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影帝和視帝積怨已久？】
唐宋惦記着沈父的病情，當晚讓魏大江和小林回了帝都，自己留在了B市。
這裏是沈磊出生的城市，也是兩個人相識的地方。
沈家的房子建在南市區，仿宋代建築，三路三進，重檐歇頂，十分氣派。
唐宋和沈磊不常回家，東路主院始終給他們留着，每天有人打掃，被褥一個星期換兩次，随時預備着他們回來住。
唐宋把行禮交給管家，自己去了沈天成的院子。
沈天成正在堂屋喝茶，手邊放的是他最常看的周刊——《軍事在線》。
唐宋敲敲門，叫了聲爸。
“嗯，回來了？”沈天成點了點頭，俊朗的面容與挺拔的身形怎麽看也不像年近六十的人。
他年輕時在特種部隊服役，因傷退役後接手了家裏的汽車制造廠，三十年過去了，當年那個只有幾十名工人的小廠房已經發展成了市值六千億的大集團，業務涵蓋汽車、地産、娛樂、新能源等諸多領域。
能創造出這樣的“神話”，與沈天成在部隊磨練出的良好生活習慣與強大意志力脫不開關系。
唐宋想不通他怎麽會得心髒病。
莫非是工作壓力大，累的？
“爸，”唐宋坐到沈天成對面，默默地組織了一下語言，“您得注意身體，如果工作量太大，不如就交給底下的人去做。”
沈天成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
唐宋不善言辭，但是因着對親人的關心，他還是努力地表達着自己的意思：“聽說您在辦公室暈倒了，我和磊子都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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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成倒茶的手一頓，“暈倒？”
唐宋滿含關切，“您心髒不好，盡量不要太勞累。”
“心髒不好？”
“爸，您別瞞着，這樣我們更擔心。”
沈天成的動作足足停頓了三秒，這才放下茶壺，不甚情願地應了一聲。
唐宋把他的遲疑理解成掩飾，笨拙而又真誠地囑咐了一通。
沈天成耐心地聽着，該點頭點頭，該吭聲吭聲，一句辯駁也沒有。等到唐宋終于說得沒詞了，他才把人支出去，轉頭給沈磊打電話。
“你又整什麽幺蛾子？”
沈磊冷不丁挨了罵，莫名其妙，“爸，您該不是做噩夢了吧？這回夢到啥，我被後媽虐待，還是被黑粉潑硫酸？”
沈天成虎着臉，中氣十足，“少貧嘴。”頓了頓，提醒，“小唐回來了。”
沈磊一聽，這才反應過來，他沒想到唐宋會急成這樣，他都還沒來得及跟沈天成通個氣。
“爸，您沒露餡吧？”
沈天成冷哼，“我不揭穿你，是怕小唐知道了生閑氣！”
沈磊咧了咧嘴，放松地靠回座椅上，大長腿搭到一起，一股子渾不吝的勁頭，“爸，我覺得吧，你就是喜新厭舊，沒唐唐的時候拿我當寶貝，有了唐唐拿我當贗品。”
沈天成嘴角稍稍上揚，聲音依舊冷冷的，“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也不看看是誰兒子！”
沈天笑罵一句，“你們倆大半年不一起回家了。”
沈磊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故作輕松地說：“這不工作忙麽，趕不到一塊。爸，您別多想，我倆沒事，媳婦鬧脾氣多哄哄就成。這事兒您可沒我有經驗。”
沈天成沒結過婚，這麽多年連個床伴都沒有，确實沒哄媳婦的經驗。被兒子直喇喇地調侃，沈天成面上挂不住，冷着臉罵：“臭小子。”
沈磊的笑聲從聽筒裏傳過來，一股子痞氣，“爸，不用惦記，您兒子能搞定。”
沈天成哼了聲，轉而說道：“白洋澱的嘎魚肥了，今早送過來一箱，想吃就回來。”
沈磊立即應下：“明兒就回，您可給我留住喽！”
“留誰，魚還是人？”
沈磊嘿嘿一笑，“都留。”
挂斷電話，沈天成踏着規律的步子走到中庭。
七月的夜晚，草蟲低鳴，月色正好。
西側挾屋亮着暖暖的光，隐隐傳出唐宋和劉媽說話聲。
“您想給先生炖梨湯，吩咐一聲就行，哪用得着您親自動手。”
“劉媽，我這回保證不打破碗。”
“不光是碗，砂鍋也是年前新買的，剛煨熟，再燒裂了又得買。”
“劉媽……”
“去陪先生喝茶吧！”
唐宋垮着肩，悻悻地出了屋。擡眼看到沈天成站在海棠樹下，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笑。
恍惚間，他以為看到了沈磊，同樣高大，同樣英俊，就連這含笑的氣韻都一模一樣。
沈磊明明說過他不是沈父親生的，偏偏長得這麽像。
緣分真是奇妙。
***
鮮肥的嘎魚沈磊終歸沒吃上。
第二天上午九點，上班族開完晨會，中學生下了第一節 課，大學生賴在被窩裏不想起，大家不約而同地掏出手機刷微博。
嗬！熱搜第一又換了——#影帝視帝積怨已久停車場約架#。
标題一看就讓人興奮。
網友們一邊迫不及待地點進話題一邊在腦子裏迅速把叫得上名的影帝、視帝輪了一遍。
等到确認了正主，這瓜吃得更爽了。
沈磊，圈子裏都在傳他是個富二代，至于具體的家世背景就連當年簽他的白南天都不清楚。也有競争對手私底下調查過，最後連個線索都沒摸到——這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他的外形條件十分優秀，是時下比較少見的酷帥型，年紀也剛剛好，戲路寬，且具有不可替代性。
他還很争氣，中戲優秀畢業生，工作勤奮，演技說不上頂天吧，至少不算差，連續三年蟬聯金花獎視帝，靠的是妥妥的實力。
最關鍵的是他粉絲多，年齡和階層跨度大，要錢有錢，要閑有閑，戰鬥力極強。
至于唐宋，百度詞條寥寥幾筆，非科班出身，六年演了五部電影，片名沒一個耳熟的。雖然得過金熊獎，那部片子連在國內上映的許可都沒拿到。
這樣一個人敢和頂級流量沈視帝“積怨已久”，還約架？不想混了嗎？
網友們看着照片中唐宋的臉，深表同情。
接到魏大江電話的時候，唐宋正在和沈天成下象棋。
他上初中的時候參加全國象棋大賽，拿到了少年組冠軍，這些年在親朋好友之中一直難逢敵手。
唐宋性子耿直，不會因為沈天成是長輩就故意讓着，下了三盤贏了三盤。
“先接電話。”沈天成眉眼微揚，看上去心情不錯。
唐宋怕魏大江催他回京，特意走到庭院裏接。
魏大江語氣略慌，“唐唐，你別上火，那些照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看圖說話’，回頭我跟磊子那邊打聲招呼，咱們發個聯合聲明，再把熱搜撤了……”
唐宋不明所以——什麽照片？什麽熱搜？
今天沈天成沒去公司，爺倆吃過飯就開始下棋，唐宋一直沒碰手機，根本不知道網上已經罵翻了天。
魏大江顯然沒有料到這一點，“現在唯一擔心的是對方錄了視頻，回頭把完整視頻放出來，你和磊子的關系就瞞不住了。”
唐宋調大音量，一邊聽魏大江說話一邊點開微博。
他的微博沒有認證，只是一個隐藏身份的小號，平時用來曬曬年糕、寫寫讀書心得，除了幾個關系親近的，沒人知道。
因此，也就幸運地避免了被沈磊的粉絲屠版。
工作室的官博可就慘了，之前發條動态底下的評論最多三五條，這下倒好，頁面上所有的微博都被翻了出來，評論區的樓層蓋成了摩天大廈，随便點開一條就是花式嘲諷。
——“一路小跑來給我家王爺撐場子，來了才發現場子都是咱們的。”
——“不就是得了個小破獎麽，有什麽資格和王爺叫板？”
——“我只能說……勇氣可嘉。”
——“出道六年，五部電影（一個都沒看過），難道不值得同情嗎？”
——“關愛王爺，遠離紅眼病。”
——“了不起的大影帝，我勸你善良。”
……
還有一些更難聽的，被工作室的同事删了。然而删除的速度怎麽也比不上增加的速度，到最後魏大江幹脆放棄了，這才騰出手給唐宋打電話。
唐宋的視線在評論區一掃而過，注意力放在了那幾張照片上。
背景是昨天的停車場，動作抓拍得十分精妙，要麽是沈磊擡手拉他，要麽是他揚起胳膊，配着兩個人皺眉冷臉的表情，的确像是在打架。
魏大江還在滔滔不絕地說着，明顯是急壞了。
唐宋定了定神，聲音聽上去十分平靜：“大江我沒事，你也別急。這件事原本就是誤會，澄清了就好。”
魏大江将信将疑，“真沒事？”
唐宋笑了笑，語氣輕松：“放心，我不會往心裏去。大江，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對方手裏有沒有視頻。”
怕只怕這次爆料只是對方抛出來的餌，實際目的是把熱度炒起來，然後一舉曝光他們的關系。
魏大江擔心的也是這個，再三确認了唐宋沒事之後，特許他在B市多待幾天，這才挂了電話。
唐宋緩緩地坐在花壇沿上，指尖隐隐發顫。
那些惡意的嘲諷就像長出獠牙一般在眼前張牙舞爪地飄過，打下這些字的人，和他愛着同一個人。
說不介意是假的。
鈴聲猝不及防地響起來，唐宋手一抖，接通了。
“昨晚拍了場夜戲，淩晨睡的，剛看到熱搜——寶寶你別難受，這事交給老公，分分鐘讓他們閉嘴。”
唐宋握着手機，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花磚，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寶寶？”微啞的聲音，小心翼翼。
“我在聽。”唐宋清了清嗓子，半晌問出一句，“你……吃飯了嗎？”
對面傳來一聲輕笑，夾雜着布料摩擦的聲音，“還沒，剛醒。寶寶你在咱家？”
唐宋嗯了一聲，聲音很輕，似有若無。
沈磊的态度積極而親昵，根本不像即将離婚的樣子，“那就多待幾天，等手頭的事解決了我回去看你。”
“不用看我，你應該回來陪陪爸爸。”唐宋極力忽略掉心頭的小感動。
“爸爸得陪，媳婦也得看。”沈磊調笑了兩句，戀戀不舍地說了再見。
且不說挂斷電話的沈磊如何謀劃，只說唐宋，愣愣地看着手機，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淡藍色的手機殼，表面看着沒有任何圖案，拿到暗處用強光一照，就能看到五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沈夫人專用”
沈磊念書時是個妥妥的學渣，就這兩筆字還能看，唐宋無意中誇過一次，從那時起他每年都會訂做一對手機殼，顏色不同，款式各異，唯一不變的就是裏面的字。
唐宋給它們起了不同的名字，現在手裏這個叫“小藍光”，沈磊那個叫“小綠仔”，原本是一對，完完整整，甜甜蜜蜜，現在看着只覺得鬧心。
唐宋咬了咬牙，硬着心腸把手機殼摳下來，扔到花壇裏。
為了防止自己後悔，他扔完轉身就走，看也不看一眼。
将将走到門邊，劉媽的聲音便從身後響起來，“哪個偷懶的，把垃圾扔在花壇？這種塑料殼子，直接扔到竈臺裏燒掉嘛！”
唐宋腳下一頓，想象着小藍光架在火上一點點融化的樣子，他的心仿佛也跟着疼了起來。
腦子裏還沒想清楚，手已經伸到了劉媽跟前，不僅把手機殼要了回來，還不忘悶悶地強調一句：
“這不是垃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