺得他也挺可憐的,不過說錯一句話而已,就要挨一百板子。他還年青,給他一個機會,任叫他近前來伺候吧,我倒挺喜歡他的呢!”

陸輕歌笑道:“果真?那可是他的福氣,快,玉樹,到恭桶坊把賈士成宣回來,就說他碰着天大的好事了,麻姑吐口要用他,叫他快快兒的給我滾回來。”

陸敏抿了口杏仁茶,目送玉樹出殿,眼看那賈嬷嬷進了殿,連忙握過陸輕歌的手道:“姑母,我聽說賈士成是賈嬷嬷的侄子,咱們先瞞着她,一會兒給她個驚喜,好不好?”

陸輕歌看一眼賈嬷嬷,點頭道:“好!”

賈嬷嬷尤還什麽都不知道,忙着過來給陸敏添杏仁茶,一臉的讨好獻媚。

陸敏接過茶,一笑道:“賈嬷嬷,昨兒我求回來的那幅警言挂在清寧殿怕是不合适,這樣呗,勞煩你親自走一趟護國天王寺,再替姑母求一份回來,就算我的孝心,可否?”

賈嬷嬷不知陸敏是要支開她,難得能讨好這刁鑽小丫頭的好機會,帶着兩個宮婢風一樣的走了。

不一會兒,玉樹回來了。她道:“娘娘,奴婢去了恭桶坊,但恭桶坊的掌事太監說,他們那裏沒有賈士成那個人。”

陸輕歌眉頭輕擰,顯然也覺得這事有些蹊跷,招了個自己身邊得力的宮婢,吩咐道:“你去查查,看賈尚宮将那賈士成安排到何處去了,找到了立刻叫他回來見我!”

這宮婢領命而去,不到一刻鐘,帶着個全囫囵身上一絲傷都沒有的賈士成來了。

陸輕歌都不用問,只要看見賈士成那嶄新的三品太監公服,便知道賈嬷嬷沒有打他板子,也沒有指他去刷恭桶,反而假傳她的旨意,給這賈士成升了官兒,從四品少監升成了三品大太監了。

“賈公公如今在那一房供職?”陸輕歌聲音柔柔,卻壓抑着滿滿的怒火。

賈士成跪了道:“奴婢在敬茶房,做掌事太監。”

陸敏連忙道:“原來賈公公已經升了職,三品掌茶大太監只有皇上能用,姑母都用不起,更何況我個外人,姑母,我不要他了!”

陸輕歌一只纖手輕攥着,閉眼揉起了額頭。她一直以來,總有個一生氣就頭痛的毛病,陸敏連忙兩只小手輕輕替她揉按起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賈嬷嬷也回來了,迎門看見賈士成跪在偏殿外,便知不好,奉着一卷真言進門便跪:“娘娘,奴婢罪該萬死,士成他有苦衷……”

陸敏正在拿小腳丫替陸輕歌揉按纖腰,大約昨夜敬帝折騰的狠了,陸輕歌腰肢酸困,經陸敏一按,舒服的直哼哼。

陸輕歌輕嗤一聲:“苦衷?七尺長的漢子,什麽苦衷叫他連幾板子都吃不得?得罪我家小麻姑,就因為是嬷嬷的娘家侄子,一點懲罰不受,反而高升了?

敬茶房是專供給皇上沏茶的地方,看來嬷嬷這是要棄了我,往皇上身邊攀了。”

賈嬷嬷連忙道:“奴婢這就傳人進來,當面打板子,叫陸姑娘聽個響亮,好不好?”

陸敏猛得收了那軟糯糯的小腳丫兒,裝個小女兒的憨态:“哼,我才不要聽,分明是嬷嬷你要打他的板子,倒叫他記着我的仇,我做錯什麽了我?”

陸輕歌越發火大,皺眉許久,揮手道:“罷了,要打拖出去打,這清寧殿不是聽你們這些下等奴才們哀嚎的地方!”

賈嬷嬷連忙磕頭:“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替士成謝謝你!”

雖說打賈士成的板子,但賈嬷嬷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陸敏不由有些心急,畢竟她沒有太多的時間逗留在宮裏,與這婆子纏着鬥法。

“姑母,那賈嬷嬷私傳你的旨意愈矩行事,若叫別宮的娘娘們聽見了,只怕要說您約束婢下不力吧,畢竟她可是您自宮外帶進來的呢!”陸敏不由小聲提醒道。

陸輕歌輕腰輕扭,扭過陸敏一只小腳丫兒在自己腰肢上按壓着,語氣淡淡:“放心,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去!”

陸敏覺得姑母太自信了,不由語氣急沖:“她那般縱容賈士成,擺明了就是想攀高枝兒,我怕她有一天野心膨脹,不再滿足于這清寧殿,想往麟德殿邁步,怎麽辦?”

麟德殿是有朝以來天子們住的地方。

陸輕歌忽而埋頭在那裝着茶梗的繡枕上,嗡聲道:“麻姑,這些不該是你管的事情,我的奴婢,我自己會看着處理。”

陸敏恨不能使勁踹陸輕歌那細纖纖水蛇般的繡腰兩腳,再直言告訴她她将來會走這一條怎樣的毀滅之路,話到一半卻又生生忍住。

畢竟重生這種事情,若是告訴不可信之人,她只怕也會像那餘娘子一樣,成為別人投機取巧的捷徑。

陸敏想找個人幫忙,以離間陸輕歌與這賈婆子,掐指一算,找到個好計謀,便準備去找上輩子的丈夫趙稷。

趙稷還未過十五,不曾成年封王,與趙秉一起住在專門的皇子殿中。

陸敏只借故聲要去看趙秉,便抱着暖暖的手爐,帶着芝蘭和玉樹兩個往皇子殿去。

眼看将午,趙稷才從淩煙閣讀書回來,正簇着雙眉,洗自己沾了墨汁的手。

一聽外面內侍報說陸姑娘來了,他一雙秀眉随即綻開,親自迎出殿,笑問道:“小麻姑,你可是來看五弟的?”

陸敏連連點頭:“四哥哥,初冬頭一回雪,我和五皇子都想籮幾只雀兒來玩,可惜都籮的不好,你陪着我們一起籮好不好?”

趙稷畢竟大了,不喜歡籮雀那種小兒游嬉,見陸敏鼻尖微沁着汗珠兒,嬰兒肥的臉頰笑圓的像枚甜玉瓜一般,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道:“好,但不知你要在何處籮?”

陸敏連忙道:“當然是清寧殿,後殿有處寬敞的大苑子,雪還沒融盡,正好籮雀。”

因趙秉還在午睡,趙稷道:“等五弟起床我們就來,可好?”

陸敏嫣然一笑,一陣風似的來,又一陣風似的去。

出皇子殿時,昨夜的積雪已消,天地皆是水洗過一般的清明靜亮,遠處金黃的瓦檐上還有薄雪輕浮,整昨皇宮宛如新浴過的美人一般,明豔如畫。

因回程走捷徑,恰自她上輩子住了十年的徘徊殿路過,陸敏對那地方心有餘悸,卻又頗有些好奇,走到紅紅宮牆側踮腳略看一眼的功夫,便見一個穿着杏黃色圓領棉衫的少年,恰在那宮門外。

很奇怪的是,他呈雙膝半蹲,又蓄勢待發的姿态,似乎随時要沖進徘徊殿一般,雙眸堅毅,緊盯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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