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桌上只聞碗筷相撞之聲,大家吃得靜默無聲,每個人下筷的速度卻都又快又準,慢一步自己看中的菜說不定就會被別人夾走。無形的硝煙在彼此之間彌漫,直到碗盤幾乎都空空如也後,衆人才找回被美食迷失的神智一般,看着彼此舒爽輕笑。

蘇舒借着桌子的遮掩摸摸自己的肚子,很飽很撐,但是很舒服,一點也不想吐。舌尖上仿佛還停留着剛才品嘗到的美味,整個人都被巨大的幸福感籠罩,這感覺實在太久違了,似乎只在小時候有過。

旁邊的小汪忽然嗚嗚假哭,看着周母,說:“周姨,你們家還缺切豆腐的麽?很能吃的那種。”

整桌人都被她逗笑了。

衆人坐了一會兒,便開始幫着收碗筷,譚綏在旁邊挽袖子,周立成笑道:“你真洗啊,我跟你開玩笑的。”

周母也笑道:“小譚你坐下,這個我來洗就好。”

譚綏溫柔地讓開周母,一邊系圍裙,一邊沖周立成揚了揚眉梢,“男子漢大丈夫,說洗就要洗。”

周母拗不過這個大丈夫,只好讓他洗了。

小客廳其實就是周母他們平日裏切豆腐的工作間,竈臺都是簡易搭起來的,畢竟月租八十,提供床和一張書桌已是大方,其它的都只能自己置辦。在譚綏洗碗的時候,周立成就和蘇舒坐在一旁,說着配料的事。

蘇舒身體不健康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想要買些配料帶回海市的要求,對周立成也是随手的事,所以周立成沒拒絕。這會兒周立成就在詢問蘇舒,需要多少的配料。

蘇舒不好意思笑道:“其實我希望能長期從你們這裏買,你們家的配料除了能治我的厭食症,味道也是非常棒的,如果以後我的病好了就吃不到了,我覺得這會是一件讓我覺得非常遺憾的事。”

小汪在旁邊雙手合十,對周立成做出一臉乞求的可憐模樣,“我也想買,想一直買,可以不可以啊小周哥!”

蘇舒很怕周立成拒絕:“我願意按你們銷售價的三倍購買,郵費我也出!”

“嗯嗯!”小汪跟着猛點頭。

周立成笑笑,搖頭道:“你們不用這樣,最多到七月份,你們就可以在商店裏買到這種配料了。”

蘇舒和小汪驚訝,周母等人有點沒明白過來周立成說的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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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譚綏聽懂了,他轉身問周立成:“你打算把配料配方賣掉?”

周立成道:“算是吧。”

“為什麽呀!”周母不解道,“你賣了我們怎麽賣豆腐?”

周母清楚地知道,自家的小吃攤生意會那麽火爆,就因為味道只此一家。如果把配料配方賣了,那麽誰都可以做出那樣好吃的鐵板豆腐,她們的小吃攤就沒有市場了。

“媽媽你別急。”周立成笑容清淺,帶着安撫情緒的力量,他道:“擺攤賺的是辛苦錢,我們的配方的确要賣,但不是以一次性的交易方式,我是打算把配料以技術的形式給賣出去,和廠方分成。”

那樣只要配料味道好,就不愁市場,而那時候的市場比周母的小攤子不知大了多少,錢更多,人還不用整天圍着攤子轉。

“可以這樣?”這些周母都不懂,她就是一個僅接受過掃盲教育的農村婦女,以前幹的活,也就是整天埋頭和水泥、挑水泥遞磚頭。她擔心道:“不會被人把方子騙走嗎?”

周立成拉着她的手,輕輕握了握,“配方在你和小姨手裏,怎麽會被人騙走呢?”

譚綏帶着兩手的洗潔精泡泡,忽然跑過來蹲在周立成面前,咧嘴笑道:“周家哥哥,你和我合作吧。廠子我來開,錢也都我出,你就像你現在說的一樣,只需要提供配方技術就行。”

所有人又把驚訝的目光轉向了譚綏。

周立成也愕然道:“你開?”

“嗯哼~”譚綏下巴微擡,“要不要合作?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周母說:“小譚,開個廠子要不少錢的。”

譚綏笑了笑,“周姨您不用擔心,我走的這幾天周圍肯定有人說我發達了吧?”

周母尴尬地點頭,自譚綏和房東老太太被許多豪車畢恭畢敬地接走後,周圍的鄰裏每天都免不了讨論一番,多數人都說這是譚綏的生父回來了,好不容易把譚綏拉拔大的房東太太也苦盡甘來了。其中也免不了有人酸言酸語,說着譚家發達,臉上的表情卻嫉妒得很是扭曲。

譚綏道:“我确實發達了,開個廠子不成問題。只要你們願意,這廠子我随時都可以開。”

“這……”周母結舌,轉頭看向周立成。

周立成挑眉,問譚綏:“你父親同意?”

譚綏起身,“他給了我一筆零花錢,只要不是太誇張,辦個一般大的廠子還是夠的。”

所有人:“……”

什麽父親啊,這麽壕!

這時,蘇舒弱弱舉手,“那個……我可以投資入股嗎?”

衆人看向她。

蘇舒保證似的補充道:“我不插手管事,我只負責拿錢,和可以免費拿配料……”

其他人:“……”

于是,周家和譚綏以及蘇舒的合作就先這麽決定下來了,具體的事宜,譚綏說他會找人過來談,畢竟他明天就要飛京市,沒法留在這裏。

除了譚綏和周立成還有蘇舒,其他人都還蒙着,這就談成一項合作啦?怎麽感覺跟開玩笑似的,一點嚴肅鄭重的氣氛都沒有!

譚綏洗好碗,在周家這裏又待了半個多小時,然後身上的手機響起來,他接通講了幾句後,就跟周立成道:“我要走了。”

周立成送他到樓下,說:“你的電話我也存下了,等高考後我買手機,到時候聯系你。”

譚綏嗯了一聲,一直守在樓下的幾個保镖走過來,喊了一聲:“少爺。”

譚綏沖他們點了下頭,他的雙手習慣性地插着兜,對周立成道:“這棟小樓我不會賣,你們可以一直住着,我的房間剛才帶你去過,鑰匙都給你了,你以後可以去我房間裏休息。”

周立成說:“好。”

然後譚綏又看了一眼周圍從小熟悉的環境,道:“那我走了。”

周立成道:“一路順風。”

譚綏被保镖們護着走出了小巷,直到身影消失在小巷拐角,周立成才轉身回到樓上。上樓的時候他在想,他重生回來了,然後救下本該死去的譚綏,繼而讓譚綏與生父相認。而他本以為只要救下譚綏後,他們應該就不會再有交集,但現在兩人卻即将合作開廠,與前世截然不同的走向。

緣分命運這種東西,真是神奇。

譚綏走後沒多久,蘇舒和小汪也走了,和周立成也交換了聯系方式。

周立成上樓剛把門關上,門就被敲響,他以為是蘇舒忘了什麽東西在這裏,他打開門,去見門外站着一群他不認識的陌生人。

站在最前的,是一名年約五十的中年男人。他的氣質看上去非常寧和,眼尾帶笑,一眼看去便讓人覺得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而在他身後的那些人,則統統沒什麽表情,每個人手裏都提着或抱着禮盒。

只一眼,周立成便猜出來人的身份。

中年男人手裏還握着黑色手杖,他眼神柔和地看着周立成,然後伸出右手,道:“你好,我是譚正城,譚綏的父親。你就是救了譚綏的周立成小朋友嗎?”

周立成回握,道:“您好,我是周立成。”

周立成讓開,讓譚正城進去,譚正城的腿腳看起來不太方便,他的右腿仿佛不太能受力,走路時重心在左邊,身體會偏左斜一些。

那些保镖也帶着禮盒走進來,在牆邊放下後,又安靜地走出去。

譚正城看起來很随和,他對站在旁邊搞不清這又是哪一出的周母等人含笑致意,對周母伸手,“您是周家媽媽?”

“哎……我是!”周母有點不知所措地和譚正城握了一下手。

譚正城笑道:“您養了一個好兒子。”

周母笑笑,這點她很同意。

周立成覺得有點好笑,在譚正城眼裏,估計誰救了譚綏讓他們有機會父子相認,誰就是好人。他救譚綏的事情還瞞着周母他們的,包括之前的譚綏,被救回來後也沒有将他遭遇的事如實告訴他外姨婆,只撒謊是和人起沖突打架了。周立成可不想讓周母害怕擔心,他給周母投來的疑問眼神回了個笑容,讓他們都先回房待着。

等客廳裏只剩他和譚正城了,周立成才搬了張凳子過來,對譚正城道:“您請坐。”

譚正城拄着手杖坐下後,面帶笑容地将小小的租房打量了一下,笑道:“原來小綏從小就住在這裏。”

周立成道:“譚綏的房間在樓上。”

譚正城眼睛帶着希冀,身體微微前傾,“等會兒能請你帶我上去看看嗎?”

周立成想了想,道:“可以。”

譚正城笑着将身體坐回原位,他在手杖上握了握,就像譚綏走時回望小巷時的樣子,他再次看着這寒酸簡陋的房間,忽然道:“剛認識小綏媽媽那段時間,我住過幾個月比裏更糟糕的房間,說是房間,其實就是個窩棚。”

譚正城說的不是純正的普通話,而是帶點東城的腔調,但他其實不是東城人,而是港誠人。這一點,前世的周立成是知道的。此時他靜靜聽着,扮演一名合格的聽衆。

譚正城告訴他,那時候港城還沒回歸,八幾年的港城底下暗潮洶湧。他因為家族內鬥,被人重傷瀕死。聽起來就像個童話故事,他被偷渡到港城的十七歲姑娘救起來,并在對方的悉心照料下活下來。在那期間,彼此互生好感,然後便是長達五年偷偷來往的戀情。

93年的時候,譚綏的媽媽懷上了譚綏,那時候譚正城的家族內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為了不危機懷孕的妻子,譚正城命人悄悄将她送走。但因為有告密者,他的敵人先他一步找到了譚綏的媽媽,一把火燒了她的住所。

等譚正城趕過去的時候,只見到了一具挺着大肚子被燒得焦黑的屍體。

譚正城低着頭,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只能感覺到他的聲音在微微顫抖,“她手腕上有一道小時候被燙傷的傷疤,那屍體上也有傷疤,一模一樣。我被人騙了,騙了将近十八年!是我太大意,我應該再仔細一些,再仔細一些!這樣她或許就不會死,小綏也能一直長在我身邊。”

周立成看着這個被悲傷籠罩的男人,嘆息一聲,輕聲道:“您不用太自責,至少,他現在回到您身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立成:你看看人家譚綏的父親,再看看你,你個摳門精!別幹你的餐廳了,去圍牆上打鳴吧!

張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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