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入宮

陸高峰身為大哥, 在府中向來說一不二。在他眼中,陸輕歌不過是個偶爾耍些壞脾氣的小姑娘,凡有大事, 總還是得聽自己的。

他遠遠瞧見陸輕歌帶着劉妃,小劉嫔, 以及玉真長公主等人翩然而至,忍無可忍喚住陸輕歌,當着衆人說道:“輕歌,你是不是還有事要辦?”

陸輕歌着一襲明黃色白鳥朝鳳大袖,頭戴金鳳, 耳飾明珠,在敬帝一群雖有頭面,統領着敬帝一群雖位尊,卻已老而蒼蒼的嫔妃,雍容豔麗。她所養那胖乎乎的五皇子小趙秉大約十歲了, 口水長流,縮在她的衣袖之後。

她道:“本宮今日最大的事情,便是恭賀皇上添子之喜,除此之外,餘事一概不問。陸将軍若是來赴宴的, 就與本宮一同去蓬萊殿,若為它事,咱們明日再議,可好?”

陸高峰攥着兩拳, 厲聲道:“輕歌!”

陸輕歌臉色蒼白,卻是目不斜視從陸高峰面前經過,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身後那一群老嫔妃們,其實是來看熱鬧的,要看陸輕歌在娘家失勢的情況下,還能使出什麽手段來讨得皇帝歡心。

就算果真有手段讨敬帝歡心,其實劉妃與小劉嫔也還是要看她的笑話。畢竟她膝下唯有一個呆呆笨笨又癡胖的養子趙秉,就算敬帝再寵她愛她,等将來敬帝一死,無論那個皇子即位,她都做不了太後。

今天有多風光,明天就有多凄慘。劉嫔與那小劉嫔相互擠個眼兒,倒是多看了幾眼國舅爺窦師良,幾個人加起來活到一百歲,也沒見過這樣年青的一品重臣,尤其他那叫婦人們多看一眼就要臉紅的假正經樣子,逗的幾個嫔妃一陣笑,轉聲走遠了。

目送敬帝的大老婆帶着小老婆們離去,窦師良轉身一笑道:“有句俗話說的好,彼之砒/霜,吾之蜜糖。陸将軍總覺得自家妹妹嫁給皇上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想要拼上自己的性命把她救出皇宮,以期她能遠走高飛。但你可曾想過,身為一個女人,也許她恰恰就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在争風吃醋中永遠站在上風,享受身後那些嫔妃們又羨又妒卻又無可奈何的目光,她享受這樣的生活。”

陸高峰背靠着浩浩渺渺的太液池,眸眺遠方:“你不了解輕歌,她自幼并不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姑娘。”

窦師良道:“無論是與不是,此時舉家出逃,并非什麽上策。另,麻姑方才說,她想嫁給我。”

陸高峰險險跳起來:“什麽?”

窦師良一本正經,大言不慚:“她說,她想嫁給我。”

說着,他伸開手,兩只玉香瓜耳墜,那是陸敏早晨出門時戴的,就在他手中,晶晶閃着光亮。

以父親之心,陸高峰絕不想把女兒嫁給窦師良,畢竟陸敏小他整整十歲,如今才不過十四歲的小姑娘,而窦師良已經二十四歲了,這個年紀還不娶妻,陸高峰上下掃一眼,暗暗覺得窦師良只怕身有隐疾,比如像蕭焱那種,被天閹了,外表當然看不出什麽來,但是女兒嫁過去,就只有吃悶虧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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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陸敏說過自己活了兩輩子,她的心态已不是小孩子,而是一個與包氏年齡差不多相當的成年婦人,于這樣的她來說,嫁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年齡或者相配,可心理年齡相差太遠,也許正是因此,她才會想要嫁給窦師良。

想到這裏,陸高峰道:“麻姑還小,就算她心怡誰,想要出嫁,也得到幾年以後,師良,若你還能等得,幾年以後咱們再談此事。”

窦師良将這話理解為,陸高峰已經算是答應他和陸敏的婚事了。他道:“火州叛立一事,不止對你們陸府是致命打擊,就算皇上膝下幾位皇子,也要趁此而生事。

常言說的好,不破不立,今夜是個破的機會,也是立的機會,若陸将軍肯信我,我窦師良敢一力擔保陸府所有人的安全,咱們至少觀望過今夜,如何?”

不破不立。陸高峰咀嚼着這句話的意思,再回頭,從太液池畔望過去,大皇子趙程,二皇子趙秩等人皆趁着傍晚涼意而來,全進了蓬萊殿。

恰這個時候,陸敏趁着趙穆的馬車,也到了宮門口。

趙穆換了件杏黃繡團龍的錦面圓領袍子,白衽,随意歪坐在馬車中,袍簾外翻,露出下面純白色绫面的闊腿總腳褲來。

他那兩只狹長的眸子,仿如被雨洗過,又仿佛鑲了寶石一般格外的亮。耳根處有微微的潮紅一直未褪去,離的太近,陸敏能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輕顫。

誤食春/藥,那是中午發生的事情,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了。這兩個時辰中,一次又一次,陸敏幾乎廢掉一條胳膊,到這時候,她一條胳膊還是軟的。

她仍舊穿着自家出門時的那件三色水田衣,多看一眼,便瞪趙穆一眼。

不過一個下午而已,趙穆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過一般,一掃往日那喪氣沉沉的樣子,雙眸含笑,薄唇微勾,相隔一盆白霧騰騰的碎冰,懶洋洋說道:“陸教頭想從皇宮裏把母儀天下的皇後偷出宮,且不說要掉腦袋,大白天肯定不行。他要行事,也得等到三更半夜,既是這樣,我趕子時送你回陸府都趕得及出城,你又何必哭喪着臉?”

陸敏輕揉着發酸的手腕,怒沖沖問道:“你果真說話算話?會放我們陸府的人走?”

趙穆笑了一笑,忽而正色道:“陸敏,夫妻相合才是天經地義。你采了我的元陽,便是我的妻子。送妻子遠走,你總得讓我準備準備,對不對?”

陸敏也不知這樣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伸了那只發酸的手在空中搖着:“是它,不是我。”

趙穆随及湊了過來,握住陸敏一只細細的手兒端詳。她有一手爬高竄低的功夫,練出兩只五指纖長,掌心綿軟的小手,揉捏起來很有些筋兒。

他道:“那就将它剁了,留下,你走,如何?”

陸敏咬了咬牙,氣的一張小臉兒脹了個通紅,輕聲罵道:“流氓!我就不該幫你。”

仿佛滿身癢意的野獸一般,她這聲罵拂過心頭,惹得趙穆心筋亂跳,他薄唇微揚,鼻尖湊了過來,見陸敏憋紅了臉一直往後退,鼻尖在她鼻尖上輕輕磨蹭着,蹭得許久正想哄她再罵自己兩句,只覺車聲一震,馬車已停在了宮門口。

他皺了皺眉頭,再往前一湊。他的小麻姑唇兒紅紅,一臉委屈,縮在角落裏。

那兩瓣唇極軟嫩,趙穆還是在夢裏嘗過它的味道。上輩子他以為自己是個近親相通的孽種,終身不曾留下子嗣,連元陽都一直存着。這輩子總算等到小麻姑長大,她卻一門心思想要逃離他。

趙穆悄聲道:“正如你所說,隔着二十年我們才找到彼此,眼看将要分別。我當然不會剁你的手,但能不能像上輩子那樣,臨走之前,你再親我一下?”

陸敏覺得自己似乎像只小貓一樣,一路叫他的魚腥誘着,生怕自己走不了,可在人屋檐下又不得不低頭。一雙眼兒淚花花看了趙穆許久,忽而欠身,在他頰側輕輕吻了吻,随即便伸手捂唇,別過了臉。

趙穆記得自己四歲的時候被位封太子,要離開皇子殿遷往宮內所設的東宮明德殿時,母親蕭氏便在他頰上這樣吻了一吻,那是她最後一次吻他。

大約就是這樣的感覺,安全的,溫和的,無害的,暖暖的包裹着他。

他閉眼片刻,忽而一聲苦笑:“你在錦屏山落水,我下水救你的時候,你已經被水砸暈,兩只手緊緊勒着我的脖子,險險将我也勒斷氣。我好容易把你從水裏拉出來,你便纏了上來,……”

于錦屏山落水那一段兒,陸敏記的并不怎麽清楚,她正留心聽着,毫無防備的,趙穆忽而叨唇吻上她的唇,舌挑進來在她唇齒間搜掠一圈又退了出去,在陸敏一耳光扇過去的時候,說道:“分明,你是這樣吻我的。”

陸敏蹬着雙腿叫道:“撒謊,你根本就是在撒謊!”

她記得自已在水裏窒息了很久,好容易抓到他這棵救命稻草,便死死将他纏在懷中,生怕他要棄她而去,可她不記得自己吻過他。

去他的清淨明晦,去它的愛恨淫根,那盆相隔彼此的碎冰被趙穆一腳蹬出馬車,他伸手握上陸敏縮在角落裏兩只細細的骨踝,一把将她拉平在馬車上,軟綿綿的小姑娘,她分明是他此生的救贖。

車外行人的腳步聲忽止,他頂着她,卻一動不動:“你總得學着上輩子在錦屏山那樣吻我一回,我才能放你走!”

作者有話要說: 元陽?

那是什麽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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