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男主角
竹溪回到房間,季鶴鳴正在指揮工作人員拍“豪華單間”的配置,看到竹溪回來便道:“素材差不多就夠了,客廳不用安排機位。”
真人秀24小時全程跟拍,這裏的客廳是季鶴鳴和竹溪的公用空間,雖說後期會剪輯,但直接不拍是最好的。
攝像調整好竹溪房間內的攝像機就離開了。
季鶴鳴似乎很忙,跟竹溪打了聲招呼,也急匆匆地走了。
竹溪回到卧室,洗漱後意識到房間裏有攝像機,多少有點別扭。
時間還早,竹溪躺了一會兒,确實睡不着,翻身起來拿了本書,打算去客廳看。
剛推開門就看到季鶴鳴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正窩在沙發上抱着一臺筆記本電腦“啪啪啪”敲個不停。
竹溪正想退回去,季鶴鳴卻擡起頭來。
“不習慣對着鏡頭?”季鶴鳴笑笑,“我馬上忙完了,你出來看書吧。”
他這樣說,竹溪反而不好意思再退回去了,他抱着書坐到單人沙發上。
季鶴鳴敲完最後幾個字,合上電腦,看了竹溪一眼,似乎想說什麽,又沒有開口。
氣氛莫名其妙又尴尬了起來。
竹溪遲疑一瞬,問季鶴鳴:“季導,今晚的抽獎環節是臨時安排的還是早就策劃好的?”
季鶴鳴似乎沒料到他會這樣問,沒有回答:“怎麽?感動了?”
竹溪微微皺眉:“我……”
“放心吧。”季鶴鳴卻又飛快打斷他,“我是為了剪先導片,早安排好的,你別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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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溪又問:“那為什麽沒有提前說?”
“知道真人秀的看點在哪裏嗎?”季鶴鳴随手把電腦放在茶幾上,反問道。
竹溪想了想:“真和秀的碰撞?”
“對。真和秀本來是兩個對立的概念,但如果能将兩者很好地結合起來,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季鶴鳴放松地靠在沙發上,“我們有策劃有劇本有人設,但我還在猶豫要不要用。”
竹溪有點明白了:“所以你選擇的嘉賓,全都是第一次參加真人秀的,他們都還不會演。你故意選擇坐船慢慢去海島,也是為了在這幾天觀察大家的真實性格。”
“我是導演,抓住鏡頭下每個人的潛能是我擅長的事情。”季鶴鳴說,“其實真實的才是最好看的,哪怕要作秀,也要有真實的性格作為基準才好。再能演的人,一天24小時面對鏡頭,也會從細節暴露自己真實的一面,我會盡量不用到劇本。”
他頓了頓,笑道:“當然,我能這麽任性,還是要感謝小少爺你的慷慨解囊。”
竹溪:“……”
他差點忘記了,季鶴鳴帶着大幾百號人吃喝玩樂,燒的可都是他的錢。
“我有點好奇……”竹溪沒有在錢上糾結太久,會投資的人都懂,沒有付出就沒有回報,這點錢跟後續收益沒法比,“你給我準備的人設是什麽?”
季鶴鳴搖搖頭。
竹溪不太明白,疑惑地看着他。
“沒有。”季鶴鳴說,“你不需要人設,做你自己就好。”
竹溪一怔。
季鶴鳴站起來拿着電腦回了自己的卧室,在門口又回頭看了竹溪一眼:“別想太多,我給你的要求是:開心就好。”
默默盯着季鶴鳴緊閉的房門看了好一陣,竹溪才低下頭看書。
第二天天氣很好,季鶴鳴沒有安排任何環節,只是讓大家随意,但攝像全程跟着。
竹溪暫時沒有交朋友的心情,想到季鶴鳴對他說的“做自己就好”,他搬了畫板到甲板上畫畫。
攝像大哥扛着機器蹲在旁邊拍細節。
“楊哥你把機器固定在這裏吧,不用老扛着。”竹溪回頭沖攝像笑了笑,“我一般坐下來後,至少一個小時不會動。”
攝像叫楊汶,身材高大壯實,人卻很溫柔,對竹溪态度也好,會偷偷提醒他很多細節。
楊汶聽到了竹溪的話,卻沒把機器放下,反而對準竹溪推進,鏡頭幾乎快怼到竹溪臉上了。
竹溪有點懵:“怎麽了?”
楊汶則有點激動:“你剛才笑得太好看了,再笑笑。單把這個鏡頭拎出來放到網上,就是熱搜的水平,顏值太高了。”
季鶴鳴找的都是有經驗的團隊,知道怎麽拍好看,知道粉絲喜歡看什麽。
竹溪也不是沒遇到過誇他好看的情況,但對着鏡頭還是第一次,他有點不好意思,幹脆低頭作畫,只留給攝像機一個側臉。
楊汶把這一低頭的羞澀抓住,又将鏡頭對準竹溪作畫的手。
竹溪的皮膚很白,手指修長,略顯纖細,有種別樣的脆弱美感。
楊汶誇道:“竹子你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太抓人了,天生的大明星。”
竹溪沒再提自己并不想進娛樂圈的話,微微一笑:“謝謝。”
楊汶看他很專注,不再說話打擾他。
竹溪坐下來後,果然兩個多小時都沉浸在畫裏,幾乎沒注意到外界的情況。中途有幾位嘉賓過來看他作畫,發現他注意力都在畫上,又紛紛走了。
竹溪說自己的專業是油畫,這一次畫的卻是水彩,景就是眼前的山水。
構圖簡單,但顏色相當漂亮。
楊汶把鏡頭推進,說:“我雖然不懂畫,但看你的畫就覺得心情都好了不少,竹子你很厲害吧?一幅畫能賣多少錢?”
竹溪笑道:“我也不知道,沒賣過。”
這個視角的風景相當好,他畫完一幅畫,雖然有點累,心情卻很不錯。
“那第一幅就賣給我吧?”季鶴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竹溪吓了一跳,回頭看到季鶴鳴正盯着自己的畫。
懂不懂畫,是不是真心喜歡,從眼神裏就能看出來。
竹溪從季鶴鳴的眼神裏看到了喜歡。
但竹溪卻搖頭:“季導你別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季鶴鳴說,“我知道你畫畫不是為錢,但我是真的喜歡這幅畫,想要買下來,你可以出個價。”
竹溪抿了抿唇:“你為什麽想買這幅畫?”
“因為,這畫裏有我的家鄉。”季鶴鳴說。
竹溪一愣:“你家鄉?”
季鶴鳴指着畫中遠處的巍巍高山:“我老家在這裏。”
竹溪畫的是實景,聞言擡頭看了眼遠處的高山:“那裏?”
“對。”季鶴鳴跟着擡頭,“那座山叫鶴鳴山。”
“那就是鶴鳴山?”竹溪有點驚訝,鶴鳴山非常大,很多妖出自那裏,“你的名字……”
“就是山的名字。”季鶴鳴說,“所以,能把這幅畫賣給我嗎?”
“昨天的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說謝謝。”竹溪在畫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我的畫不賣,送給你吧。”
季鶴鳴正要說話,忽然聽到一個誇張的聲音。
“哇,竹子你的畫好漂亮啊!”是思瑜。
她這嗓子一吼,周圍的人都注意到季鶴鳴在這裏,紛紛圍了過來。
竹溪聽着他們牛頭不對馬嘴的誇獎,也沒說什麽,保持着微笑站起來,想要活動一下筋骨。
楊汶想給他讓點位置,但不知道怎麽回事,腳下忽然一滑,碰到旁邊的餘聽楠,餘聽楠手裏的咖啡脫手砸到畫板上。
竹溪的畫還沒收起來,這下子全毀了。
全場寂靜。
餘聽楠最先反應過來,她又急又怒又委屈,眼眶都紅了,一個勁跟竹溪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楊汶是親眼看到竹溪怎麽一點點描景,一層一層上色的,他也愧疚難過得不行,都顧不得攝像了,匆忙中想要找紙巾擦一擦。
但這幅畫已經不可能拯救了,竹溪第一反應則是朝人群中看去。
人群安靜一瞬後已經開始躁動起來,紛紛幫着出主意,亂糟糟的一團。竹溪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躲到人群外的思瑜正朝垃圾桶扔掉一個飲料瓶,對上竹溪的視線,她的笑多了三分挑釁。
竹溪收回目光,注意到楊汶剛才打滑的地方有一灘水漬。在衆人的鬧哄哄讨論的時候,竹溪就聽到有水滴在地上的聲音,只是當時沒多想,是他大意了。
“別擦了,擦不掉的。”竹溪微笑着制止了想要挽救的楊汶和餘聽楠,“一幅畫而已,壞了就壞了吧。”
餘聽楠确實不懂畫,看竹溪沒生氣也松了口氣。
楊汶卻是實實在在地難過:“可是你畫了那麽久……”
“沒關系,畫我已經送給季導了。”竹溪注意到思瑜還關注着這邊的情形,歪頭看向季鶴鳴,用不講理又略帶撒嬌的語氣道,“季導,我那麽辛苦畫出來的畫,剛送給你就毀了,你怎麽說呀?”
他就這麽把責任推到季鶴鳴身上,周圍人都神色複雜地等着看好戲。
季鶴鳴從剛才咖啡潑在畫上就一直沉默着,他眼底的傷還沒全好,基本上都戴着墨鏡,旁人也看不到他的眼神。
聽到竹溪這話,他似乎才回過神來,嘴角輕輕一勾,用一種很溫柔的語氣道:“的确是我的錯,這樣吧,你可以提一個要求,我一定滿足。”
竹溪瞥了思瑜一眼,确認道:“真的?随便什麽都可以?”
“真的。”季鶴鳴點點頭,“都可以。”
竹溪眉眼一揚:“那,你下部電影的男主角,怎麽樣?”
圍觀衆人倒抽一口涼氣。
夏杉拿了影帝後,季鶴鳴的男主角已經是相當好的資源了,怎麽可能随便給一個新人?
但季鶴鳴并沒有猶豫:“好啊。”
竹溪并沒有意識到季鶴鳴這個承諾的分量。
在他的認知裏,季鶴鳴知道他沒有進娛樂圈的打算,也知道他的身份,根本不會去拍電影。答應不過是順水推舟又不用負責的事情,季鶴鳴沒理由不答應,所以他才敢當衆問。
人群發出小小的嗡嗡聲,竹溪看了眼思瑜被氣歪掉的臉,也不管那張被毀掉的畫,收拾東西回房間了。
所以,他沒看到,季鶴鳴将那幅畫收了起來。