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顆心
夜風習習，兩個男人之間的沉默使得空氣仿若凝固。
許久，淩江才開口，“棠心與我一起長大，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往火坑裏跳。”
“火坑，”明旌微笑，“淩先生不妨說說，什麽叫火坑？”
“令尊是什麽樣的人，怕是不用我說，明少爺你比誰都清楚。”淩江直截了當地說，“當初你兄長娶了女記者，令尊只三言兩語就差點讓女方在圈內混不下去……明少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明董事長針對小棠，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能怎麽辦麽？”
明旌微微低下頭，突兀地輕笑了聲。
淩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的話有什麽值得發笑的地方嗎？
“我真沒想到淩先生對‘明家’的事這麽上心，”明旌擡起頭來，桃花眼裏倒真有三分笑意，“淩先生，你為什麽會這麽關心明家？難道說，是因為棠棠？”
淩江面色一沉，“和小棠沒關系。”
“是麽，我還以為你之所以會關心我的事，是因為棠棠關心。”明旌微笑，語氣平靜仿佛在陳述什麽衆所周知的事，“……因為我和棠棠早在你們之前就已經認識了。”
淩江眯起眼，“那又怎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他早該才猜到了，這男人早已認出棠心，留她在身邊怕也是處心積慮的安排。
“是，十四年了，”明旌悠悠地說，“但我沒忘，棠棠也沒忘。”
“就算記得又如何？她因為你的關系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麽？她孤立無助的時候，你又為她做過什麽？”淩江冷笑，“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沒做過，突然就跑回來打着青梅竹馬的旗號，想把她束縛在你身邊……你有沒有想過，她會為此受到什麽樣的傷害？”
明旌眸光明滅，“如果在我身邊會讓她被傷害，那只能證明我将她拉得還不夠近，保護得還不夠徹底。”
“你這話什麽意思？”淩江直覺到了威脅，怒道，“你別胡來！你考慮過小棠自己是怎麽想的嗎？”什麽叫拉得不夠近，還要怎麽近？
明旌一笑，“她小時候就說過喜歡我，而且只喜歡我。”
淩江口不擇言，“你也知道是小時候！五歲小孩的話也能信？她那會連鄰居家的大黃狗都說喜歡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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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旌嘴角笑容愈甚，手指卻不經意地捏緊了。嗯，有點想揍大舅子了怎麽辦？
淩江自覺失言，“我意思是童言無忌，不能當真。你們現在不是小孩子了，她單純地拿你當老板，也請你理清關系，不要給她帶來無妄之災。”
明旌低頭，伸手壓低帽檐，聲音帶着若有似無的笑，“謝謝淩先生提醒，我知道該怎麽做了。”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淩江看着男人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不自覺地蹙起眉頭——明旌顯然根本不是媒體所描繪的那種冷淡疏離、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相反，他甚至覺得這個年輕公子哥身上有種令人忌憚的叛逆和乖張，就藏在這副溫和的皮囊之下。
就像顆不定時引爆的炸|彈。
*** ***
明旌走出校門，路邊黑着的車燈立刻亮了。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住在學生公寓，不過是對棠心撒了個謊，好讓他每天出現在她面前不那麽奇怪罷了。
明旌拉開車門，剛要上車，就聽見一陣嗚嗚——小黃狗心肝正後足撐起，前足伏在椅子上沖他吠。
“……讓開點。”明旌攆小雞似的揮揮手。
心肝自覺不是對手，果然朝後退了些，他這才坐進車裏。
明禮問：“怎麽這麽久，沒趕上門禁？”
“不是，”明旌背靠着車椅，仰起頭，“遇見了一個人。”
“誰？”
“淩江。”
“棠小姐的大師兄吧。”
明旌直起身，眯眼，“你怎麽知道？”
“查資料的時候發現的。”
“那怎麽不跟我說？”
明禮淡淡地說：“我以為這不重要。”
明旌反問，“那什麽重要？我讓查棠棠的事情，你跟我說什麽也查不到。現在卻告訴我你知道淩江是她的師兄，只是沒有告訴我。明禮，你還是我的助理嗎？”
“當然是。”
“這是助理應該做的事嗎？”
明禮扶了扶眼鏡，“就因為你是我老板，所以我才更要選擇對你有利的處理方式。少爺，我必須再次提醒你，作為偶像你不可以任性。”
“我也再說一次，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偶像。”
“你說沒有用，”明禮不為所動，“事實上你就是偶像。收視率也好、票房也罷，有多少是出自于少女粉，随便哪個數據統計網站都看得到。這些粉絲，只要，哪怕一次看到你和其他女性過從甚密，都有可能直接跳反，而且她們會比黑子更可怕。”
“如果我談戀愛，她們就要離開也挺好的，”明旌揉了揉鼻梁，疲憊地說，“她們自在，我也自在。”
“你會跌下神壇。”
“我從來沒想站上去。”明旌輕描淡寫地說，“我站在那裏，本來就是為了讓她能找到。”
明禮因為吃驚許久都沒有再開口。
雖然知道小少爺的走紅是意外，也知道他自己從沒有刻意經營過什麽，但明禮也絕沒料到他不惜與董事長翻臉，也要留在聚光燈下的理由竟然只是個貌不驚人的小丫頭。
“少爺。”
“嗯？”
明禮的語氣很慎重，“你不是一個人，你身後還有很多員工。你可以撒手不做偶像，他們卻要靠你的流量生活，還有未上映的影片，未拍的劇集——你有義務為他們負責。”
明旌從後視鏡裏與他的助理對視了一眼，“我确實有義務對他們負責，但不是用所謂偶像的身份，我是演員，演好戲才是我的職責。”
“少爺，”明禮欲言又止，最終将話題一轉，“你現在說這些話，是因為棠小姐對嗎？可是她本人好像對你并沒有更多想法。當年節目結束她那一句喜歡你，讓你等她回來，和小朋友闖禍之後說‘媽媽我再也不會了’一樣，當不得真。你要真為這句兒戲當真，未免也太——”
“太什麽？”明旌打斷他，“我倒不覺得這世上的人，每天說那麽多話，有哪一句比五歲小姑娘的喜歡來得真誠。”
明禮說：“那麽少爺，你覺得當年的小棠心對你說的‘喜歡’，和她今天對心肝說的‘喜歡’相比，哪個感情更真摯強烈？”
明旌挑眉。他又想起了淩江那句，“五歲的小孩連隔壁大黃狗都喜歡”。
摸出手機，明旌咔嚓給匍伏在身側的小心肝拍了張照片，微信發給棠心。
【這只狗，你喜歡嗎？】
消息發出去，棠心很快就回了。
【喜歡。】
明旌舉起手機，打開自拍鏡頭，什麽濾鏡美顏都沒有，就着車裏昏黃的燈光，對着自己就是一張自拍。
迷之角度，就這麽發了過去。
【這個人，你喜歡嗎？】
這一次，棠心沒有立刻就回。
明旌潤了下唇，緊張得口發幹。他已經很久沒這麽緊張過了，就算是面對明氏董事會裏的那群老狐貍，他也能勉強維持的鎮定這會兒搖搖欲墜。
就在他心跳如鼓之際，手機響了——棠心直接一個電話撥了過來。
“喂？”聲音低沉，帶着刻意而為的冷靜。
棠心的聲音軟糯，帶着疑惑傳了過來，“老板，你被盜號了嗎？”
明旌強忍暴走的情緒，用最溫柔、最有誠意的語氣問：“沒有，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棠心似乎被吓到了，半天都只有輕微的呼吸聲傳來。
就在明旌想收回問題時，小姑娘終于軟軟地開口了：“如果我說不喜歡，你是不是就要開除我了？那之前的薪水和加班費……還給嗎？”
“棠！心！”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喜歡喜歡的，特別喜歡。”小姑娘用敷衍得不能更敷衍的語氣說，“跟喜歡心肝一樣喜歡工作，熱愛老板！這樣……可以嗎？”
“行了沒事了，再見。”明旌咬牙切齒地挂斷了電話，将手機往旁邊一扔。
趴着的心肝被吓了一跳，立刻噤若寒蟬，瑟瑟發抖，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這雙眼睛，頓時讓明旌想起了某個受驚的小姑娘，心一軟，向小家夥伸出手，“過來。”
心肝猶猶豫豫地沒動，顯然不确定這個男主人靠不靠譜。
明旌彎腰，學着棠心的語氣，“來，心肝，讓爸比抱抱——”
心肝搖了搖尾巴，慢吞吞地向他走了兩步。
明旌壯着膽子，将狗崽子抱起來，舉在面前，“你告訴我，你麻麻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話說到這份上，她居然問我是不是盜號？”
原本面色陰沉的明禮聞言，也忍不住笑了聲。他看得沒錯，那丫頭本身對少爺是沒想法的，不過是少爺一廂情願罷了。
“你笑我？”明旌橫眉，聲音略微大了點。
結果手腕一濕，溫熱順着手肘往下滴。
他将心肝轉了個身，才發現，小狗崽子居然……吓得尿了QAQ
一通兵荒馬亂地收拾、揩拭，好不容易才把身上的小狗騷味弄掉大半，明旌扶着車門，瞪着車裏夾着尾巴的小狗，“你給我出來！”
心肝動都不動，小尾巴在屁|股後面小心翼翼地搖了又搖，大眼睛楚楚可憐……像極了，某人。
“啊，敗給你們了。”明旌懊惱地卷着衣袖，坐回車裏，自言自語，“我認輸了，随便吧……你是心肝，你是老大。”
心肝仿佛看出來他消了氣，小心翼翼地挪了過來，貼着明旌的身子伏了下來。
明旌的手落在它的頭頂，毛發軟軟的，小身子熱乎乎的。
他大概……這輩子注定敗給他的心肝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少爺的勇敢的第一步……似乎夭折了or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