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四更】
【媳婦, 不鬧了，和好吧】
早上六點, 暖暖的陽光照到落地窗，被厚厚的遮光簾擋住。簾布可疑地抖動, 像是被什麽幼小的生靈調皮地撓抓啃咬。
小東西努力了好一會兒, 似乎意識到自己沒辦法戰勝這個看似軟綿綿實際超級大的家夥, 哼哼唧唧地選擇了放棄。
——找爸爸幫忙, 汪！
手手放上去，抱在穗穗上，成功！
腳腳踩上去，勾住木大床, 成功！
頭頭、頭頭要碰到爸爸的腳才可以，汪~成功！
嗷……臭臭的。
臭爸爸沒有抱自己, 小年糕只得繼續努力。
肉球似的小身子努力往上拱啊拱,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床上的人突然翻了個身，小家夥被當成一只皮球似的掃了下去。
掃了下去……
年糕眼淚汪汪。
好在屁屁還沒摔疼，就被一只大手托住。
“兒子, 又淘氣。”
“汪~”
“不許哭，吵到你二爹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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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
“嘿, 還學會頂嘴了？”
“汪汪！”
沈磊笑，“都是跟你二爹學的。”
話音剛落, 後腰就挨了一腳，不重, 調情似的，“才是跟你學的呢！”嗓音軟軟的，帶着晨起的啞意。
沈磊笑容放大，身體自然地後仰，貼過去，吧唧一口，“寶寶，早上好。”
唐宋把手撐在他臉上，推開。
沈磊再湊。再推。
繼續湊。繼續推。
聲控窗簾緩緩地滑向兩側，熹微的晨光透過薄薄的晨霧灑向淩亂的大床。伴着嫩嫩的犬吠、清脆的鳥鳴，平靜而又美好的一天到來了。
唐宋在洗漱間刷牙。
一只大型犬科動物黏乎乎地貼了過去，爪子圈到腰上，腦袋擱在肩窩，眼睛半眯着，仿佛飽食之後的狼王，惬意而餍足。
“寶寶——”
唐宋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個體溫計，好巧不巧地塞到他嘴裏。
後面的聲音變得含糊不清，“……好餓。”
唐宋無動于衷，“別說話，好好含着。”
沈磊悶悶地笑起來，暖烘烘的身子貼得緊了些，深棕色的瞳孔染上暧昧的顏色，“含哪兒？”
唐宋動作一頓，背過手揪他耳朵，“滿腦袋黃色廢料。”
沈磊動了動身體，讓唐宋感受到他此刻的狀況，“我要是沒點‘料’，你能‘幹’麽？”
這可疑的邏輯重音！
熟悉的熱意朝身體彙聚，唐宋深深地吸了口氣，胡亂刷了兩下，含水，吐掉，把人推開。
“老老實實量你的體溫吧，大病號！”
兵荒馬亂，落荒而逃。
沈磊動了動嘴，把體溫計從左右移到右邊，像煙卷似的叼着，眉眼飛揚。
***
早飯，于嬸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有湯有餅有菜有肉，園丁、保镖、司機、年糕都吃上了，就是沒沈磊的份。
“磊子不是病了麽，得吃點清淡的。唐唐，你給他下碗面呗，磊子小時候就樂意吃你煮的面。”
她口中的“小時候”指的是高中時期。
唐宋高三那年從外地轉學到B市一中，認識了沈磊。沈磊住在學校旁邊的家屬院，唐宋挑食，沈磊為了養好他，時不時就把人拐到家裏吃小竈。
于嬸那時候就給他們做飯，倆人之間那些你來我往的小故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今，于嬸稍稍一提，唐宋也不由地想了起來。
有一次他跟沈磊鬧脾氣，沈磊舍不得罵他，氣得大半夜到操場上跑了一百圈，中途淋了雨，天不亮就發起了燒。
唐宋那時候就是一包小炸藥，脾氣上來了連自己都能炸掉，氣性消下軟得就像灰渣渣。
為了表達關心和歉意，他冒着炸掉廚房的風險給沈磊煮了一碗面——方便面，帶料包的那種，裏面足足加了四個雞蛋，愣是煮成了蛋糊糊。
沈磊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幕——
白白軟軟的小唐宋頂着一頭亂蓬蓬的毛，眼圈紅紅，手裏抱着一只巨大的碗，怯怯地蹭到床邊。
“康師傅紅燒牛肉面，雞蛋還挺嫩的，你……要不要嘗嘗？”
“要。”沈磊毫不猶豫。
然後他不僅吃了面，連帶着把做面的人也給吃了。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青澀而又美好，深埋在記憶裏，偶爾想起依舊讓人臉紅心跳。
唐宋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轉移話題：“嬸嬸，我想吃您做的金絲餅了，烙幾個呗！”
“金絲餅明兒個再吃，今兒只吃面。”于嬸掩着嘴笑笑，“快做去吧，這麽大一個人別給餓壞了。”
說着，就手腳麻利地把桌上的飯菜收了起來。高大沉默的保镖們不聲不響地幫着忙。
眨眼的工夫，熱熱鬧鬧的餐廳裏就剩了他們，就連年糕也被“收”走了。
唐宋哭笑不得。
沈磊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腦門，“你看，全世界都在幫我。”
唐宋氣悶，“都幫你欺負我。”
沈磊寵溺，“幫我求你和好。”
唐宋沉默。
沈磊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再次開口：“媳婦兒，不鬧了，和好吧。”
“我沒鬧。”唐宋摳着手，并沒有掩飾自己的委屈，“我就是不明白，你有什麽事不能跟我說的。”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初的矛盾點。
沈磊盯着他的眼睛，“你真想知道？”
唐宋點頭。
沈磊喉頭微動，有些艱難地開口：“我發過誓，如果我說出來……就會永遠失去你。”
唐宋皺眉，驚詫，“你幹嘛要發這種誓？不是，我的意思是——随便發發誓你都信？”
“我信。”沈磊神色鄭重，“我不是随便發發，我用誓言換取承諾，我希望它是真的。”
唐宋一時怔住。
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一切在他看來就……無法理解。
他該怪誰？
怪想要孩子的沈磊？
怪那個讓沈磊發誓的人？
還是沈磊背後那些錯綜複雜的關系？
或者莫名堅持的自己？
唐宋閉了閉眼，蒼白的臉色顯出難言的脆弱。
沈磊抱住他，低低的嗓音近乎懇求：“寶寶，咱們好好待三天，不鬧氣，成不？”
想到他這三天的檔期是怎麽來的，唐宋僵硬地點了點頭，“好。”就算心裏再亂，他都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
沈磊笑了一下，親親他，“我去煮面。”
“我去。”唐宋把他按在椅子上，語氣和神情都變得堅定，“你歇着，我去煮。”
沈磊笑笑，“好，注意安全。”
唐宋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松如常。他不想毀掉這難得的相處的機會。
開放式的廚房，唐宋忙忙碌碌。
沈磊坐在餐桌旁，就那樣靜靜地守着他。
寶寶，咱們不急。
就當是我在重新追求你。
十年前可以，十年後照樣可以。
***
三天後，唐宋在蘭州機場落地，沈磊飛去了F國。沒有意外的話，未來的一個多月兩個人都沒有機會見面。
年糕留在了鑫山別墅，有于嬸照顧，還有保镖們陪着，比窩在西山公寓舒服得多。
唐宋不會為了自己所謂的堅持而讓它受委屈。于是，萌萌的小狗質又落在了沈磊的手裏。
下了飛機，有當地的工作人員接待，一行人出了機場直奔拍攝地——甘州市定遠縣西北的一處沙漠區。
這組公益短片由甘州大學環保學院發起，當地企業出資，政府許可，旨在倡導社會各界保護植被，恢複以及改善幹旱地區健康、可持續的生态鏈。
之所以會邀請唐宋，是因為他入行以來形象一直很好，并且十分關注公益，這一點在工作室的官博上就能看出來。
這種事本身對藝人的形象塑造有益無害，唐宋覺得十分榮幸。
魏大江有其他工作，讓小佟和江子跟了過來。
這是倆人入職以來第一次跟通告，一路上小佟對唐宋噓寒問暖，十分積極。江子扛着攝像機，邊走邊拍。
當攝像頭再一次對上唐宋，他忍不住問：“你在拍什麽？”
“工作花絮，回頭剪成短片放到網上，有利于漲粉。”
唐宋笑：“會不會不太好？”他拍了拍座椅上的手套和草帽，“又是刨坑又是種樹，塵土飛揚的，不好看。”
“越辛苦越好。”小佟接過話頭，“生病和受傷對于某些藝人來說就是炫耀的資本，拍張照片發個微博，分分鐘被粉絲捧成敬業标兵。”
唐宋努了努嘴，“拍戲受傷不是很正常嗎？”不說那些天天“刀光劍影”的武戲演員，就連他這個文藝片專業戶都被道具傷過腿。
小佟朝他眨了眨眼，“唐哥不知道吧，有些人為了炒作，哪怕翻劇本劃了個小口子也能包裝成二級傷殘。”
唐宋驚呆，還能這樣？
“比如那個某某，還有某某某……”小佟巴拉巴拉安利了一波圈內流傳甚廣的騷操作。
“所以唐哥，待會兒你要是受——”
話沒說完，就被江子踢了一腳，“別烏鴉嘴。”
小佟反應過來，連忙扭過頭，朝着車窗“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刮去。”說完自責地看向唐宋，“唐哥，對不起。”
唐宋笑：“沒事，一句話而已，還能真應驗？”
事實證明，能。
為了達到真實的拍攝效果，唐宋反反複複在沙礫上挖了好幾個坑，樹還沒種進去，先把自己給坑了。
他只顧着聽導演說話，腳下沒踩實，一頭磕到了鐵鍬上，鮮紅的鼻血一下子噴了出來。
現場的工作人員以為他磕到了腦袋，全都吓傻了。小佟更是跌跌撞撞地跑過去，眼淚狂飙。
只有江子發現了事情的真相，本着入行以來敏銳的綜藝視角，舉起攝像機興奮地拍拍拍。
當時的場面亂哄哄，有人打電話叫救護車，有人喊醫生，還有人急吼吼地翻醫藥箱，小佟忙不疊地扯毛巾裹冰塊。
唐宋半截身子跌在坑裏，旁邊豎着個硬梆梆的大鐵鍬，揚着腦袋，捏着鼻子，滿身土灰，特別慘。
江子把這一幕剪成短片，發到了工作室官博。唐宋用個人微博轉發，并配了一個【捂臉】的表情。
粉絲們畫風不一。
——“雖然好慘，但是好想笑啊哈哈哈哈……”
——“天哪天哪，唐唐受傷了！我想問的是鐵鍬沒事兒吧？”
——“我家寶寶好辛苦好敬業，親自挖坑種樹不說，鼻血都流出來了，媽媽心疼死了！”
——“唐唐嘔心瀝血支持公益事業，實在太了不起了！”
……
其中有一條回複很多，蓋成了大樓。
——“沒有人發現嗎？唐宋身上穿的風衣，王爺也有一件。”
——“你不是一個人。”
——“相信我，王爺上月18號去海市做活動時穿的就是這件，瑪尼尼今秋概念款，市面上根本買不到，我用人頭做保！”
——“貌似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此時此刻，唐宋心情如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