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起上工

對于自己的孫子，陸銀花還算是比較和藹的，點了點頭說道：“你去忙吧，一會上工別遲到，我帶着小滿先去田裏頭看一眼。”這幾年村裏突然實行了公社制度，家家戶戶的田地都湊在了一起，村裏的按勞動力算公分，只要上工，成年男人就有七工分，成年女子就有五工分，半大小子就按成人的折半，幼年的娃娃要是也來湊數也能整個一二分。

家裏人比較多，勞動力是不缺的，倒沒有出現要逼着愛軍愛華兩個小子也去出力的意思，索性放任他們在家裏面拾掇一下，就出去野了。

這幾天村裏準備種土豆子，陸光祖為了自己的小孫女，昨天已經提早下工了，今天倒是提前上工去了。村裏面還是給大家留了一小塊的自留地。張蘭花分配到的是養豬的工作，所以總是能夠悄悄的弄到一點豬屎來漚自家的田，上工的時間也相對要晚一些。

陸銀花的工作算是比較吃香了的，她在食堂裏面做事，早上過了之後抽空回來喂了一下自己的小孫女，然後準備帶着小滿回去繼續做事。劉秀芹在食堂吃了飯之後已經和其他人都去了田裏面忙活。

陸銀花這麽一趟是給家裏的幾個人送點水去，她提着放在門邊的水壺，一邊快步往田裏面走過去，遠遠地陸光祖就叼着一根煙吭哧吭哧的正在翻地，劉秀芹拿着分配下來的留種，跟在後面播種。

“老頭子，過來喝一點水。”日頭剛剛升起來沒有多久，但因為已經幹了一會兒活了，所以現在還是很需要補水的，陸銀花送水過來了，一旁的其他人家有些羨慕的看着。

劉秀芹趕緊把裝着種子的籃子放在地上，在自己的衣服上面擦了擦手迎上前：“娘，你來了，今天滿兒好點沒有？”她的眼神看着小滿紅潤許多的小臉，有些驚訝閃過來。既然這妞子的命這麽硬，她也沒有勇氣做第二次的。現在只得讨好着自己的婆婆，希望對方能夠早點原諒自己。

村子裏面向來是瞞不住什麽事情的，昨天馮婆子出了陸家的門，陸家發生的事情就像是帶了翅膀一樣，飛過了村頭村尾。現在其他人也偷偷的看着熱鬧，想知道陸銀花會是個什麽反應。

羅紅豔和陸銀花的關系比較好，不過這并不妨礙她八卦別人家裏發生的事情，于是承擔着衆人的八卦之心往自己的好姐妹身邊湊：“我說銀花啊，你既然送水來了，我也湊一口。”

陸小滿聽見這個尖利的聲音，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睜的圓鼓鼓的，心裏想着這個人一聽就是個八卦能手啊。模模糊糊的一個笑眼老太太就走了過來，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着，眼裏透着精光，眼尾的皺紋也擋不住她年輕時候的風韻。

羅紅豔湊的非常近，嘴巴裏面念叨着：“這就是我們小滿兒啊，我是羅奶奶。”她湊得極近，說話的時候唾沫星子都打在了小滿的臉上，弄得她不舒服的哼哼唧唧兩聲。

好在陸銀花遞了一碗水給羅紅豔，這才免于小滿遭受唾沫星子攻擊，這小滿看着精神氣還行，不過倒是瘦的不成樣子，村裏人都說她生來就是沒有爹娘的命，所以長得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羅紅豔想要套幾句話，不過陸銀花心裏藏着小滿的事情，只是随意推脫了兩句：“紅豔啊，我這食堂還有事情，要不是娃子太小，隊長也不會放我出來帶帶她，我跟我老頭說點事，下次有機會來家裏聊啊。”

羅紅豔點點頭，雖然自己的好朋友什麽都沒有說，但是就憑劉秀芹湊過來那麽久，除了跟她背上的陸愛民露了個笑臉，陸銀花再也沒有其他的表情。婆媳兩個之間氣氛不怎麽好，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

羅紅豔笑眯眯的确認了現場将碗放進了籃子裏面說道：“好好好，你趕緊去忙，我也就喝口水，過兩天我到家裏來找你滿滿唠嗑。”

陸銀花和她寒暄了兩句，倒了一碗水自己端給陸光祖，劉秀芹雖然被自己的婆婆甩了臉子但是什麽也不敢說，只能可憐兮兮的跟着後面分水給家裏其他人。陸光祖摸了一把汗，端着水往肚子裏灌，喝完了之後才有些疑惑的問到：“老婆子你做啥來了。”他注意到了身後的小滿，露出被煙熏黃了的牙齒逗她：“小滿今天也出來啦，吃了沒有啊。”

小滿很給面子的咿呀兩聲揮舞着自己的小爪子。陸銀花把碗接過來往陸光祖身邊湊了湊不知道的人都以為這老爺子在逗自己的孫女，其實陸銀花在暗自下達命令：“你這水牛奶找到沒有？”

陸光祖還以為什麽事情呢，沒想到就這種事：“我托人打聽過了，下面有個小青村，那兒有水牛。今天下工之後我帶點雞蛋過去，看能不能換點牛奶。”

陸銀花一聽要用雞蛋來換，心裏就有點紮，自從公社制之後，全村的雞鴨都收到了一起，還是村裏申請了好久，才同意一戶人家有一只雞可以養。

不過轉念一下，自己的兒媳婦們都斷了奶，小滿若是光吃米湯長大了反而會落下病根，到時候再養身子不得花更多的錢。這麽想着她也就釋然了。

“行，你下工就回屋裏頭，櫃子裏還有五個蛋，你都給帶過去免得人家不讓。”水牛也是村裏的共同財産，可是養牛的人總是能夠想辦法搞點牛奶的。

陸光祖點了點頭，伸出手指點了點小滿的臉頰，他的手粗糙的很，咯的人有些不舒服，不過想着自己的爺爺奶奶還是很用心的在為自己的營養做打算，小滿就沒有鬧別扭了。

兩個人商量好了事情之後，陸銀花就背着小滿去了廚房，這廚房可很好有年輕的媳婦子能夠進來，平均都是家裏掌廚的老太太。

這年生人們結婚生子的早，所以就算當奶奶了，其實年紀也不大，做個大鍋飯綽綽有餘。剛剛吃過早飯，現在要幹的事情就是洗鍋洗碗折菜撿菜。

陸銀花的手藝在村裏是出名的好，所以她也算是半個掌勺的老太太。洗完這個活兒倒是不用她親自來做。不過她進了廚房還是湊到了折菜的堆裏。

隊長家的老太太江魚兒也是擇菜大軍的其中一個，兩人的關系不差，一看到小滿江老太也停下了動作：“哎喲，這就是老三的那個閨女？別提了和眼睛就和老三小時候一模一樣。”

陸銀花心裏聽得美滋滋的嘴巴裏面還要說道：“哪有，小孩子看得出來像誰呢，說不定以後就跟她媽長得一樣了。”江老太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我眼光最好了，這孩子我還看不出來？長得跟他爸一個模子似得。”

兩個人手上不停一邊聊天，一般擇菜。陸小滿打着哈欠環視了周圍的人們，看來陸銀花的穿着在這個時候還是很正常的，大家的衣服基本都是補丁摞着補丁。廣播裏面正播放着一些激勵鼓舞的歌曲，陸小滿想了想突然反應過來這個曲子就是六十年代人人都會哼唱的。

擇完菜，陸銀花又背着小滿到案板上去剁菜，今天吃的是白菜炒肉，最近公社裏面的肉越分越少，所以大家就開始往裏面灌進紮實的白菜，來保證能夠填滿大家的肚子。

所有的東西都弄完了，那邊的大鍋裏面就開始倒入了雞蛋，這些雞蛋全都給炒成了蛋花，往裏面加水用一個巨大的鏟子飛快的鏟着。

忙活了一陣，開火之後廚房的溫度就直線上升，陸小滿的臉上開始冒起汗珠，被放下來脫掉了一件小衣，她覺得自己的襁褓裏面被丢進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陸小滿的脖子軟趴趴的沒辦法動彈，但是她也餘光瞟了一眼自己的奶奶袖子裏面滾了一個雞蛋進來。小心的裹在一邊，陸小滿是不敢随便亂動了，生怕自己給雞蛋擠壞了。

她的小嘴巴也驚訝的成了一個O型，沒想到自己的奶奶還留着這一手！她就說嘛，現在大家都很少在家裏開火，唯一的那只雞又瘦又小，怎麽能夠攢下來五個雞蛋的。原來這多虧了自家老太太在廚房工作。

這也算是一個大家默認的福利了，只要不被其他人看到，那就算是你各人的本事。雞蛋這種金貴的物件，在這個時候很大程度上作為了交換的錢幣作用。

所以家裏面很少吃雞蛋，都攢下來，等到有什麽事情急用。滿滿的炒蛋香味飄起來，陸銀花确定沒有任何人看到之後，就面色淡定的拿着一個大鍋鏟跟着大家一起去翻炒雞蛋了。

她是在食堂久經風雨，完全不被香味給吸引刺激，倒是饞的陸小滿一個勁兒的咽口水，哈喇子流了整個衣襟，她心裏叫嚣着想要吃雞蛋，想要吃肉渣，剛剛被米湯填飽不久的肚子就不争氣的咕嚕嚕鬧騰起來。

廣播裏面的音樂更加熱烈起來，陸小滿咿咿呀呀的感嘆着：“看來回到了一個人人都熱火朝天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