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皇皇
為首的年約十七八歲, 生的劍眉星眸,面略褐,頑皮而又帥氣, 恰是陸嚴。
他遠遠便伸着雙手:“我的小麻姑,你不知道哥哥這陣子多想你!”
自打有了陸磊之後, 包氏精力顧不及,便将陸嚴也趕回了陸府,所以他和陸薇如今都是住在陸府本府的。
後面另有兩個,身高與陸嚴差不多,不似陸嚴那樣頑皮, 生的俊貌非常。這是陸府二房陸二高羊膝下的娈生子,陸啓與陸明。再後面跟着的,是陸府三房陸高鄂的兒子陸中。
繼承了西平公主那火州人血脈的陸高峰三兄弟,其相貌之好,在長安城中已叫人驚嘆。他們膝下這些男孩子們, 更是一個比一個帥氣。
這四兄弟一進寺廟,衆星捧月一般,就将個陸敏圈到了中間。
最小的陸中與陸敏同年,比她還大一個月,都是她的哥哥, 幾兄弟先抱着陸磊一人吧唧一口親,親完了便來揉陸敏的頭發。
就算有了陸薇,畢竟是個漢中府來的庶女。在他們心目中,陸敏仍還是他們唯一的小妹妹, 更何況陸敏自幼生的漂亮又乖巧,脾氣又好人又軟的小嬌妹妹,這兄弟們但凡見面,幾雙大手不把陸敏揉成個雞窩頭是不肯罷休的。
陸敏護着腦袋小聲勸道:“啓哥哥,明哥哥,我已經長大了,你們再揉我的頭發,我可要生氣啦!”
陸啓是兄弟裏面的老大,天生一股沙啞嗓音,忽而從後面兩手拘上陸敏的臉,輕揉兩把道:“聽聽,麻姑說她長大了。怎麽大哥瞧着,你還和磊兒一樣,是小屁孩兒了?”
他說着,兩把就揉亂了她的頭發:“走,陪大哥燒香去!”
四個豐神俊貌的美少年簇擁着陸敏,直接進大雄寶殿,燒香去了。留下賢和公主和陸薇等人錯愕當場。
餘寶珠望着幾個少年上臺階的背影,忽而勾唇一笑:“陸薇,往常見面,總聽你說你的幾個哥哥弟弟有多疼你愛你,怎的今日一見,他們眼睛裏壓根兒就沒有你?”
陸微搖着柄團扇,忽而吧哄一聲,她竟是捏斷了團扇象牙質的柄,掉在地上摔了個稀巴爛。
陸敏不在的時候,幾個哥哥确實待她很好。但只要陸敏一出現,哥哥們的注意力,就全都到陸敏身上去了。
而且他們就算待她再好,也不過是下雨時遞把傘,走路時禮讓一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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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待陸敏的愛,是天一下雨就要争着搶着背她,走路的時候明明她走的好好兒的,忽而沖過去一個就要将她抱起來丢兩把,總要惹的她哭哭啼啼,又悄悄兒拿糖哄她,捏她的臉頰捏她的鼻子,無時不逗着她哭又逗着她笑。
這兩年多的時間,因為陸敏專心陪包氏帶孩子,不肯應付這些弟兄們,陸薇算是受盡了哥哥的寵愛,她本以為自己已經代替了陸敏,誰呈想陸敏一出現,幾個哥哥就當她成是空氣一樣,看都不看一眼。
陸敏叫幾個哥哥把頭揉成個雞窩一樣,抱着陸磊哭哭啼啼回了家,還未進門就在大聲告狀:“爹,娘,啓哥哥他們欺負我!”
一掀起門簾子,三叔陸高鄂和三叔母雷氏兩人也在,包氏面色凝重,陸高峰站在窗前,亦是一臉嚴肅。陸家幾兄弟欺負完妹妹不敢進門,還在大門上探頭探腦。
陸高峰才從禁軍大營回來,一件武官常服修腰勁腿,足踏雲靴劈腿站在檐廊下掃視幾個侄子,兩道濃眉微擰,淡淡問道:“最近功課讀的如何?”
陸啓上前道:“回大伯,兄弟們一直在長安府學認真讀書,從未耽擱過!”
陸高峰忽而就黑了臉:“趙穆身為太子之尊,舍棄崇文館的太子私學,也在長安府學認真讀書,晚上還要到禁軍大營,讓三軍教頭陪練精進武藝。
他身為儲君都那麽努力,你們這些孩子若再不精進學業耽于玩樂,才真真是給我們陸府丢臉!”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幾兄弟吓的齊齊噤聲:“侄子(兒子)謹尊大伯教誨!”
陸高峰氣還沒發完,喝道:“窦少傅今日恰恰休沐在家,太子都随侍在側,你們還有閑心在這裏胡鬧?”
幾兄弟吓的轉身就溜。陸嚴邊走邊拍額頭:“趙穆這王八蛋,當年住在我家隔壁當和尚,可憐的什麽一樣。如今倒好,在府學他就門門功課第一,休沐還要去給窦先生當跑腿,這不是想要逼死我們這幫差學生嗎?”
送走了陸高鄂與雷氏,包氏與陸敏兩個在繡樓上打着扇子哄陸磊睡覺。
包氏懷裏抱着兒子,氣哼哼說道:“你三叔母叫咱們回陸府住了,你想不想回去?”
陸敏手中扇子一停,問道:“娘,咱們在靖善坊住的好好兒的,幹嘛要回府?”
包氏深深嘆了一氣道:“你三叔母說,如今各府間傳言四起,說我身為陸府主母,偷奸耍滑不肯主中饋,又苛待庶女,身邊也不肯要,卻推給二房去養。
也不知那個長舌鬼,給你也編排了許多閑話,說你容不下庶出的姐姐,整日欺負她,弄的她無家可歸,真真氣死我了。”
所以,這才是父親方才怒氣沖沖的原因。有人在外嚼閑言碎語,說包氏和陸敏兩個給陸府丢臉了?
陸敏複又扇起扇子來:“那不如,咱們就搬回去?”
包氏深深點頭:“好!搬回去,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誰整天在外面四處嚼我的舌根子!”
将沉睡中的弟弟放到炕上睡好,陸敏閉上眼,卻是深深嘆了口氣。
将近三年時間,她幾乎沒有出過家門了。包氏和陸磊兩個,上輩子死在了兩年前,陸敏一直對于她們的死有頗多懷疑,比如包氏摔跤,以及她生産後的大出血等。
她本來想留心觀察陸薇,看陸薇可曾在這件事情上使過壞,若果真有使過壞,定要叫她拿命償債。
但後來随着包氏肚子漸大,她就不這麽想了。沒有什麽比母親和弟弟的生死更重要,所以陸薇回陸府之後,她便私下央求父親,讓他不要把陸薇再接回來。
以上輩子對陸薇的了解,陸敏覺得這些風言風語,應當都是她放出去的。
陸薇其人,嘴碎,小家子氣,上輩子就經常愛在陸敏面前他人搬人事非。搬人事非者,你面前搬她,她面前搬你,恒事非人也。
如今母親身體健康,弟弟活潑成長,陸敏覺得自己也該出去走一走,替自己和母親正正名了!
陸府離西明寺不遠,與東宮也只隔一條街,在布政坊。
這座府第還是當年獻帝賞予西平郡主夫婦的,與親王府同等規格,正門有脊梁有檐蓋,三門洞,可出入馬車。前一進是獻帝親自提筆落款的正殿,匾提西平東盛四個大字。
往後才是陸高峰三兄弟們各自的院落。
雖說住在靖善坊,但逢年過節包氏和陸敏還是會入陸府,主持一應祭祀事宜的。而且當初西平郡主所住過的主院,到如今還收拾的幹幹淨淨,就等陸高峰兩口子回來住。
回到陸府,兩進的大闊院子,婆子丫頭就齊齊兒配上了,全是二房鄭氏撥來的人。
身為陸府主母,包氏自來叫人們最诟病的,就是她沒有娘家,出身不好。況且她是從北疆來的婦人,對于中原一應禮節,到如今還全然學的不是甚懂。只丫頭們進來磕頭的功夫,她已經煩躁的不行了。
入府的頭一天已是人仰馬翻。傍晚好容易哄睡了兒子,包氏正在床邊疊孩子的衣服,忽而掖下竄來兩只手,屁股狠狠遭了一撞,整個人便叫陸高峰壓撲到了床上。
他舌掃過她的耳垂,忽而又是一撞:“羅兒,我似乎還沒在府裏伺候過你了……”
一說這府第,包氏便要想起那死了的三丫兒,頓時興致全無,在丈夫身下扭個不止:“這府裏不是有你的相好麽?快別壓着我,怪熱的!”
陸高峰那裏肯,連壓帶撞,不一會兒就哄的包氏哼哼唧唧,成親十五年,頭一回在自家辦事兒,陸高峰占主場優勢越發的猛,折騰的包氏幾番頂不住捶床板,連哭帶求饒。
因為要帶弟弟,陸敏也是睡在正房。那邊爹媽簡直不顧羞恥,這邊弟弟哭哭唧唧個不停。好容易包氏披着衣服來了,陸磊頓時咧嘴大哭,嚎的幾番背過氣去。
這孩子也不知道為什麽,生來就愛夜啼,一哭就是半夜。
包氏也是急的滿頭大汗,一邊使陸高峰去請郎中,一邊吩咐陸敏:“麻姑,快去寫個天皇皇地皇皇貼到外頭去,看有沒有用!”
貼天皇皇地皇皇,是人們治小兒夜啼的民間方子。全文是: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路過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在靖善坊時,只要陸磊夜啼,陸敏便要寫上一紙貼到外頭,當然,有時候靈,有時候也不怎麽靈。
她提筆寫了一張,出屋一瞧,暑天中二叔母鄭氏派來的幾個小丫頭皆東倒西歪睡在廊下,遂也不帶人,自己披了衣服,繞到前院出了府門,便要挑顆大樹去貼這天皇皇地皇皇。
此時夜還不深,陸府門外也沒有顯眼的大樹。陸敏往東走了幾步,瞧着不遠處有棵大樹正好在什字路口上,暗道若是貼在那兒,讀的人必定多,只怕會更管用,遂又往前幾步。
恰這時候,從陸府東側有幾匹馬得得而來。
六月懸空的下弦月,照着為首的男子。他肩寬體健,躍然馬上腰板挺直,經過陸府正門時忽而勒馬冷笑:“既果真不忿,沖進去打陸嚴一頓便是,怎的,你連這點膽量都沒有?”
這股子聲音,說不出來的熟悉,華美如綢,醇和如酒,又略帶些懶意洋洋,仿佛陸嚴是條狗,拖出來就能打一樣。
三匹馬頓了片刻,果真有一人躍下馬,于長街上腳步嗒嗒,似乎是要往陸府而去。
陸敏不禁生了好奇,心道我爹這輩子什麽都好,就是護短這一條,滿京無人能比,我倒要瞧瞧那個不怕死的要三更半夜入府去打我哥哥。
她剛探了個頭,便見那下馬的男子甩手搭袍簾,居然是往這棵大槐樹跟前來了。
陸敏瞧他另一只手正往腰上掏着,暗叫一聲不好,只聽涮的一聲,這賊厮竟開始□□了。
她怕瞧了男人尿尿要得針眼,正準備從樹的另一側竄過去,豈知另一人也下了馬,從這大樹的另一側開始尿了。
“以我對陸嚴的了解,他雖嘴欠些,人卻不壞,更沒到喪失人倫的地步。傅圖,勸你莫要信女人的話,尤其那陸薇,一個庶女而已,以你傅小将軍的身份,她太次,配不上你!”
陸敏聽出來了,說話的這人,正是自己打三年前就指着鼻子說過永不再見的趙穆。三年不見,她吃驚于他的身高,以及,那月光下看一眼就能長針眼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只能一更了對不起啦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