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早晨遲到一分鐘,在後面頂着粉筆灰罰站一天;被子疊的不夠工整,被當着面撕掉罰條;別人晚上打小燈學習就是勤奮刻苦,我邀功似的說“我晚上也會學習”的時候,卻被郝自建說學習不得法……三天兩頭被揪到辦公室聽訓,今天表現不好,這次成績不好,最近有沒有在努力啊,你這個樣子可不行啊,你當初可是我們班的第一啊……就連桌面不夠整潔,他都能挖苦我半天。
我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他說的都是對的。他沒有什麽惡意,有哪個老師會盼着自己的學生不好呢?可是我真的是太累太累了,我無法接受因為雞零狗碎雞毛蒜皮就遭到他看似溫柔的教訓,無法忍受別人犯錯他就可以高擡貴手,而我犯錯,哪怕是同樣的錯誤,也不得不面對他陰沉沉的目光。他對我的期待實在太高太高,像給我套上了一身不合适的鐵甲,密不透風,我在裏面掙紮,望着穿蓑草服自由自在的同學們,對班主任說,我不想這樣了,可是班主任還是告訴我,不要放棄啊,你得努力啊,你和他們怎麽能一樣呢,你可是要考上好大學,要出人頭地的人啊。
我永遠沒辦法達到他的要求,永遠沒辦法讓我滿意。可能是第一次出任實驗班班主任的緣故吧,他給予我厚望,希望用我的成功證明自己,證明他能夠帶好成績優秀的學生。所以總是在後面催促我快馬加鞭,可是我跑的再快,還是無法擺脫他帶來的夢魇。
我又能怪誰呢?郝自建嗎?他的标準都是正确的,只不過我暫時無法達到而已。我的舍友嗎?原本他們就沒有主動要求讓我背黑鍋,只不過我逞強而已。
我不喜歡郝自建,但我又有什麽能耐去否定他呢?
“行了,就這樣吧,上課吧。”我匆匆忙忙、沒頭沒尾地結束了這場對話。林奮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可能是以為我又在發脾氣吧。
我悲哀地想,我無法怪誰,我能怨恨的只有自己。無法掙脫的宿命感像一盆冰水,将我澆了個徹頭徹尾。
或許是我比往常更加多愁善感了吧。
回到宿舍,我沒有再說什麽。倒是舍友群情激昂,贊美我之餘,不忘把郝自建狠狠地挖苦了一頓。田書源坐在我的床上,一邊喝着牛奶,一邊含混不清地說:“兄弟,這次你幫了我們大忙!我欠了你一個大大的人情!放心,以後有什麽事情我也會幫你的!”
我一笑置之。我當然不會指望別人能夠兌現随口的承諾了。
不過,還是酸溜溜地想,如果你願意答應我,以後都不要考好了好嗎?你真的是太聰明了,随随便便就能考出漂亮的分數,我的壓力很大呀!
事情平平淡淡地過去了。我敏感地察覺到,經此一事,我的心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似乎比往常更容易急躁,郁悶,心中總像燃着一團火,一旦無法達到預設的目标,整個人甚至會擔心得發狂,我輕視自己,憂慮未來,注意力比原來更差,時常想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事情做好。奇奇怪怪的情緒讓我産生了淡淡的恐慌,亂七八糟的想法從潛意識中浮上心頭。
什麽東西好像變了。
可是擡頭看看,同學,書本,教室,一切如常,什麽東西變了呢?
莫非是這次受到的打擊太大?不至于啊,原來也被郝自建不知輕重地罵過,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啊?
罷了。能吃飯,能睡覺,能學習,我便心滿意足。生活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我快樂與否并不重要——那些奇怪的情緒,可能只是鄰近期末考試的胡思亂想吧。
無聊的生活照舊進行着。林奮照樣給我打水,我照樣蹭林奮的咽喉含片吃。日子在翻飛的書頁裏刷刷走過,我們迎來了期末考試。考試的時候沒有太大感覺,畢竟在此之前已經做了太多的模拟。我現在看到卷子,就像看到路邊垃圾桶裏堆着的爛白菜。盡管還是緊張,倒也沒有那麽難熬了。
考完試,各科老師布置作業。課代表神色匆匆地穿梭在課桌之前,五花八門的卷子,如同不要錢的廢紙,一張接着一張,在我們的課桌上翻滾。全班都是刷啦刷啦的卷子聲。一開始,我和林奮還有模有樣地把卷子稍微歸歸類,無奈作業太多,課代表發作業的速度太快,最後根本顧不上,只能麻木地堆積着它們,攏成一個勉強可以入眼的形狀。
林奮無語問蒼天:“作業也太多了吧!這怎麽能做的完啊!”
“是啊,”我一邊口頭敷衍,一邊在心裏制定着假期的學習計劃:“寒假應該會很累吧。對了,還有一句話。”
林奮的眼睛亮晶晶的:“什麽?”
我笑笑:“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
已經是第三天睡懶覺了,我腦瓜空空的望着天花板,如是想。
都跟我一樣的……懶惰……
寒假之前,我鬥志昂揚地制訂了假期的計劃,內容相當詳盡。什麽時候起床,什麽時候做作業,什麽時候做課外題,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我準備利用寒假的時間,好好提升自己的水平,開學之後驚豔他們一下子。殺回年級前十,沖鋒年級第一!
沖啊!
然後我就倒在家裏的床上了。
也許我并不是真的想學習吧。我把頭埋在枕頭裏,偷懶如此愉快,為什麽還要努力學習?我回想了學校裏拼命三郎一樣的自己,覺得有點難以置信。盡管剛剛擺脫那種變态的生活三天,回頭看看,仍舊宛若隔世。
怎麽能有人忍受在那樣的狀态下生活了?
算了,才第三天,再休息休息吧。
我從從容容地打了個哈欠。手機“叮咚”響了。我把手機翻開,是林奮的短信:起了嗎?
我不是林奮那種奢侈的有錢人,我沒錢,沒有智能手機,目前服役的仍是若幹年前流行的翻蓋手機。放假之前,林奮同我約定寒假保持聯系,彼此督促學習,為了自己的發展,我答應了他的請求,并且敲定了最容易交流的方式——發短信。
一條短信好歹也得一毛錢呢,才三個字一個标點,多浪費啊。我的手指在九鍵上按動,發過去一條信息:算是起了吧,你能不能多發幾個字,你這麽一個字一個字地發,不浪費錢嗎?
發送。
幾乎是立刻收到了回信:什麽叫算是起了?你到底是起了啊還是沒起?(這次行了吧,好幾個字)
我發:意思就是我醒了,但是我還在床上窩着。
他答:和我一樣!真是不想起床!
我發:要不然起來吧,都快九點了,再這麽賴下去咱們一個假期都學不成了。
他回:別了,難道咱們平常在學校裏起的還不夠早嗎?不趁着假期睡覺就沒機會了呀!!!!!
隔着屏幕我都能想象出他義正辭嚴地樣子,“噗呲”笑出了聲。仔細想想,林奮說的也不無道理,再懶最後一天吧!我發:行,我輸了,那我再睡會兒。
我放下手機,在床上四仰八叉地伸了個懶腰,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寒假一晃就過去了。我背着書包,拉着小布箱子,心碎欲裂地向宿舍走過去。果然啊,人不能輕易偷懶,一偷懶就剎不住車。整個寒假,我沒有一天是按照自己的計劃度過的,也沒有額外補習,就連作業都是卡着時間做完的。當然了,高中的作業也是真的多。
但是這也不是我偷懶的借口啊。
宿舍門沒鎖,我一把推開,發現林奮和田書源已經在了。我的床上堆滿了白花花的卷子,林奮屁股底下坐了一只拖鞋,邊和田書源說話,邊在那堆卷子上奮筆疾書。田書源比他強不了多少,情況基本一致。
“嗨。”我打招呼。
“哦?回來了。”林奮臉上顯出驚喜的神色。
“你們在做作業嗎?”我坐在床上空着的地方,放好行李箱,打開書包,準備收拾東西。
“是的啊!”林奮叫苦不疊。一向寡言的田書源也附和:“高中的作業實在是太多了,擺明了就是不讓人做完啊,他媽的。”
我心中竊喜,看來不是我的時間投入不夠,也不是我的學習效率太低,确實是作業太多了,太多了。數不完的題目,一道大題又分成若幹小題,小題又分成好幾問,每一問又含有數個知識點不等,子子孫孫無窮盡也……如果不是拿出百米沖刺的勁頭每天伏案苦讀,不睡不吃不撒尿,這麽多題鬼才做的完呢。
我勉強做完了,過得跟鬼也差不多。
林奮抄着答案(為了方便自查自糾,老師把相應的答案都發了下來)問我:“你的作業做完了嗎?”
我故作謙虛,盡量低調地答道:“做完了,不過質量不能保證。作業量太大,我也只能馬馬虎虎做個大概。”
“呦呵,行啊你。”林奮右手執筆,左手沖我比了個大拇指。林奮總是喜歡在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上誇我,搞得我很受用。
“天啊,林奮也快寫完了,只有我剩的最多!怎麽辦啊!顧齊你要幫幫我啊!”田書源哀嚎。
“沒事,”我安慰道:“稍微等一下,我收拾完了就去幫你抄。”
作者有話要說: 四萬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