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今晚不回宮吧?”陳醉将手收了回來, 問:“住哪?”

“前院。”郁铖說。

陳醉便沒有再說什麽。

他的房間又不是套間, 也只有一張床,郁铖是沒辦法守在他身邊的,這麽冷的天, 郁铖又不是尋常警衛,自然也不能在外頭守一夜。

不過皇室宗親都住在一起,喊一嗓子隔壁都能聽到, 他倒也不是太擔心。

“寺廟的安保工作也都是于懷庸負責麽?”

郁铖點點頭:“其實從去年開始, 梅花州全州的軍警基本上都由他來調控了。”

于懷庸之所以權勢熏天, 主要也在這裏, 京城都是他的地盤。

郁铖大概猜出了他的憂慮,便說:“殿下不用太過擔心,以後如何不知道, 但眼下他肯定是安分的。”

因為如今民衆紛紛猜測下毒的幕後真兇,首當其沖的便是于懷庸。他這人雖然狂放不羁,但身在高位, 也沒有辦法完全不顧及民意和輿論。在這種時候,他自然不敢太過放肆。

其實仔細想一想這件事的受益者, 于懷庸排不到第一去,但凡有點政治頭腦的人都應該第一個去懷疑菊芋島的趙準。可是于懷庸平日裏的嚣張氣焰讓人太過印象深刻, 遇到這種陰毒的事,大家夥腦海裏第一個懷疑的人, 還是他。

于懷庸這兩天确實非常惱火。

他在小玫瑰宮的時候就聽于文軒說過這些事了,出了宮以後, 更是看到鋪天蓋地的對他的懷疑,甚至有些不怕死的民衆,大晚上的往他府邸的牆上潑大糞,他昨天夜裏還抓了好幾個,全都關起來了。

這一會兒他站在百花寺大門口,威風凜凜地瞅了瞅那些在排隊的民衆。

下午有一場公開的祝禱活動,要在主殿進行,除了皇室成員以外,還邀請了許多民衆參加,這些排隊的,就是等會要進場和皇室成員一同祝禱的人。那些人看見他,眼神都有些畏懼和敵視。有一個小孩子,看到他獨眼龍的兇相,直接吓哭了。

他這輩子是得不到什麽愛戴了,要想坐穩這個位置,只能讓這些人對他更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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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衆已經在陸續進場,每個人都經過了嚴格的排查,于懷庸在門口抽了根煙,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是文良辰。

文良辰今日也穿了一身百服,淺灰色的,他很少穿這麽素淨的顏色,以至于他一開始都沒看出來是他。

“大元帥。”文良辰跟他打了招呼。

于懷庸噙着煙說:“你怎麽來了?”

“和其他人一樣,為我們的皇帝陛下祝禱啊。”文良辰笑盈盈地說。

他也是長頭發,只是沒有陳醉的長,留了四個多月,也過肩了。和陳醉烏黑的頭發不一樣,他的頭發是栗色的,如果有太陽光一照,會更明顯。

“嗯,進去吧。”

“有好些天沒見元帥了,元帥最近可還好?”文良辰問。

“最近忙的很,過兩天閑下來了,再請你到我家裏唱兩段。”于懷庸說:“怎麽着,幾天不見,就想我了?”

文良辰說:“最近外頭有很多不利于元帥的傳言,元帥聽了可不要生氣。”

“老子生什麽氣,”于懷庸說:“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愛說什麽說什麽,只要見了老子乖乖地夾着尾巴,老子管他背後都說些什麽!”

文良辰笑了笑說:“這話說的很是。”

他說完便跟着其他人進寺廟裏去了,于懷庸抽完了手頭的那根煙,見于文軒還在盯着文良辰的背影看。

他就伸出腳來蹬了一下于文軒的腿,于文軒回過頭來,笑了笑。

“什麽時候喜歡上的?”他問。

于文軒笑着說:“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元帥,您覺不覺得,文良辰現在越來越有皇後殿下的範兒了?尤其是留了頭發以後。”

于懷庸說:“有麽?”

“依我看,他是知道您喜歡皇後殿下,故意模仿的吧,您怎麽不把他收了,他替您辦事會更上心呀。”

“你小子懂什麽,”于懷庸背着手往寺裏走:“你要是喜歡就上,他跟了你,不也能替我辦事。”

“拿得下他的人,拿不下他的心。”于文軒說:“誰不知道他一心只有您呢。”

“一個男人,還能跟你一輩子嘛,要什麽心。”

都是玩物。

文良辰這樣的是,陳醉那樣的也是。

他現在對陳醉的興趣比以前還要大,明明滴酒未沾,卻像是那一日喝多了酒一樣,見着了陳醉,便想和他發生點什麽。

以前的陳醉柔弱但高貴,征服這樣的人很有成就感,如今陳醉變了,性子剛強了許多,不變的卻依舊是讓人挪不開眼的美貌,征服這樣的男人,更有成就感。

他現在一想到陳醉,心就有點癢。

下午的這場祝禱活動才是重頭戲,請來的民衆有上百人之多,再加上寺廟裏的僧人,滿滿站了一院子。陳醉作為皇後,站在最前面,緊接着便是趙潤夫婦等人。他其實對祝禱之事一竅不通,不過有蕭文園親自引導,倒也沒出什麽差錯,他身着白色衣袍,看起來俊美華貴,又有一種風中春柳的身态,這種矛盾的美讓他看起來格外迷人。

至少在兩個人心裏是這樣的。

一個是于懷庸

一個就是郁铖。

野的時候很野,可是出現在公衆場合的時候,他又可以這樣莊重優雅,一舉一動都盡顯皇室風範。

同樣心裏十分感慨的,還有蕭文園。

也就只有在這個時候,他說一句陳醉聽一句,像極了從前他們兩個的關系。

這一場祝禱活動一直舉行到傍晚時分,寺廟裏的人又留了民衆和和皇室成員一起用餐,陳醉為了顧及形象,都沒吃飽。

他覺得自己既然坐在皇後的這個位子上,也不能一味由着自己的喜惡,份內該做好的事,還是應該做好,不但要做好,還是盡量利用每一次機會,提升一下自己在大衆心中的好感。

皇室成員和普通民衆是分開吃的,他從座位上起來,秋華以為他要回去休息,便過來幫他拉了椅子,他笑了笑,說:“我去那邊看看。”

秋華愣了一下,便緊緊跟着他朝民衆走去。那些人正在吃飯,見他來了,便都停下了手裏的筷子,紛紛站了起來。

“我來看看你們都吃的什麽,你們坐,繼續吃你們的。”他說着便蹲了下來,看着一個和小公主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笑着說:“番薯好吃麽?”

那男孩子手裏拿着啃了一半的番薯,大概有些怕生,也不說話。他媽媽略有些局促地将他撈了過來,笑着說:“好吃,好吃。”

“幾歲了?”

“三歲半了。”

“和我們家趙和差不多年紀呢。”陳醉笑着說:“正是可愛的時候。”

他表現的已經盡可能親民了,不過他看這些民衆對他都有些戒備,眼神裏還有些好奇,大概在他們的固有印象裏,他這個男皇後不應該這麽平易近人,應該是個奇葩。

陳醉在他們中間走了一圈,還和一位老奶奶握了手,聊了幾句家常,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旁邊其他皇室宗親看他的眼神都頗值得玩味,大概沒想到他這麽會作秀。就連對面的那些民衆也在偷偷打量他。他敢說,雖然這些民衆心裏最愛戴的人可能是趙潤,但最感興趣的,肯定還是他這個男皇後。

希望他今天的這番作秀能有點用,這些人出去以後,也能說幾句他的好話。

陳醉只觀察了一下趙潤夫婦的神色,見他們倆臉上并沒有異樣,便也懶得管其他人怎麽看了。

可能是如今他的嘴巴吃慣了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吃寺廟的素齋他覺得一點味道也沒有,不大有胃口,便起身離了席,打算回去休息。

這邊條件還是壓艱苦一些,不能洗澡,只準備了些熱水給他們洗漱。夜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正是冷的時候,寺廟後院本就清淨,老松參天遮住了天,黑胧胧的更顯陰冷。他剛洗漱完,就看見門口好像有人,他立即開口問說:“誰?”

“我。”

郁铖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秋華正在鋪床,聞言也回頭看了一眼。

郁铖進了房間,四下裏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你怎麽也吃這麽快?”陳醉問。

郁铖“嗯”了一聲,說:“我來看看。”

“坐一會?”

“不了,殿下早點休息吧。”郁铖說。

“天色還早,我還睡不着。你留下來陪我聊聊天吧。”陳醉說。

秋華鋪好了床,看了陳醉一眼,陳醉便說:“你先去休息吧,這裏有郁铖就夠了。”

郁铖嘴唇動了一下,見秋華便悄無聲息地退出去了,還帶上了房門。

房間裏便只剩下他們兩個。

其實看到陳醉起身回房的時候,要不要跟過來,郁铖是做過些許心理鬥争的,坐在那裏想了好一會,鬼使神差還是跟了過來。他的心情也反映到了實際行動上,他站在燈光底下,眉眼有些緊。

陳醉已經脫了外套,說:“白天覺得還好,晚上感覺也太冷了。”

“嗯。”

“郁铖,你是不是有點怕我?”陳醉笑着說。

郁铖搖搖頭,陳醉這樣笑,他竟有些畏懼,因為陳醉這樣的時候,總是要捉弄他,而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又不知所措,心裏又有一股不服輸的沖動,也不知道心裏到底是有些什麽想法,光是這樣心懷雜念的站在這裏,他就微微硬了,心跳也不再平靜。

心裏似乎是清楚的,被捕獵的人,卻仿佛才是個真正的捕獵者,等着獵物入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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