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舅母

火州立國之後, 陸輕歌怕敬帝會厭棄自己,聲稱要送敬帝一個天大的寶貝,卻原來這寶貝竟是陸高峰的庶長女陸薇。

借花獻佛, 她想拿陸薇做替死鬼,殺敬帝。而陸薇那姑娘果真以為陸輕歌為自己引薦的, 是最終會登上皇位的二皇子趙秩,也不知到時候兒子換了爹,她會怎麽樣。

“皇後在做什麽?”趙穆問道。

傅圖猶豫了片刻道:“以屬下這些日子的觀察,火州立國之後,皇後想趁機殺了皇上, 再引大皇子和二皇子自相殘殺,也許還有毒謀要害了您,最終讓四皇子登上皇位,而她自己,應當是想做太後垂簾聽政。”

“那陸高峰了?他在做什麽?”

傅圖道:“陸将軍拒不肯辭去兵權, 滞留宮中,應當是想借着自己手中權力尚存,把陸輕歌送出宮,讓她跟陸府所有的人逃出京城,遠走它鄉。”

趙穆輕噓了口氣道:“先國後家, 明知是火坑還義無反顧要跳進去,陸将軍倒很值得令人欽佩。既陸府一府人早做好了要逃的準備,恐怕不刻陸嚴就會來找陸敏,先攔住他, 餘事等我下午入宮再說。”

重生回來之後,陸敏把所有的事全都告訴了父親,所有的決斷,也全由父親來做。

她一直以為有父親的努力,上輩子的悲劇就不會再發生,所以即便做足了準備,也沒想過有一天真的會全家一起背井離鄉出逃,而且還要犧牲父親。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懵了陸敏,她當然不想犧牲父親,要想父親能活着跟大家一起逃出京城,面前的窦師良似乎能幫得上忙。

恰這時候,窦師良問道:“麻姑,我有句不該問的話,你可是叫趙穆強拘于此的?”

陸敏拘握着兩只手,低聲道:“是!”

三天前,趙穆曾請窦師良前往陸府提親,說服陸高峰,讓陸敏參加八月份的東宮選妃。窦師良雖心中不樂,但無奈趙穆以太子之身誠心誠意相求,他也就走了個過場。

後來陸高峰當面拒絕,窦師良心中還挺高興。誰知才不過三天,趙穆竟然明目張膽拘人了。他當即變臉,咬牙道:“長圭竟然至今還不肯死心?”

陸敏連忙道:“窦先生勿要着急,我與太子殿下之間有些誤會,說清楚他就會放我回家。我另有件事求您,還不知您能否答應?”

“何事?”窦師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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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敏咬唇片刻,飛速從耳朵上摘了兩枚玉香瓜的小耳墜下來,遞給窦師良道:“我父親在宮裏只怕兇多吉少,我想懇請窦先生能幫他一回,求您能讓他今夜出宮。

只要您不嫌我們陸府落難,我願以身相許。”

陸府獲罪在即,無論往日再好的交情,也沒有人會願意伸手幫他們。

基于窦師良上輩子曾經逼宮搶親的豪情,陸敏打算賭一把,若能叫陸高峰活着出來,她倒不介意自己留下來,讓父親帶着家人遠走高飛。

窦師良是國舅,皇太後的娘家侄子,敬帝都要對他另眼相看,趙穆即便身為儲君,也不敢得罪他。

窦師良望着手心裏咕嚕嚕滾來滾去兩枚玉香瓜的耳墜,整個人仿如從天靈蓋被焦雷劈過一般,呆在那裏。

陸敏以為他不願意,正準備伸手将那兩枚耳墜取回來,豈知窦師良随即握緊了手。他後退兩步道:“救陸将軍,是我的份類事。女兒家的婚姻大事,豈能如此草率而決?你既能自己回家,就記得早些回去,我一定入宮把你父親接出來。”

他話音剛落,外面一陣腳步聲,趙穆已經回來了。

珠簾輕響,趙穆先入,随後,彩琴和郭旭帶着小群小宮婢湧了進來。

陸敏适時後退,退到東側黃花梨木的書架側,屏息斂眉,裝做個乖巧樣子。

趙穆在書架側的圈椅上坐下,忽而伸手,卻是示意陸敏過來,坐在他身側。

陸敏随着趙穆的手轉身,窦師良還站在甫一進門,流蘇長垂的宮燈下,小姑娘眼兒媚媚,仿如一道閃電自頭頂劈下,劈的窦師良瞬時便分不清東西南北。

趙穆已經拉陸敏坐在他身側的圈椅上了,他顯然心情頗好,笑問道:“舅舅來此,所為何事?”

窦師良再看一眼陸敏,她一雙眼兒越過他,正在看那些站在雕花門外的小宮婢們,面無表情。

他道:“陸将軍入宮整整半天,皇上不發話讓他出宮,也不見他,我來找你商量商量,該怎麽辦。”

趙穆忽而側首,輕聲對陸敏說道:“叫郭旭幫你挑幾個丫頭,然後在寝殿換身衣服,等我回來用午飯,下午咱們要入宮。”

他這種親昵的态度,仿如兄妹,又仿如夫妻,全然未将陸敏當成個別人家未嫁的姑娘。

陸敏聽他說話的時候,目光無意掃過窦師良,面無表情。

此時無聲勝有聲,不必明說,窦師良都看得出來,陸敏是叫趙穆給軟禁了。

争風吃醋大約是男人的本能。窦師良忽而混身的血湧上臉,若他是只公雞,只怕此刻已經紅了冠子,要變成一只鬥雞。他厲聲道:“長圭,我在問你話!”

趙穆一雙眸子溫情默默,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陸敏的臉,在窦師良看來,這大約就只能用色眯眯來形容了。

他對陸敏說話的聲音,溫柔到窦師良起了混身的雞皮疙瘩:“快去!”

陸敏一出門,趙穆的臉就垮了。他道:“舅舅,我只是個儲君,東宮三年,大門都不曾開過,除了你,這東宮就不會放其他人進來。朝政之事,我一概不理,這種事情,我不幹涉。”

有內侍奉了茶進來,請窦師良坐在圈椅對面臨窗的交椅上,他接過茶杯飲了一口再擡頭,陸敏已經叫一群宮婢相擁着走了。

他放下茶杯道:“六月十八那日,你專程至靖善坊,要我前往陸府替你提親,因為你想娶陸敏。

當時,陸将軍斷然一口回絕,言自家姑娘就是嫁給任何人,也不會嫁給你,這你是知道的。”

趙穆劍眉輕斂,唇斜勾一抹笑意:“我知道!”

窦師良又道:“我還聽陸将軍說過,你當初在興善寺時,曾發重誓,言自己此生絕不會娶陸敏。男人既起了誓言,就該要遵守。”

趙穆臉色繼續往下沉着,眸中已然燃起怒火,卻也淡淡說道:“我知道!”

窦師良再逼一句:“毀壞誓言,趁人之危,不是君子行徑。”

日已正午,半圓形的高腰方幾上木芙蓉開的正豔,相對而坐,趙穆臉色越來越沉,緊抿的唇鐵青,一言不發。

“當初在興善寺,若沒有陸将軍出手相救,你早已死在寺中。此時陸府有難,你為避閑故不救也就罷了,反而将陸敏軟禁于東宮之中,長圭,你是儲君,将來要做皇帝的人,舅舅勸你一句,放了陸敏,做不得君子,至少不要做小人。”

趙穆終于說話了:“舅舅這話說的,軟禁二字,從何而來?”

窦師良若有胡子,此時早氣的吹起來了,但轉念一想,确實沒有人說過陸敏被軟禁,似乎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想。

他方才親口得了陸敏承諾要嫁給自己,此刻俨然已是丈夫的可吻:“陸敏不與你入宮,也不吃東宮的飯,放她出來,我要帶她回陸府。”

趙穆低眉又是一笑:“舅舅,我問句多餘的話,您今年高壽?”

窦師良十八歲狀元及第,同年入禦史臺,二十歲做禦史中丞,雖已做了六年的官,實際上也不過二十四歲。他叫趙穆一言問到愣住,自己掐指算了算道:“二十四!”

趙穆起身,黑色衣衽襯着白膚,俯視着臨窗而坐的窦師良,一笑:“您也該給我們這些外甥們娶房舅母回來了!沒有什麽軟禁,陸姑娘自願入東宮作客,等她想走的時候,我自然會送她走。

您年紀太大了,總是一個人住,難免胡思亂想神思恍惚,抽空讨房舅母回來,本宮會親臨靖善坊,為您主持婚禮的。”

言罷,他甩袖便走。

窦師良獨自坐了許久,擡了擡胳膊才發現自己整個後背都已叫汗濕透。

他整個人塌進交椅之中,手指揉上眉心,閉上眼睛猛掐人中,鑽心一股痛意,顯然方才并不是夢或者失心瘋了,陸敏确實說過:我願以身相許。

攤開手,兩枚香瓜耳墜兒在手中微顫着。

陸敏那小姑娘,大約是整個京城之中,除了陸輕歌以外,所有人最願意議論,也最感興趣的小姑娘。身為寵後的侄女,陸輕歌恨不能将她捧上雲端,每每皇宮有宴餮,她所出的風頭,比公主們還多。

陸輕歌将她當作誘餌,引幾位皇子來逐,若不為三年前陸高峰當機立斷将陸敏深藏在靖善坊的家裏,不肯再叫她見人,也許幾位皇子早就為她而打起來了。

因為陸輕歌的刻意相捧,那不過十四歲的小姑娘,在幾位皇子的眼中,是一種期待,也是榮耀的象征,無論趙稷還是趙秩,抑或趙穆都想娶到她,對她與皇位同樣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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