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楚靜的事說完了,再把時間線拉到開學初。
高一最後面臨文理分科。我們學校是典型的重理輕文,因此,我們這些成績排名比較靠前的,尤其是成績排名考前理科成績又比文科好的,一律被老師打壓的死了這條學文的心,閉着眼睛走上了學理的不歸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肯定不可避免地要去學理。可是等到真的坐進了理科班的教室,不免有些悵然。
我的內心,總是存着些學文的期望在。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反正背離了我本心的事情,不止這一樁,我又何必挂念呢。
既然分了文理,班裏自然而然要進一些新同學的。
耿西寧的教學水平一向低的令人發指。身為一個語文老師,講題原封不動念參考答案也就罷了,有的字竟然也念錯。一開始我們也糾正,不過日子長了,都摸出耿西寧是個好面子的脾氣。你糾正吧,他不但不接受,還要惱羞成怒。所以,現在他念了錯別字,我們都裝聽不見。有的時候錯的太離譜,也會坐在下面小聲嚓察“念錯啦不是應該念xxx嗎”,耿西寧聽見了,就會讓我們查字典,看看這個字的正确讀音是什麽,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再把正确讀音念一遍。
一個裝聾一個做啞,彼此倒是相安無事。
可是新來的同學哪裏懂得這些規矩。這堂語文課,耿西寧念錯了一個字,聽到了下面的小聲糾錯,照例讓我們翻開字典。新來的同學不知怎的,突然笑了一下,被耿西寧毫不留情地揪了起來。
“誰笑了!給我站起來!”
那個男生一臉惶惑。
耿西寧勃然大怒:“你笑什麽!上着課你在後面偷笑,偷笑!星!有什麽好笑的!老師難道是不會讀這個字嗎!我是為了讓你們查字典,然後加深自己的印象。你知道什麽呀!你知道什麽呀!你就在後面笑!給我站着!星!”
這一通脾氣可真是來的突然,頗有一些無理辯三分的味道。既然沒辦法提高自己的水平,那就打壓說出這個真相的人。耿西寧果然無恥。此行為甚是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林奮的紙條傳過來,赫然寫着四個大字:氣急敗壞。
我在上面打了個勾。
又迎來了月考。這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當真是過得飛快。我們把桌子上的書本收拾幹淨,在桌角貼上準考證號,各自找各自的考場。
又能見到周亞軍了。
考試號是按照學習成績排名分的。周亞軍成績優異,常年穩定在年級前十,考桌自然也就是那幾個,翻來覆去地坐。我的成績一路下滑,離他越來越遠。最初還能堂而皇之地偷看他的後背,現在我們已經隔了兩條過道了。
一個教室只能容納三十個人。我不知道我還能在年級前三十名的位置裏待多久。試卷發下來了,我盯着白花花的紙,沒來由地煩躁與緊張,如果明知道考的會一次不如一次,那我考這個還有什麽意義呢?
無用功罷了。
垂頭喪氣地考完,回到自己的教室,看到桌角的座號上被人寫了字:同學,你的桌子是不是有一點點髒吖?
字跡十分清秀,像是女孩子會寫的。可能是怕我會生氣,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笑臉。
我失笑。沒辦法嘛,我一向就邋裏邋遢的。我們的桌子都是油漆刷成的白色,上面很容易落上各種各樣的印記。我用筆一向不注意,加上圓珠筆又比較容易暈開,于是,桌子上累積了我的大片圓珠筆印,藍色的,紅色的,偶爾還有黑色的碳素筆印出沒。時間久的呢,就被我的袖子磨成了一團,呈現出煙霧般蒙蒙的藍紫色,時間短的,則顏色分明,一點一條地爬在我的桌面上。
林奮就曾多次批評過我的桌面衛生。無奈我懶得打掃——用筆習慣就擺在那裏,也不好改,我怎麽知道知道這些筆印子是怎麽樣烙到桌面上的。時間久了,林奮也只好泰然處之,假裝看不到。
沒想到這次栽到一個小姑娘手裏。
我略有些不好意思,在座號上回話:對不住~不過看看桌子上這迷離的色彩,有沒有一點普羅旺斯的浪漫感覺?
下午考完試,回來看留言,果真有一條新的:普羅旺斯?哈哈哈哈哈哈~不過還是要注意桌面衛生呀~
我留言:好的^_^以後一定注意
你來我往的,倒是也有幾分趣味在,為枯燥的考試平添了些滋味。不知不覺時間走到了最後一天的下午。
下午考試之前,郝自建沒有如往常一般來到教室盯梢。楚靜大概是要找他說點事情,于是就跑到辦公室去找。找了一圈,仍然不在。也不是什麽大事,楚靜就回來了,正好碰到杵在我們班門口的耿西寧。耿西寧“星”“星”地擤着鼻涕,在後門口巴頭探腦,不知道正在找什麽。見楚靜過來了,耿西寧便問道:“你們班主任呢?”
楚靜一臉糊塗:“我也不知道。”
耿西寧道:“該來了啊?怎麽哪裏都看不見人?”
一個大人平白無故消失了,可不是什麽小事。我們幾個班幹部都湊到了一起。
楚靜提議:“要不然我們打個電話?”
耿西寧要回班裏看看,便撥通了郝自建的手機號碼,遞給我們:“你們先打個電話問問,我回去看看。”
鄭吉祥拿着電話,打開免提,那邊“嘟”“嘟”響了一陣,終于傳來人聲,那人疑惑的問道:“是誰?”
竟然是個女聲。
鄭吉祥客客氣氣地回話:“您好,請問是師娘嗎?”
“啊?什麽師娘?我不認識啊?這個手機是……”
楚靜不待她說完,搶先道:“你不認識我們班主任你拿着我們班主任的手機?你跟他是什麽關系?”
體育委員看熱鬧不嫌事大,多嘴道:“你不會是小三吧?”
體育委員嗓門大,他這麽一吵吵,班裏立馬炸開了鍋。“天吶!我們班主任找小三了!”“班主任的小三明目張膽地打電話了!”“班主任被小三扣住了!”鄭吉祥不勝其煩,回身沖着班裏大喊一聲:“都別亂說話!”
讨論的聲音小了一些。
女人道:“說什麽呢!這個手機是我在道邊撿的!旁邊還有一輛破破爛爛的小摩托!都在溝裏!沒見到人!我也不知道是誰,是不是出車禍了啊?”
車禍可大可小。但是猛然聽到這兩個字,還是不由得往嚴重的地步想。楚靜已然紅了眼眶,沙啞地說了一句:“班主任出車禍了!”
班主任出車禍了!
這回大家倒沒有剛才那樣的興致了。他為人再不怎麽樣,也是我們的班主任,起碼的師生情誼還是有的。班裏立馬個個面如死灰。這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能力範圍,我們只好去找耿西寧,把這個糟糕的消息告訴他。
耿西寧抽了抽鼻子,說:“我來處理吧。你們先去考試吧。”
我們也沒辦法,只能先把眼前的事情顧好。不知是誰嚷了句:“不能讓班主任失望!要好好考試!”士氣被鼓動起來了。三班各個學生面色沉重,擺出視死如歸的架勢,宛若下一秒就要上戰場的戰士。今天下午的考試,我們的心态都很微妙,好像郝自建真的死了一樣。
考完試,沒了班主任的孩子們神情各異的走進教室。我們幾個班幹部,決定先去辦公室看看班主任究竟有沒有回來,沒回來的話再做下一步打算。剛走了沒兩步,就看見走廊裏有個男人,一瘸一拐地擰了過來。
這麽矮,是郝自建沒錯了。
鄭吉祥率先發問:“班主任,你今天下午怎麽沒過來?”
班主任腫着半張臉,呵呵笑道:“啊,哈哈哈哈哈,沒事兒,沒事兒,不用管我,沒有什麽大事。謝謝關心哈,你們都回去上課吧。”
事情不了了之,班主任沒有給出明确的解釋。最後還是常常出入辦公室的各大委員和課代表東聽一句西聽一句,拼湊出了事件經過。那天中午,郝自建出去喝酒,喝高了,騎着小電摩,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吭哧栽到了路邊的溝裏,手機也飛了出來。郝自建摔得迷迷糊糊,暈頭轉向地走回了家,呼呼大睡。當天中午郝自建的老婆帶着孩子去了姥姥家,所以連個請假的也沒有。
什麽嘛,搞得我們都以為他死了。
喝酒誤事。
這次月考成績發下來了,我的年級排名首次跌到三十名之外。真的面對這一天,我的內心反而有點麻木。我不知道自己的底在哪兒,不知道自己還要墜落多久,只能心裏空洞洞的,等着自己不停地下落,下落,下落。好在班級排名仍然是第一位,這于我而言多少是個安慰。
林奮和我是不一樣的路數。他的成績要穩定的多,偶爾還會進步一下子,然後穩定在新的高度。這樣的心裏壓力當然比我小的多了。小日子每天過得悠哉悠哉,而我,臉上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